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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官不如食软饭_分节阅读_第78节
小说作者:十昼春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583 KB   上传时间:2024-08-19 09:10:58

  沈瑞从桌案上捡起一本书,将那张纸夹在里面,稍稍支起些身子看着男人提点道:“他现下是太子太傅,日后便是帝王之师。”

  “昂。”男人迷茫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沈瑞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自己立个族谱难不成是什么费劲的事情,先祖是太傅出身,难道不比那商户更漂亮些?”

  即便男人说得再怎么言真意切,沈瑞照旧不理解,不过一个快要连饭都吃不起的商户,是怎么搞得好似有皇位要继承一般的。

  “可即便江太傅不在意,只怕对其后世……至少三代以内总还是有些影响的,更何况不能背靠大家族,便要失去很多机缘。便连江太傅自己能参加科举,也是因为去了族里举办的学堂。”

  沈瑞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略有些古怪的神情,意味不明道:“放心,他不会有后代的。”

  男人听见他的话,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说什么来着,把他自己留下来问话,分明便是心思不纯正,方才还装出一副替人生气的模样,现下便要诅咒人无后而终。

  简直是恶毒至极。

  不过他一通胡思乱想,倒当真是想到一件旁的事情来,这江太傅也是有趣,竟然和族中嫡系的那个大公子同名同姓。只可惜那位是金娇玉养着长大的,听闻母亲还是什么世家之女。

  可惜啊,同名不同命。

  但这话他却并没有同沈瑞说,这事他不过是随便听了一耳朵,倘若说了些什么,叫公子起了好奇心,他却又一问三不知,那才当真是要命。

  春珰忽而从院外小跑过来,小声提醒道:“公子,江太傅过来了。”

  沈瑞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男人连忙应声,低垂下头,在江寻鹤过来前,先行贴着墙边快速溜走了。

  沈瑞重新躺回到躺椅上,合着眼安静地等着,他甚至能够有点想象得到,江寻鹤被欺负得瘦弱无助,寒冬腊月也要染布算账什么的。其实可能性大约也不太大,他甚至不知道江寻鹤到底会不会这个,但便是这般往上贴合一下,也实在觉着有趣得厉害。

  院门处移栽了新的什么花木,是从陆府送过来的,陆思衡看起来比他那一心修禅的亲妈还要爱养花木。现下倒是不请他去赏花了,转而变成了向他安利各种花木,哪怕沈瑞只是敷衍这说一声好,也要立刻派人送过来再栽种好,做个一条龙服务。

  即便是在秋日,也照样生得枝叶茂盛,甚至有一点点拦住了院门,因而江寻鹤方一进来,衣袍便在枝叶上轻轻擦过,发出些细微的声响。

  沈瑞掀开眼皮看过去,在那样的一个瞬间,江寻鹤的身影几乎同他所想象中的那个有些弱小的人影重合在了一处。

  他在心中微微“呀”了一声,随后弯起眼睛轻笑起来,既然是个被众人抛舍的小可怜,那便由他来做唯一的神明吧,将他从沉沦中拉扯出来。

  倘若这般,那江寻鹤为他舍下封侯拜相的可能,也算来得划算?

  “太傅今日来得好早。”

  江寻鹤走近了道:“殿下今日被陛下召去问话,便舍了今日的听学。”

  沈瑞闻言生出些兴致来:“他又犯了什么错处,竟然连听学都等不了便被叫去挨罚?”

  “由头不过是处罚了几个小太监,但却也不全是因着这个,陛下大约更多的心思是想要借机考校一番,也好板正殿下的行事。”

  沈瑞撇开眼去吹了吹指甲道:“没意趣,我当他惹出多大的祸事呢,不过处置几个太监,陛下也是小题大做,若换做是我,别说处置了,打打杀了也是应当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半点羞愧都没有,反倒好似获得了什么功勋一般。

  江寻鹤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地委婉提醒道:“但小殿下毕竟将来是要为一国之君的,言行重要受些拘束,陛下虽然教导得严苛了些,但好在如今民间对小殿下的评价尚且不错。”

  他说话的时候,沈瑞的目光从他眉眼间打量而过,他话音刚一落下,沈瑞便故意扯长了语调道:“江太傅这是在拐着弯儿地说我是个纨绔子弟,风评极差,不能叫殿下同我学坏了?”

