感觉不怎么光滑。
才刚碰到,澹台莲州似有察觉,把手缩进了袖子里。
周王遗憾之余,低头看见澹台莲州的鬓边和脖颈,他皱起眉,因为发现澹台莲州傅粉了。
顿时失望至极。
这样的好颜色原来是擦脂抹粉伪装出来的吗?这个昭太子真是好心机,莫不是调查过他的喜好,才特意扮美?
以博得天子的好感。
这种臣子以美色取悦君王的事情并不罕见。
周王不是没遇见过。
发现这一细节以后,他对澹台莲州的态度一下子冷淡了不少。
要不是因为之前就安排好了座位,让澹台莲州就在他的右手边就座,他都想临时给换掉好了。
澹台莲州的身旁站着一位酒官,专门用以监督他的饮酒礼仪。
按照最早定下的规矩,原本就只能在冠礼、婚礼、丧礼、祭礼或喜庆典礼的场合下进饮,违时而饮则是违礼。①
以避免因酒误事的发生。
但是不管是诸侯国,还是天子国,早已视这条祖宗命令为无物了。
反正,只要说是喝点不碍事的小酒,谁又能责罚你呢?
澹台莲州平日里不怎么爱喝酒,不知道今天会喝多少,他就按照酒官的指示,先食后饮,吃的是粟米汤和蔬菜,然后两个酒官,一个持酒壶,一个拿酒杯,给他斟酒奉上,让他喝酒。
澹台莲州不敢失礼,他用双手拿着酒杯,仰起头,不紧不慢地把酒一口一口喝完,一点也没滴漏出来。
周王坐在高处,下面的人看不清被掩在珠帘后面阴鸷冰冷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澹台莲州。
他给澹台莲州的是最烈最醇的美酒,连他都是喝不到三杯就觉得醉了。
澹台莲州难道酒量还能比他好吗?
别的不好说,在喝酒作乐一方面,他对自己非常之有信心。
然而他看澹台莲州连灌了几杯酒,耳朵微红,嘴唇也从薄粉变成了绯红,眼神却依然很清明,不大像喝醉的样子。
反倒是出了满头的汗,把他脸上的粉都打湿了,澹台莲州不自觉地用袖子擦了擦,就把粉给揩了下来。
周王原本觉得好笑,想要看澹台莲州的笑话,看着看着,怎么感觉越看越不对劲了……
这……这昭太子脸上傅的粉被揩拭掉以后露出的皮肤怎么比傅粉以后看上去更瓷白细腻?简直如一块温润的美玉。
这暴露出一角的美貌愈发地撩拨着周王的心弦,如百爪挠心,让他心痒得恨不得亲自过去把昭太子的脸擦干净,仔细看看究竟是何等相貌。
喝到第十杯酒,澹台莲州还没醉,可是出了一身汗,而且满身酒气,叫他觉得颇为难受。
周王更是纳闷:奇了怪了,怎么还没喝醉呢?莫不是在硬撑?
他问:“昭太子,孤见你出汗许多,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澹台莲州转向他,抬手简单行了个礼:“多谢王上关心,我没有觉得身体不适。”
周王被噎了一下,然而礼仪需进的十杯酒已经快饮完,没有其他理由劝他进更多的酒,只得悻悻作罢。
澹台莲州仍然身形沉稳,丝毫不晃,甚至还有闲心帮一把旁边的人。
他扶的人是庆国的右相褚迁,还给人递了一颗解酒丹,道:“解酒的药,悄悄吃吧。”
一切在袖子中进行,褚迁对他笑了笑,在抬袖子掩面弯腰道谢时快速服下,对他笑了一笑,两人顿时感觉昭国与庆国之间的关系都紧密了不少。
周王更是郁闷:这人都没喝醉,怎么引他到内室去休息从而污蔑他?
难道要就这样眼睁睁地放他走了?
打扮成侍人伺候在周王身边的男宠上前附在他耳边低声出谋划策说:“不如使人弄脏昭太子的衣裳,怎样?”
周王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头。再微微抬了抬下颌,示意他亲自去做。
昨日他就此事又找男宠商量了:“昭太子生得貌美非凡,不是一般美人所比得上的,我们哪能找得出让他心动失礼的美人?”
