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封阳说,他是林修杰的五年老粉。
前段时间他看向封阳:“很难过吧?”封阳似乎愣了一下,很快就呜呜道:“他塌房了,我确实好难过,我要化悲愤为学习,江同学,以后有什么问题我可以问你吗?”
“可以。”
江雪律乐于助人,就这样被缠上了。比如今天,趁他同桌去上厕所,封阳又两条大长腿走过来,霸道地占了同桌的位子,拿起一张全打叉的卷子焦急地问他:“江同学,我怎么错那么多?”
数学老师写下的答案,他居然只对了一道!
周眠洋冷哼一声。
友情里也有占有欲,对封阳这种妄图抢他朋友的行为,周眠洋表现得十分不屑,不由分说地参与进来:“封阳,你错哪里了?我数学成绩也好,我来教你!”
江雪律看了一眼,面对满张落红的卷子也扎扎实实地愣了一下,“……”他已经给封阳讲题有一段时间了,这一次试题难度不高,按理来说不应该全错。
少年又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似乎想探寻原因,下一秒他发现症结所在,眉目悄然舒朗,“封阳,你答案对错行了。”他拿起红笔,效仿老师的姿态,重新在这张卷子上批改,这样一改,整张卷子从全错变成了全对。
全对……!?
别说封阳本人了,周围一群人都惊讶了。
众人是很惊讶,封阳脑子原来还挺好使?每一次封阳强行加入他们这学霸小圈,他们都以为是二哈混入了狼群,对方一定听不懂只能大眼瞪小眼。结果这一次对方居然全对!?
虽然这只是一次月考,可对方这成绩居然还突飞猛进了?
封阳则是大吃一惊:!!!全对?一道错题也没有?
见江雪律微微一笑,他生怕江雪律下一句就是“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你走吧,以后别来了。”封阳赶紧揪着学霸雪白没有皱褶的校服袖子,把人扯回来,“等一下,学霸,这一次全对是偶然,其实这道题是我蒙的,你给我讲讲呗。”
江雪律看了一眼钟表:“那我先去厕所,马上回来。”
每一次下课间,这封阳都来逮他,他都没时间解决需求。
“我忘记了。”封阳嘿嘿一笑,有点儿害羞又得意,他感觉自己俨然成了什么校园妖姬,死死缠着学霸无时无刻不让对方离开。即使对方离开了,也为了他,很快就返回座位。封阳心里清楚自己背地里肯定收获无数同学的白眼,可他理直气壮,根本不在乎。
下一堂课还没开始,英语老师进来了,在人头攒动的班级里扫视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在四五十个人头中找到自己的课代表。
老师柔声道:“课代表上来发寒假作业。”
江雪律回来,发现封阳抱着一摞卷子在发,发到他这里时还热情笑道:“老师打印多了,卷子有剩,要不要给你多发几张。”听说成绩好的学霸都喜欢刷题,这里卷子那么多,保管江雪律可以刷个够。
江雪律拒绝了这番好意。
“一张就好了。”多给他,他也不想做第二遍。这种好事就别想着他了。
封阳离开,江雪律才稍稍有些惊讶,“封阳原来是英语课代表?”
周眠洋把卷子对折,放进书包里,这么多作业啊,愁死了。
“高一没分班之前就是了,当时大家都很陌生,英语老师也不知道选谁,听说封阳每年寒暑假都要出国去练口语,就拍板选了他。”事实证明,封阳也只有英语成绩好,次次满分或者逼近满分,其他科目跟瘸腿了一样惨不忍睹。
“我听说明年有竞赛,英语老师应该会选封阳去吧。”
其他同学英语成绩也挺好,可架不住,封阳家境优渥,经常全世界到处游玩,一口伦敦腔味道多正,讲英语时那份胸有成竹的底气,是许多同学缺乏的。
“原来如此。”
“明年有比赛?”江雪律后知后觉,他怎么不知道。
“律啊,你不往办公室去,都不知道,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为了你都要打起来了。”
——
寒冬凛冽,街市上处处悬挂红灯笼,江州市家家户户都在迎接新春,过年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千灯区一户人家也是如此。她们往窗户贴了福字、红艳艳的窗户,还往墙上贴了对联。
城内允许放烟火的时间点,噼里啪啦的烟花鞭炮齐鸣,夜空中无数火树银花,灯火比星光还亮,一夜过后,满地都是红彤彤的鞭炮皮。
其他人家里和乐融融,这个家庭里气氛却安静诡异到极点。一个男人正在大口吞咽刚出锅的饺子,一对母女表情凝滞,痛苦得好似凌迟,筷子撂在一边都没动几口。
其中的女儿看不下去了,她躲回房间抹着眼泪,“他怎么会出现呢?他不应该会出现啊!”