  世人大都喜欢委婉些讲话,能省去不少难堪和麻烦,但沈瑞偏偏不吃这一套,别人遮掩的那些东西,他偏喜欢摊开来瞧。

  他支起身子盯着江寻鹤,意有所指道:“这般乖顺有什么意趣,还不是要被欺侮?倒不如以暴制暴,打回去才叫畅快。”

  江寻鹤看着他,眼中情绪难名,最终只是轻笑一声道:“阿瑞,这世上总有许多不由己身之事。”



第104章

  沈瑞行事惯来随着心性, 于他而言,大约是没什么事情值得他来思忖到底合不合算的,便连明知原书中江寻鹤最后会将沈家抄家、屠戮殆尽, 却也照旧生出了要将人圈养成金丝雀的心思。

  他当然知晓此事太没个定数,谁也没法子确定现下的江寻鹤便当真如同他所表现出来的一般,又或者说, 沈瑞从来都不觉着江寻鹤行事间显露出来的那般狠辣, 是在步入仕途后的几年之内生长勃发而出的。

  这漂亮鬼分明从骨头里就是个黑的没边儿的,只不过外表装的乖顺罢了, 借着这张脸的好由头,不知道坑骗了到底多少人。

  沈瑞偏转过头去,目光在夹着那张情报纸的书册上划过, 即便只能瞧见厚重的书页, 但仍旧联想到方才那打探消息之人再说起江寻鹤从前的经历时欲言又止的模样来。

  半晌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转而看向江寻鹤道:“今日之后你便可推拒诸多从前不由己身的事情了。”

  江寻鹤闻言微微一怔, 片刻后却轻笑了一声想要 哄着人将方才那句话咽回去:“阿瑞,此事……”

  沈瑞原本就因着听了那诸多污糟事情而厌烦, 而今见他这般模样百年毫不留情地出言打断道 :“江寻鹤,我是说,从今日起我可为你的屏障。”

  若是换做从前,叫沈瑞去听那些个所谓的“牡丹风流鬼”, 不知晓要被他嘲笑到什么境地,可现下他竟然也做得这般舍得身家去深渊中将什么人给打捞出来的事情。

  他手指无意识地磋磨了一下, 心中微叹自己是一时昏了头, 可面上却半点没有显露出来。

  与其让江寻鹤走了原书中的老路, 在世家皇权博弈中逐渐将势力扎根,倒不如现下便将人从这条荆棘纵生的路径上拉扯下来, 沦为豢养在沈家的雀鸟。有金玉权势依傍着,在中都自然便无人敢欺侮,但同时也再无锻炼成利刃的机遇。

  这手段纵然卑鄙却也再好用不过,世上哪有那么多安能摧眉折腰的傲骨,总有法子将其浸泡酥软。

  若非如此,现下朝野之中也不会动辄便是谁谁的门生,就连沈钏海那般一张口就是混账的,还有几十上百的好学生呢。

  那些人中也不乏某次科举中的前三甲,不是照样为着权势甘愿俯下身子给人做狗?就连到沈家拜访时瞧见了沈瑞 ,也要一口一句沈公子,大出十几二十岁,却连一个表字都不敢叫。

  但他们自己企事业不知晓,一笔金银送到沈府后,仕途上会不会有什么助益,却不过求一个心安,毕竟在中都这般地界中,为官者倘若不能依傍一个世家而立,便是寸步难行。

  多少所谓傲骨在贬谪到地方熬了两年后,又哭喊着向上送东西?待到那会儿便难了。

  如原书中的江寻鹤那般能够做一个孤臣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同时还要依傍着一心改革的皇帝和他自己的才情,若非如此,汴朝也不会如现下这般被世家把持着了。

