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沈钏海大约遭遇了些中年危机, 儿子向来是混账不听话的,因而便也罢了,但眼下却被儿子同他豢养在家中的娈宠前后夹击堵在院子中, 将他那些编排人的那些话逮了个正着。
若单是个娈宠便也罢了,偏偏还是个跟他同处朝堂的命官,又是未来君王之师。一番折腾下来, 怎么瞧都觉着沈家着实没有什么长寿的模样。
可怜他在权势阴谋中浮浮沉沉了半生, 现下就这般被堵在了沈瑞的院子中,左右为男, 左右为难。
平心而论,沈钏海倒是从不觉着沈瑞养着个娈宠算是什么大事,中都那些个世家子弟中花样比他多的, 比比皆是。
只不过平日里不如他那般招摇过市, 因而才在名目上被他压去一头罢了, 凡是高墙深院, 哪里有什么绝对干净的地界儿。
所以即便这娈宠是江寻鹤,他也不过是提点两句, 从来没当真觉着算是个多大的错处。说到底是个寒门出身的,在中都内半点根基也没有,若不是得了明帝的青眼,今日还不知被塞在哪个角落。
但眼下, 沈钏海看着面前弯着眼神情愉悦的混账儿子,又偏过头看了看院门处仍是清冷俊朗的身影, 实在是觉着自己这些年纵容着沈瑞在外面胡作非为当真是该死。
若非如此也不会报应这般快便落到他身上, 他甚至开始禁不住地发散:这样说话算是公公调戏儿媳吗?
传出去, 他便这辈子都洗不清了。
“你知道的……”神色僵硬地咽了咽:“为父也断然没有这个意思……”
沈瑞长长地“哦”了一声,轻轻挑了挑眉, 将那点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可信度再次拉到了一个低谷。
沈钏海不知道江寻鹤在他身后沾着的时候,有没有一直盯着他,但眼下确实是觉着如芒在背,仿佛被拨开了皮肉沿着脊骨一寸寸巡视了个通透,誓要将他心里头那点子糟污的想法剥离干净才好。
这种好似随时都会名声扫地的紧迫感让他恼羞成怒地一拍桌子道:“你们两个之间那些个混账事,现下已经在中都内起了这些猜测,若是不想将事情闹得更大,便斟酌些行事!”
毫不意外的结局,见没了乐子,沈瑞嗤笑一声一声,懒散地合上了眼睛道:“得了,你也省些力气,我也少听两句。”
沈钏海倒是没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当即皱起了眉沉声道:“你以为你若不是我儿子,我会平白费这些力气吗?死生又与我何干?”
沈瑞懒得睁眼再瞧他,只是轻轻晃着腿,带着身下的藤椅也一并摇晃起来,发出很细微的声响,手指扣在腰腹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动着:“这点父慈子孝的把戏您还没玩够?别这戏唱久了,便当真入了戏,彼时您这二十几年反而盘算可就尽数付诸东流了。”
沈钏海眼底顿时便生出几分惊疑,他唇角微微抖动着,叫人分辨不出是气得还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终他还是顾忌着站在院门处的江寻鹤,忍了忍没再逼问沈瑞究竟是知道了点什么。
但转身离开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厉害,沈瑞略将眼皮掀开了一点缝隙,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点促狭的意思,他估摸着沈钏海近几日都睡不好了。
藤椅的底架轧在青石砖上挤压出点声响,在这院子中再正常不过的声音,但他却清楚地看到了沈钏海的肩背一僵,现下他便是惊弓之鸟。
沈瑞垂了垂眼,遮住了眼中的嘲讽,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将事情做得那样脏。
沈钏海走到院门处的时候,被迫同江寻鹤撞了个正着,若换做是旁人大约这时候早就避让开了,只有江寻鹤却好似半点眼色都没有似的守在那,一副诚心要给他难堪的模样。
沈钏海在沈瑞面前憋闷出的怒气此刻在心间逐渐发酵起来,刚想要嘲讽一句,余光便瞥见了江寻鹤有些泛红的耳根。
“……”
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沈钏海一直到走到前院的时候,神情都是有些恍惚的,府中仆役见他脸色不好,只当他是在朝中惹了什么气回来,一个传一个,便都不愿意去触他霉头。
守着盒子的小丫鬟更是吓得如抖筛子般,毕竟夫人院子中可不常送东西出来,每日都要引起些不快,现下又正赶上家主发怒,小丫鬟生怕牵连上自己。
但她年纪最小,在院子中也额外受气些,其余的见状早早就跑开了,她又怕东西送不到沈钏海面前再耽搁了什么事,便只能硬着头皮上。
“家主,这是夫人院子里送回来的,说……”
小丫鬟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奓着胆子道:“夫人说让家主管好自己的儿子。”