她和母亲的日子本来平静又安宁,充满了无限希望,这一切平静都在上个月被打破了。
一个二十年前的逃犯,经过多年潜伏探查,居然找到了前妻孩子的住处,大摇大摆地住了进来,肆无忌惮地鸠占鹊巢大吃大喝,这像话吗?
“妈妈,我去举报,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了……”她们这样的行为,算不算隐瞒容留包庇在逃?即使她们遭遇了胁迫。
“不可以!!!你爹会杀人的!!!”谁都可以举报,唯独你不可以,那个男人向来非常警觉,一旦被他知道了,红了眼绝对会出事。
女儿茫然了,那她们怎么办?
神啊,她好希望有一个人,透过茫茫人海,清楚知道她的处境,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有人能帮帮我吗?”
动态已发送。
第一百零七章
另一边南流市,一对小情侣蜗居在室内你侬我侬,天空月明星稀。
女孩想起了那一天,城市上空星辰浩瀚,无需借助任何天文设备抬头都能看到无数耀眼无比的星星,一条银河横卧天际,如流动的瀑布般不断喷洒水珠熠熠生辉,又似一条梦幻般的绸带,飘到所有人心里。
女孩偏过头,心中的爱意几乎满溢,她想起了许多与星辰有关的唯美故事,“有流星,我们许愿吧!”
男人对这一夜星象的看法却截然不同,透过星辰穿越黑色深渊,他感受到了恶意。
星辰似乎唤醒了他体内的力量,一道道恶魔低语般声音回荡在他脑海里,他唇角浮现笑意,“好啊,许愿吧。”
距离那一夜已经过去了数月,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她有一种恍若隔世感。
“明川,你最近变得好陌生。”这个屋子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具尸体,正躺在地上,尸体早已完全冰冷、出现全身性尸僵。
他们在主人家里吃吃喝喝,打开主人的冰箱,酌饮主人生前倍感珍惜不肯多喝一口的酒,主人咽气之后,恐怕都死不瞑目。
男人侧眸睨来一眼,口气略显冷漠和敷衍,“也许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呢。”他口气很冷,嘴角的笑容却似笑非笑,在灯光下投射出淡淡的阴影。
这是一种什么眼神,是猎人在逡巡自己的猎物,审视对方的价值。男人的手指徐徐落在她的头发、颈侧,动作十分温柔,又十分冰冷。上一秒是抚摸,下一秒可能是扼喉。
这样的杀戮无情,让女孩心跳漏了一拍,她面颊红了,无法控制地意乱情迷、脸红心跳:“没有,你这样我也爱你。”
她说的是真话,字字句句发自内心,那双望向身边人的眼睛里充满了爱意和崇拜。她确信自己爱这个男人,爱他的喜怒无常,爱他的手段残忍,她是心甘情愿成为对方的一把刀,成为被他俘获的羔羊。
男朋友杀人了,非但不举报,反而更加爱他,飞蛾扑火地爱他,无药可救地爱,全身心的灵魂焚毁自己也要爱他。
这种心理叫什么呢,正常人无法明白。
江雪律还是翻阅了各大卷宗才有所感悟。这种现象居然不是寥寥少数,而是世界各地都时有发生。
——
过年了,江雪律第一天去周家吃年夜饭,周家亲戚朋友很多,走亲访友非常忙碌,一大家子气氛很热闹,人间烟火气极浓。周妈妈拼命给江雪律夹菜,对他嘘寒问暖,很顾忌他的心情,望着他的眼神也充满关心呵护。江雪律很感激她,只是心底偶尔还是涌现几分落寞。
第二天他就回家了,大房子里,他坐在床上,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落寞,仿佛自己是漂泊无定的浮萍,空空落落无依无靠,早熟坚强不过是他的外表。
江雪律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去年在母亲的葬礼上,一位远方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律儿你以后就是一个人了,男孩子不能掉眼泪,你要学会坚强。”
江雪律一直铭记这句话,他认为自己很坚强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也唯有几天感到深入骨髓的孤寂。
少年感觉自己身体很冷,寒冷如海潮般席卷而来,厚厚的羽绒服也无法抵挡,忽地江雪律意识到这样的情况不对,他摇了摇头,不愿意自己的情绪低沉下去。
生活仪式感还是需要的。