  江寻鹤垂眼看着坐在藤椅上的沈瑞,其实后者的那些手段他大约是知晓些的,江东的身份经历大都真假参半,因而想要那些想要去探查的人所能接触到的、知晓这些安排后的假身份的人,也尽是江家安排的。

  多有些家族生死的把柄捏在江寻鹤手中,是以哪里去了几个想要打探消息的人 ,他都一清二楚。更有甚者,打探消息的人还没等给自己的主子往回寄信,江东那边便先把消息传给他了。

  便是连着前些时日内,中都里的传言是经由谁的口中传出的,中间又多少人推波助澜,也不是完全密不透风的。

  沈瑞自己不知说过多少次,中都内没有真正的秘密,现如今作用在他自己的身上,却也是这般。

  这些手段拢到最后,大约也绕不过沈瑞当初说的那句“一定会杀了你”。即便江寻鹤不知道他同沈瑞之间究竟在何时生出了什么龃龉,可却仍然不可否认,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周身的血液都好似在瞬息之间如沸水般翻腾。

  他单是想象一下沈瑞是如何日日夜夜琢磨着当如何盘算,而自己便在这些个无声的日夜中逐渐完全融入他的生活喘息之中,便要觉着声音喑哑、喉间干涩了。

  甚至就连某一日自己当真死了个透彻,沈瑞也会在不知谋个时候,将自己的死亡作为某一种勋章一般提出来回味、炫耀一番。

  仅仅这般,他便恨不得即刻引颈受戮。

  但残存的理智却在不断地提醒着他,倘若他当真死得这般轻巧,那沈瑞很快便会在咀嚼中变得乏味,他也会很快被彻底抛舍。

  所以他现下所行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将沈瑞的狩猎游戏变得更有趣——独一无二的有趣。

  可他却没想到沈瑞分明已经将他的生死掌控在鼓掌之间,手掌已经完全搭在自己的后颈处,只要他想,便可以用力折断自己的脖颈。

  但他却没想到沈瑞忽然反悔了,甚至短时间之内都不会再想要杀掉自己,而是要做自己在中都内的依仗。

  他看着沈瑞,看后者毫不回避的目光,开始盘算自己自到中都后行的每一步棋子,是否有哪里出了差错,亦或者说,沈瑞已经在游戏的过程中 ,找到了更有意趣的新猎物。

  让他觉着杀死自己这件事情已经毫无意趣了……

  江寻鹤勾了勾唇角,轻声道:“不必如此的,我现下所经受的一切,原也是必须要历经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阿瑞不必为我来承担这些。”

  他话说得轻巧,就连语调也同从前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可只有他自己知晓,遮掩在袖口中的手掌已经缓缓合拢紧了。

  他说的是让沈瑞不必为他来承担这些,但事实上 却是若非他知晓乞求只会让沈瑞更快地觉出无趣,他现下应当是跪伏在藤椅边恳请一把能斩杀的利刃的。

  沈瑞闻言皱了皱眉,心中莫名生出更多的烦躁来,甚至他自己都盘算不清楚这些个心绪究竟是从何而来,只是看着江寻鹤这般好似已经被那些个不知道什么的玩意儿硬生生磨成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便觉出消散不干净的厌烦。

  语调也在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显出几分急切:“江太傅当真是好肚量,难不成这所谓的圣贤书读多了便当真有什么奇效,专叫人以德报怨?”