话刚一说完,小丫鬟便恨不得将头埋进石砖缝隙中,单是这话她也知晓盒子中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哪有十月怀胎的母亲将孩子称为父亲自己的儿子。
即便是在中都之内,也算得上是高门秘辛了,小丫鬟休说是妄想赏赐了,她现下只怕自己被裹上草席丢到乱葬岗去。
谁知沈钏海闻言只是微微一怔,便摆手叫她下去,小丫鬟欣喜之余,又不禁为着他在那瞬息间流露出的疲态而生出些疑惑。
她不过是个一个月只赚一两银子的小丫鬟,半点也想不透家主这般的人上人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明明他已经有那么多的金银了。
沈钏海将身子深陷在椅子中,合目养了养神,才伸手掀开了那盒子的盖子。
从他瞧见沈瑞找的那个送礼物的高大仆役时,便知晓这盒子中放着的定然不是正经东西,但即便早有预料,在看见那金铸的两只绳穿蚂蚱的时候也仍然默了默声。
他其实没太关注过从前沈瑞每月请安的时候都给萧瑜兰送过些什么,便是叫他现在去细想,也是一件完整的物件儿都想不出来,但大约是没什么出格的,否则中都内也不会将那点母慈子孝的说辞流传了二十几年。
思及此处,沈钏海冷笑了一声,在空荡荡的前厅中,声音被无限放大,但却奥斯生出几分莫名的惊悚感。
他面上露出嘲讽,那些人怎么会知道从沈瑞出生起,便同他的母亲如这世上最最亲密的陌生人呢?
沈钏海将盖子轻轻合上,手掌却不自觉地摩挲了下盒子的边沿,原本他还因着沈瑞最近的变化而奇怪,现下瞧来应是因着当年之事了。
只是不知道,当年之事,沈瑞究竟知晓了多少,他所知道的那些值不值当再在上面覆盖一层。
——
“阿瑞,我来讲今日的本子。”
一层阴影笼罩在沈瑞身上,瞧起来好似一种莫名的暧昧覆压。
沈瑞掀开眼皮瞧了他一眼,随后意味难名地轻笑了一声:“江寻鹤,你耳朵红什么?”
他这般说着,目光却从江寻鹤的眉眼间一直巡游到他腰腹间,在某处轻巧地打了个转儿,随后含带着笑意收回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却瞧见江寻鹤方才还只是沾染在耳根的红意,已经在方才他目光没个顾忌地四处看的时候,悄悄蔓上了耳尖、颈侧。
如常年隐藏在雾气中不近人眼的远山忽而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红霞般。
沈瑞漫不经心地想到:大约是比传胪日的牡丹更叫人平白生出些惊心动魄的意味。
他忽而便生出了几分轻佻的心思,沈瑞将身子支起来,朝着江寻鹤凑近,手指勾上他腰间的系带,稍一用力便将人扯得更近了些。
江寻鹤站在他的藤椅前,要比着他高出许多,若非如此方才也不会将投在他身上的日光遮掩住,现下他就着沈瑞的力道贴近,便更显地身形高出许多。
沈瑞的脸只能将将贴合在他胸膛下的腰腹间,这回儿不过是秋日刚兴起个头,还不算太冷,只有沈瑞日日披着毯子,却也照旧要在午日喝些冰镇的,不过是转载折腾罢了。
江寻鹤身上的衣料并不算厚,至少现下沈瑞的气息完全可以透过横纵织线的料子,覆在他腰腹间的皮肉上。
他下意识滚了滚喉咙,声音间生出一点不甚明显的哑:“阿瑞想要做什么?”
沈瑞将下巴垫在他的腹上,略抬了抬头看过去,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撞上,沈瑞促狭地眨了眨眼,语调也有些莫名的含糊:“方才的话,太傅听见了多少?”
赶在江寻鹤开口之前,沈瑞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腰间,略带有警示意味地提醒道:“院门处的情景我可看得一清二楚,太傅为人师表可不要诓骗学生。”
他算什么学生,若当真是依着规矩的学生,现下便应当用戒尺将他的手抽下去,而不是由着他在自己腰间作乱。
江寻鹤垂眼瞧了片刻,沈瑞却半点躲避都没有,好似已经生不出半点心虚了般,坦荡至极的轻佻。
若是叫那些个朝官瞧见了,不知要参他几句:伤风败俗。
但他却好像半点也不知晓害怕般,目光紧盯着江寻鹤的眉眼,生怕错过了丝毫动静般。
就连自己颈侧的那点薄红,也被沈瑞用目光摩挲了个遍,他似乎额外欣赏自己这点与平日里不同的神情。
江寻鹤垂眼瞧了片刻,将原本那句“尽数听见了”咽了回去,他略偏了偏头,回避开目光轻声道:“不……不曾听见什么。”
第086章
他将一偏过头去便径直迎上的日光, 鸦青色的长睫下垂,遮掩住了眼中纵生的慌乱,可长睫急促的轻颤却映显在光尘中, 避无可避。
沈瑞稍一抬头,便可将他神色间尚且没有遮掩干净的慌乱尽收眼中,这点痕迹难清的破绽, 却叫他平白生出了几分兴致。
江寻鹤明明是垂着眼的, 可沈瑞在他腰腹间仰头看上去时,两人的目光在昏明的叠合处撞在了一起。
沈瑞适时的弯了弯眼睛, 显露出的几分促狭将他眼底的欲.望遮掩了个七七八八,任凭哪一个一眼瞧过去,只怕也要被他这副清俊的模样唬住。
他轻笑了一声, 唇边裹挟着一点恶意:“太傅当真什么也没有听见?”