确定禁令时间还没过,他放了几串小烟花,又给自己煮了一盘速冻水饺,在江美琴女士的照片前,他也摆了一个精致的小碗。每种口味不同的饺子,都精心地放了一小枚。
他希望,无论妈妈在天堂,还是投胎去了,都能吃上一口。
吃完后他就去做作业。
另一边秦家。秦家也是一大家子,过年时七大姑八大姨都要上门,亲戚围坐在一桌,除了年纪小的,基本成双成对。
秦居烈今年回来,吓了所有亲戚一跳。
支队长的威严犹在,再加上他那英俊到锋锐的眉眼,那矫健的身高体型站在人群堆里都鹤立鸡群,下到三岁,上到十六岁,无数小辈被吓得连红包都不敢要,连连摆手说:“不了不了,烈哥,我们年纪大了不可以再收红包。”
仔细看他们神色抵触的脸和听话语中的真诚,竟不是一推三让、欲拒还迎的客套,是真的不敢收,他们怕收了秦居烈的红封,晚上回去做噩梦。一个三岁小孩本来还大吵大闹,在客厅里乱跑,一见到支队长就吓出了奶嗝,默默躲到父母的背后抱大腿。
小孩子没勇气,连跟秦居烈双目对视都不敢。其他跟秦家走得近的亲戚心惊肉跳之余,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什么兴趣!当然是做媒的兴趣!
秦夫人在招待亲戚,她们神神秘秘地找过去,“珍啊,秦队长有对象没有?”彼此都是人精,没见到秦队长身边有人陪伴,也没跟谁牵小手,故大胆猜测。
秦母心中也是一动,都是成年人了,话不用说得太清楚,这不是想要瞌睡来了枕头吗?“没呢,他工作忙!一年到头除了嫌疑人和受害者,就见不到几个人!”
一个三十的支队长居然没对象!?
大家都是熟人,彼此知道家庭情况。秦家背景优渥,浣花区有房,秦父在江大教书,桃李满天下,学生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秦居烈本人在市中心也有一套高层公寓,一线多年刑警生涯更是积累了不少人脉,一个家里不是老师就是警察,人品秉性绝对一流,这样的条件打着灯笼都难找,居然恰好没对象……
亲戚心脏也怦怦直跳,“我给你发些照片,你们要是相中了,不如年后见见?”双方都感觉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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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母也算突然着急的,儿子二十多岁时她一直不慌不忙,心态始终平缓度过,也没怎么催过。只是忽然过年了,亲戚朋友煽了一下耳边风,一个小辈把二胎都牵过来了,小孩子趴在她膝盖上咯咯咯直笑,秦母才开始后知后觉地焦虑起来。
对啊,她儿子翻年都三十了,对象都没找到一个。不对,没对象也就算了,恋爱都没谈一场。
这正常吗?
似乎有点不正常……难道……
这种焦虑真的莫名其妙。
有事没事在心里火急火燎,她想趁着儿子好不容易换来的假期,在家里的这十天,赶紧把事情安排了。不过她刚说出口,就被拒绝了,秦居烈对相亲根本这种事没兴趣。
秦母很失望。
“见一见怎么了?”第一句话就被拒绝了,她手机里一堆照片毫无用武之地。
“你说实话……”秦母深吸了一口气,一双眼睛堪比刑警,她口气小心翼翼,“你跟你们队里那个蒋飞,是不是有情况?儿,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不是她思想开明,主要是这时代变化太快了,她上网多了,习惯以开放的眼光看世界。
“……谁跟你说的?”秦居烈望着自己的母亲,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莫名地令人感到一股寒意。
知子莫若母,秦母清楚自己猜错了,不知道该叹息,蒋飞跟儿子没情况,还是儿子是真寡王。
秦母眼睛一闭,忽然想落泪,“那你是不是……那一年……”
秦母翻了翻手机相册,准确无误地翻到五年前,泪水在她眼眶里积蓄,顺着脸庞不断滑下。哪一年?什么事?秦居烈完全没有印象了,一看到照片才想起来。
照片上秦居烈光着上身,健美的躯体、硬朗的胸膛遍布蜈蚣一般刀伤,秦父秦母哭哭啼啼赶来时,医生护士在一旁给他消毒更换纱布和处理伤口。旁人都深吸了好几口气,秦居烈却躺在病床上,每一个垂眸都很冷静,治疗过程也没吭一声,似乎那所谓的“七刀”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