  “你现下往后的身不由己半分不在意,从前的也一并淡忘了不成?那还真是好本事,不愧为储君之师,若天下人人如江太傅这般 ,只怕再无罪业。”

  沈瑞正在气头上,连自己一时说漏了嘴也没发觉,直到将胸腔中憋闷的一口气吐干净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算是不打自招了。

  只怕那贴着墙根隐匿身形的探子这辈子也不曾想到自己这么快便被暴露无遗了。

  江寻鹤瞧着他发了一通脾气后又默默咽了声息,心中忽而升腾出了些旁的心思来,那些分明便是无端的猜测便如同春风吹拂而过的野草一般在心境中疯长、蓬发,叫他根本忽视不得,又或者说他自己本也心甘情愿陷入这种骗局之中。

  刚发过脾气的小霸王理不直气也壮,见他不说话,便嗤笑一声道:“怎么?这会儿不摆出你那副仁义来诓人了?”

  江寻鹤掩在袖子下的手几乎捏得指节发白,指甲深陷在掌心的皮肉之中,将那一处掐得几近没有知觉。

  他怀揣着些没有根基的希冀试探道:“可即便阿瑞可以短暂护得在下一段时间,在这之后,只怕还要更艰难几分。”

  沈小霸王还没遇见过这种,上赶着跟人家示好还要被百般推拒的事情,他招了招手,等到江寻鹤凑近的时候,手指勾住、江寻鹤的腰带将人扯到了自己面前。

  分明他才是被覆压在下面的那一个 ,却硬生生摆出了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来。

  “江寻鹤,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我说,你从今日起往后我便是你的依仗,死了我都管埋。”

  两人一上一下,高者俯曲着身子遮去了大半的日光,低者半窝在藤椅之中 ,好似被完全拢在身下般。

  生平头一次,江寻鹤有在认真思考自己若是某日死了,应当埋在哪里——要那种既能叫沈瑞时时想起,又不可太繁琐的,最好有个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够埋利索。

  毕竟沈瑞行事惯来最讨厌的便是麻烦 ,若是埋人的过程太繁琐,不知他还会不会理会 。

  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何沈瑞会忽然将原本的狩猎游戏换成了另一番面目,毕竟作为依仗这件事情本身便要比杀掉他麻烦许多,他甚至不知晓这句话究竟是个推辞还是真心。

  倘若可以,他甚至想要告诉沈瑞,若是他觉着将自己杀掉实在是麻烦,他可以自己将这件事情简化的 。

  但他又实在贪恋这种同从前全然不一样的感受。

  沈瑞扯着他腰带的手指越发用力,几乎要将横纵交织的结构扯断了,可却再没多说一句,他在等江寻鹤的反应。

  他倒是真想知道这漂亮鬼还有什么旁的说辞,会不会比方才的稍晚点中听些。

  江寻鹤垂下眼睛看着他=沈瑞 ,日光被他自己遮住了大半,因而偶然有那么一束撒在沈瑞脸上时,便如同镀上一层不似凡物的光彩般。

  他听见自己轻笑了一声,随后说道:“那便有劳阿瑞了。”



第105章

  “公子, 你怎么就答应了呢?”

  清泽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直嚷嚷,他喊完之后看着正坐在桌案前浑不在意的江寻鹤顿时觉着火气直冲头顶。

  “那沈靖云哪里是什么好相与的,但凡他诡计少一些, 也不至于一直到了江东还能止小儿夜啼。可见他口中没什么靠谱的话,只怕今日哄骗了你,明日便又要不知道编出什么阴谋诡计来坑害你了。”

  清泽是当真为东家着急, 汴朝之境内, 人人避沈瑞如同蛇蝎,偏自家公子是个好诓骗的人, 旁人三两句,他便恨不得要对人掏心掏肺才好。

  一想起这个,清泽就觉出一阵头疼来, 忍不住地继续念叨道:“东家, 倒不是属下想要僭越, 实在是这沈靖云他就没什么可信之处啊。”

  好一通话说完, 转头瞧见江寻鹤仍旧坐在桌案前看手中的账册,便顿觉一阵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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