男宠笑说:“不需要他心动,只需要他失礼就行了啊。大王。”
周王道再赐澹台莲州一杯酒。
男宠亲自去送,装成不小心打翻了酒杯,把酒洒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连忙下跪道歉,祈求原谅。
澹台莲州不急不气:“无事。”
还伸手扶他,并向周王求情:“凡人孰能无过,他也是不小心,但请王上轻点责罚。”
周王皱着眉,佯装生气地道:“把人拖下去。”
澹台莲州忧心地看了一眼,又求了两句情,就被其他侍者引着,带他去别的房间换一身干净衣服去了。
周王的人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更换的衣服,整齐地叠好放在榻上。
两位侍女表示要帮他更换衣服。
澹台莲州刚脱掉外衣。
这时。
澹台莲州感觉到他放在胸口的小铜镜振动了起来。
他精神一振。
这是岑云谏找他。
比起烦琐无聊的宴会和态度古怪的周王来说,跟冷淡寡言的岑云谏说话都显得有趣了起来。
他好想要赶紧回去。
侍女隐约听见从澹台莲州的胸前传来什么声音,而他只能装成一无所知,勉强地笑了一下,问:“我不习惯不认识的人帮我更换衣裳。你们可否退下,让我自己来换就行了。”
侍女福身:“是。”
澹台莲州松了一口气,一等她们离开,就从怀里掏出了小铜镜。
却不知较远的那扇窗外,周王正在偷窥于他。
第60章
澹台莲州背对着门,他把镜子放在椅子上,一边自行更换衣服,一边与岑云谏说话。
因为着急,他催促道:“长话短说。”
这让刚要开口的岑云谏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不是前任尧风仙君,是他的一位师兄,因为在八十岁时被逐出昆仑,我也只找到一个名字,姓兰。
“大概是他下了山以后遇见周朝的建国之王,襄助了对方。”
澹台莲州应了一声:“嗯……”
接着屋子里陷入一片缄默。
澹台莲州:“……”
岑云谏:“……”
澹台莲州:“然后呢?”
岑云谏:“没了。”
又沉默。
片刻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岑云谏:“你没有更多要跟我说的吗?”
澹台莲州:“你只查到这么多?”
两句话撞在一起。
澹台莲州怔了一怔,该说是默契呢,还是没有默契。
岑云谏:“我只查到这些,一千年前的事了。……,莲……”
“莲州”这一去掉姓氏只唤名字的昵称才刚说出口,就被心不在焉的澹台莲州用一声“嘘——!”给堵了回去。
澹台莲州忽地警觉起来,压低声音,正经严肃地说:“有人在窥探我,下回再说。”
岑云谏问:“要帮忙吗?”
澹台莲州飞快地答:“不用。”
说罢,澹台莲州将小镜子塞进怀中,继续坐着不动。
他不知道是谁在窥探自己,但是进宫前他被搜过身,现下身上一件武器都没有带,倘若突然遭遇袭击的话,该如何防卫?
周王只瞧见了澹台莲州的背影。澹台莲州着里衣,并未裸露出肌肤,光是瞧见澹台莲州低头时露出的一截脖颈,他就莫名地口干舌燥起来。
他眼尖儿地瞧见有一根头发粘在那纤细白皙如天鹅般的颈后,心痒极了,真想去拈掉这跟发丝。与此同时,是不是也能触摸到昭太子的肌肤,感受一下究竟是怎样的手感。
这时,澹台莲州向后抬起手,摘下了玉冠和发簪,如瀑的黑发披散下来,将原本还能细看的后颈肌肤也给遮住。
周王却心跳得更快,一时间看痴了。
澹台莲州握着发簪,转过头来,一抬眸,瞬间捕住了周王窥探的视线。
他的目光不再温柔,而是变得寒气森森,凛冽不已。
周王被吓了一跳。
男宠在他身边小声而着急地问:“王上,该让人进去了。”
话音还未落下,门板突然被踹开。
趴在门上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周王被掀倒,连带身边的人,摔了个四脚朝天。
澹台莲州看清门外的人竟然是周王,表情扭曲了一下,没控制住错愕之色,他很少会有这样冷酷嫌恶的表情。
这一时刻,他站着,而周王狼狈地摔坐地上,仰头看着他,他也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这一直暖如春风的谦谦君子忽然冷若冰霜一下,还裹挟了一股酒气浓浓的风,似乎也别有一番趣致。
周王第一时间感觉到的不是耻辱,而是心脏都快炸掉一样的情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