他下颌处原就贴着江寻鹤的腰腹, 说话间的轻微震颤便沿着他的皮肉, 透过轻薄的布料一直蔓延到要腰腹处的神经上, 惊奇起一阵难名的酥麻。
江寻鹤垂眼看着他,喉咙轻轻颤动, 目光从他艳丽的眉眼处一直摩挲到唇角,语调有些莫名哑
“阿瑞想让我听见什么?”
像是一场往来拉扯的博弈,好似谁先揭开这层弥盖的雾,便是先行成了输家。
只可惜, 指望着这中都城内最最蛮横不讲理的纨绔来遵循这点规则,着实是难了些。
沈瑞的手指还勾在江寻鹤腰间的系带上, 将其与衣料分隔开, 早已经被日头烘干得温热的手指, 将那点儿残存的温度渡到了手下紧绷的皮肉上。
闻言,沈瑞面上不显, 手指却又向内探进了两分,眼皮短暂的垂下又抬起,遮掩住了一闪而过的情绪。
这漂亮鬼大约远比他显出来的还要多些精壮气,身形整日拢在宽大的文官袍内,系带又将腰身紧紧束起,勾勒出令人情动的轮廓。
但实质上沈瑞的手下却是紧绷的肌肉,这种明艳的冲突让他下意识生出些要将那块皮肉叼起的冲动,沈瑞舔了舔齿尖,将那点欲念按捺下。
柔软的指腹隔着衣料在紧绷的肌肉上按了按,目光却始终紧盯着江寻鹤的神情,将他哪怕不过丝毫的变化都欣赏了个淋漓。
“太傅当真要听我来说?”
沈瑞勾了勾唇角露出两颗尖齿,还不等江寻鹤应声,便故意拖长了语调,扯出了许多黏腻感。
“自然是希望太傅听见在旁人眼中,你我之间纠缠着多少私情,又是如何在床榻间极尽欢愉的。”
倘若沈钏海还没有走远,听见了他这句话,知晓自己非但被打成旁人,还平白的递上了牵扯的由头,不知又要气到何种境界。
沈瑞眼尾上挑,唇舌间显出几分暧昧,偏偏神情又是倦懒的,倒是颇像江寻鹤从前在江东老家养着的那只狸奴。
那蛮横的小霸王见他不应声,便轻轻啧了一声,搭在系带上的手指稍一用力便将人扯得更近了些。
他自己反倒将身子陷入藤椅中,手肘倚靠在扶手上,姿态懒散地半倚着。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陡然拉扯开,沈瑞歪了歪头,将扯着系带的手指收拢回来,皮肉间的剥离激起一阵细微的空阔,可还不等江寻鹤说话,他便轻挑的勾了勾手指。
偏勾完后,又懒懒地半搭着眼皮,分明是他自己挑起的,却好似半点都不在意江寻鹤会不会依着他的意思凑过来般。
秋日里这会儿的日光最是晃眼,沈瑞懒散地抬手遮在了额上,只留下半张脸还露在外面。
莹白的手掌在日光的映衬下显出些透色,能清楚地看见皮肉下横纵交织的青红血筋,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动着,仿佛在默数着时间。
手腕却忽然被握住,沈瑞微微一怔,随后仰着头透过手掌下的缝隙却瞧,目光方一冲突出去便同江寻鹤的撞在了一处。
后者已经俯下身子,握在他腕子上的手掌温热而有力量,沈瑞只要一抬眼便能瞧见江寻鹤手腕上的红玛瑙坠子,系在两侧的红绳已经已经生出些磨损的痕迹,可见是日日都戴在身上的。
沈瑞的目光从坠子上收回来,回落到那手掌的主人身上,略一挑眉,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般:“太傅这是何意?”
不待江寻鹤应声,他便勾唇露出了点笑意道:“总不能是因着方才没听个尽兴,非要逮着学生问个淋漓吧。”
他口中虽是这般说着,但眉眼间尽是盎然的兴致,尤其是在腕子上的手掌越发用力合拢的时候,那般可怜的模样叫他几乎要生出点怜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