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贺枕书并不像寻常双儿那样甘愿留在家中相夫教子,所以他格外在意,极力避免一切限制贺枕书自由的举动。
他希望给予贺枕书最大的尊重。
贺枕书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他偏头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我们偷偷打个暗号。若我不愿留下,就偷偷向你比个手势,你就立刻强硬地把我带走。若我愿意留下,就换一个手势,唔,如果我只想留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又该怎么办……”
小夫郎认真琢磨着,裴长临噗嗤笑出了声。
“知道了,我下次会先偷偷问你意愿。”裴长临态度彻底软化下来,眼底藏不住笑,“说一句话的机会总是有的,何须比什么手势。编出那么多手势,你最后真能记得住吗?”
贺枕书:“怎么记不住,我记性很好的!”
裴长临学着他的语气:“把你的记性用在其他地方吧!”
贺枕书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裴长临也安静下来,汤池内一时只能听见水流之声。温热的活水轻轻冲刷着二人的胸膛,藏于水汽之下的肌肤亲密贴近,原本相拥的动作渐渐变了味道。
暗示般拂过腰间的手激得贺枕书轻轻一抖,率先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
那分量不管多少次都叫人心慌,他不动声色挣脱开对方怀抱,随着水流往边上躲去。可对方紧随其后,轻而易举便将他困在池壁角落。
贺枕书竭力偏过头去:“你之前说过不会在泡温泉的时候胡来的。”
“我说过吗?不记得了。”裴长临低头吻去他眼尾的水珠,坏笑起来,“我只知道,有人趁我不在家偷偷翻风月话本,就是温泉那篇,翻了好几次。”
贺枕书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
裴长临垂眸看他,又深深吻下去,含糊的话音贴着对方唇边响起:“阿书,你都学了什么,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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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贺枕书伏在水里,浑身上下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裴长临搂着他,低头仔细帮他清理。
对方动作极尽柔缓,贺枕书不自在地动了动腰,带着困意道:“每回都清理得这么勤,还怎么怀得上呀?”
比起寻常女子,双儿本就不易受孕,何况每回结束之后,裴长临都要仔细帮他沐浴清理一番。
根本就是没打算给他那个机会。
贺枕书抬起眼皮看他:“你是不是压根就不想要?”
裴长临动作一顿,轻声问:“你想要吗?”
“我要不要都可以吧。”贺枕书思索道,“不过如果真有孩子,最好是像诺诺和小小那样听话可爱的,调皮的我就不想要了。”
裴长临无奈:“还能这样挑的?”
“我的孩子,为什么不能?”贺枕书理直气壮。
裴长临笑了笑,又垂下眼来,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我知道,你就是还不想要。”贺枕书打了个哈欠,困得揉眼睛,“是不是怕孩子会打扰我们独处?”
裴长临轻轻“嗯”了声。
“好,那就先不要。”贺枕书勾着裴长临的脖子,直起身在他唇边吻了一下,“你是一家之主,都听你的。”
第99章
贺枕书与裴长临头一天晚上胡闹到大半夜,第二天顺理成章又没起得来床。
好在书画展是翌日下午才正式开始,不至于耽误正事。
而同样没起得来床的,还有另外两个人。
半山腰的另一座僻静庭院内,两条小锦鲤在院中的温泉池里欢快地游着泳,溅起水声哗啦作响。一袭黑衣的青年阿七候在池水边,艰难控制着局面:“先生他们还没醒呢,你们小声一点……小姐,回来,不能往石头缝里钻!”
大清早就不得清净,屋内,青年把搭在床边的手缩了回来,转身被人搂进怀里。
“什么时辰啦?”景黎倦得眼睛都睁不开,半梦半醒般问道。
“巳时都过了吧。”秦昭估算一下时辰,笑道,“你儿子闺女都在外头吵翻天了,你还能睡得着?”
“习惯了……”景黎把脸埋在对方怀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巳时都过了你怎么还不出门,你不是还要帮小书引荐那几位到场的书画名家吗?”
这其实才是他们请贺枕书与裴长临来书画展的真实原因。
秦昭先前答应过贺枕书,要替他引荐几位认识的书画名家,不过他此前一直忙于公务,没能找到机会。这回工部的事务告一段落,他又正好得知城中文人要举办书画展,便找故友借了这温泉山庄作为场地,顺势给那二人也送了封请帖。
“他们也不一定能起得来呢……”秦昭笑了笑,又道,“而且,我觉得不必心急。”
景黎:“嗯?”
“那些名家大师大多心高气傲,小书年纪还小,我要是直接将人引荐到他们面前,多半还觉得我是带了私心。”秦昭道,“如此,他们如何能客观看待小书?”
景黎明白过来:“所以,你是想让小书和其他人一样,在书画展上以作品说话?”
他又有犹豫:“可这回参加书画展的人应该都挺厉害的吧,万一……”
“上回诗会的竞争对手,还全是府学的‘才子’呢,小书不一样脱颖而出?”知道他想说什么,秦昭笑道,“还是你先前说,不能因为小书是个双儿就小看了他,你自己这又是在做什么?”
景黎不说话了,轻轻“哼”了一声。
“展会毕竟不是比赛,没有什么优劣之分,只有以画会友,寻求同好。”秦昭又道,“小书愿意带着作品前来,就证明他并不害怕出入这类场合,不必替他担心。先让他去试试看,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知道啦。”景黎又把脑袋埋回秦昭胸膛,重新闭上了眼,“这样也好,小书总对自己没有自信,上回竟还觉得那诗魁是你走后门给他的……你要是直接向他引荐名家,就算有人欣赏他,他多半也要觉得又是靠我们帮忙。”
给他机会,让他自己证明自己,是最好的选择。
“嗯。”秦昭点点头,“我也有此考量。”
“可惜小书是个双儿。”景黎轻声叹了口气,“他那么聪明,又那么有才华,若是男子现在一定前途无量,说不准还能像你这样考个状元,而不会……”
可惜,当朝不允许双儿入学,更不用说科举入仕。
秦昭若有所思般沉默下来。
景黎在他怀中蹭了蹭,为自己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不过小书应该没问题的,听说他之前的画卖得很好呢,还有人高价找他约稿。”
他笑了笑:“你以前要是有这本事,我们哪至于过得那么紧巴巴的。”
秦昭:“……”
他无声地笑笑,揽着对方腰身的手轻轻施力:“这是开始嫌弃我了?”
“没有没有,我错了……痒!”
垂落的窗帘掩去二人亲密无间的身形,院中水声激荡,盖住了青年含笑的求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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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枕书与裴长临直到快中午时,才磨磨蹭蹭去了前院。
温泉山庄给每一位带着作品前来的与会者都安排了悬挂展示书画的区域,一夜过去,家仆搬来了许多悬挂书画的展示架,院子里经过精心的布置,有好几处已经挂上了书画作品。
眼下正是初夏,庄内花团锦簇,天气宜人,可院子里却没有多少人。
人群都挤在与庭院相连的前厅里,吵吵闹闹不知在议论着什么。
两人来得晚,没机会挤进去,贺枕书垫着脚往里看:“他们在做什么呢?”
“今日有几位城中有名的书画名家前来,许多人都想得到他们的指点,或者是想讨要个签名什么的……”回答他的,是同样站在院中的一位女子。
那女子与他们年龄相仿,模样清丽,打扮得体,发间插着一支金簪,一看便知并非普通人家出身。
但她似乎有些不高兴,说完这话还冷哼一声,不满道:“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书画展,还是名家大师的见面会。”
江陵府文人辈出,贺枕书也有极为喜欢的书画名家定居此地。但他看了看女子的脸色,最终还是忍下了向她询问他喜欢的那位名家今日有没有来的念头。
许是见他反应还算平静,女子态度也缓和了些,道:“我就是觉得他们不该来抢这风头。今日这书画展本就是为了欣赏民间书画来的,要想看他们,怎么不去他们自己办的画展?”
这话说得其实在理,但贺枕书可不敢如此背后议论别人,只支支吾吾应了声。
女子显然是个没心眼的,听他附和还当是他同意了自己的观点,当即高兴起来:“不说这些了,你们也是来参加书画展的吗?府城向来人才济济,我期待这个画展好久了,希望能比其他地方的有意思!”
贺枕书好奇:“姑娘也爱作画?”
“那倒不是。”女子道,“我爹以前倒是想让我学,但我没那天赋,学来学去也没成什么气候。”
她坦诚道:“不过我喜欢收集名画,这回混进来也是想赏画的,若是能碰上喜欢的,买些回去就更好了!”
原来是买主!
贺枕书眸光一亮,态度顿时凛然起来。
但他也说不出那等自吹自擂、自我推举的话,迟疑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那姑娘……喜欢什么类型的画?”
“我吗?好多类型我都喜欢的呀,比如山水画、市井画……”
女子如数家珍般细数起来,还没等她说完,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走过来:“崔姑娘,原来你在这里。”
女子霎时止了话头,做出一副嗔怪的模样:“凑完热闹了?”
“我就是进去随便看看……”男子顿了顿,放缓了声音,上前要去拉她的手,“婉儿,你别生气。”
女子冷哼一声,没让他碰。
但她很快又缓和了面色,道:“罢了,我知道你钟爱书画,以前也没有与他们结识的机会……你现在与我一起,想认识谁不行?我以后可以替你慢慢介绍嘛,何必与人去凑这个热闹。”
男子忙点头:“婉儿教训得是。”
二人话音暂歇,贺枕书又问:“姑娘姓崔?那你与崔鸣崔老先生……”
崔婉儿答道:“那是我爷爷。”
贺枕书:“……”
难怪她刚才骂那群书画名家骂得那样畅快,崔鸣老先生可是江陵府书画界的老前辈了,谁来了不得给几分薄面!
贺枕书久闻崔鸣老先生大名,心中仰慕已久,但看出崔婉儿似乎并不想过多谈论这个话题,勉强压下继续向她打听的心思。
但他还是旁敲侧击问出了些信息。
崔老先生今日也来了温泉山庄,可他并非与崔婉儿同行,而是随府城其他几位书画名家前来,所以崔婉儿事先其实也不知道他们会来。
至于崔婉儿,她来这书画展的目的,其实也不仅仅只有赏画、买画这么简单。
与崔婉儿同行那名男子名叫林天逸,是个落第秀才,家境贫寒,以卖画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