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洛洛的朋友圈看到周斯越和另一个男人的合照,他这右眼皮就一直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小子,你摊上事了!”
老乔头是这么说的。
许弋闻言冷哼一声,本来就没多少活头,老婆也跟人家跑了,他还能有什么承受不了的事。
“我不信这些封建迷信,这都新社会了还搞那一套!”
话虽这么讲,老乔头晚上看到许弋偷偷在给自己的右眼皮贴胶带。
周斯越的手机一定收到了那张卡的消费记录,可他休说来找他,就连一个电话都没打来,许弋彻底破防了,拿着手机止不住地刷新周斯越的朋友圈,生怕下一秒就看到什么自家老婆跟别人官宣的照片,结果手速太快,变成了‘拍一拍。
——然后许弋就看不着周斯越的朋友圈了。
人家给他屏蔽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最破防,只有更破防。
破防了,我真的破防了。
就因为你的这句话我直接丢盔弃甲了,我满头发汗、浑身发冷玉玉症瞬间发作了,像被抓住尾巴的赛亚人、带着海楼石的能力者、抽离尾兽的人柱力,我真的破大防了!
许弋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就连平时古灵精怪、总扑闪扑闪一瞅就知道又在酝酿坏水的大眼睛也没神了。乔老头都被许弋绝望的情绪传染了,没人从早到到晚跟他犯贱,他还有点不适应。
“我说,许弋啊……”
许弋机械般转过头,嘴里一张一合嚼着米饭,吃一勺漏半勺,眼眶都瘦的凹进去了,小脸蜡黄,看着倒真有几分病入膏肓的样子了。
坏菜了!乔老头一拍大腿,这不就是他小孙女天天在手机上刷到的那个什么、黑化了!!
“孩儿啊,你还年轻,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许弋抬起头幽幽地瞥了老乔头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大爷,你是不是忘了咱俩现在住哪呢?我这人生还有坎吗?”
断崖式人生,赶紧嘎巴一下死了得了,也算给他个痛快。
“诶呀,不就是五天没看到你对象朋友圈嘛,不知道的以为五年呢,多大点事儿,挺大个小伙子就不能看开点?!”
“五天?那是五天吗?”许弋双唇颤抖,偏过头控诉道:“那明明是120小时7200分钟432000秒!你知道这些时间能干多少事吗!”许弋垮起小脸,双手无措地搓着头,“我他妈是真完蛋了……”
老乔头实在看不下去许弋这副矫情样子,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对着许弋的脸解锁。
“不就是想他了吗?电话号给我,用我的手机给他打电话,听声解解乏!”
老乔头戴着老花镜认认真真把许弋手机上的电话号转到自己的老年机上,边按键边嘟囔:“多大个事儿啊要死要活的,老子年轻时候要像你这么矫情,老婆都讨不到!”
电话连通的瞬间,许弋的狗耳朵一下就竖了起来,一个大跨步从病床上飞到老爷子的床上,大脚丫子差点把人家床单蹬裂。
“您好,哪位?”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许弋的眼泪差点喷出来,尽管老年机扬声器的声音足够大,可他仍紧紧贴住手机去感受周斯越经过无线传播略微失真的声音。
“您好?”
半天没听到回复,周斯越又问了一句,此时的音调带着些许疑惑和不耐烦,许弋甚至能想象到周斯越此刻皱眉的模样。
老乔头刚准备说话,想着再拖延一点时间,谁知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
“斯越,怎么了?”
“无事,应该是打错电话了。”
说罢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听筒只剩机提示音的滴滴声。
老爷子面色尴尬地瞄了眼许弋,他的脸色更差了,闷鞋里三天的臭袜子用吹风机吹干都没许弋脸臭。
完了,非但没缓解人家的思妻之苦,还差点把绿帽子给许弋坐实了。
老乔头促狭一笑,开始没话找话起来,“内个、嗯……你泡脚不,我刚还剩点热水你喝不、啊不,你泡不?”说完匆匆跑出了房间,徒留许弋一人悲伤。
为了转移许弋的注意力,也是为了驱散一下自作主张打那通电话的愧疚感,老乔头开始在病房内的小电视放各种各样的电视剧,只不过许弋兴趣平平,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最后给老头逼没招了,终于拿出自己压箱底的下饭神器——《甄嬛传》,不间断地放了整整一天才换回许弋眼神片刻的停留。
滴血验亲,狗路过都得待一会儿。
正当俩人看着正起劲时,病房门外突然传来一句男声:“傻缺。”
啧,谁这么没素质,许弋和乔老头对视一眼,又把视线移回了电视上。
“我说,看电视那傻缺!”
“妈的,有没有点素质,哪个傻逼在关怀中心骂骂咧咧!”
许弋阴沉着脸踩着拖鞋准备出去找这人算账,耳边一直回响着男人的声音,刚才嘈杂没听清,现在回想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这声音,好像……
下一秒许弋的脚步就停下了,只见他呆呆地注视着门口穿着黑色高领打底衣的男人,嘴开了又张,说不出一个字。
耳朵里只剩嗡嗡的耳鸣和沉重的呼吸,许弋往后踉跄了一步,仿佛身体失去重心,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眼前模糊了几秒又清晰,视线所及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面前的人好像只剩一个长长的拖影,他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近,小指上的一抹深绿耀眼。
“越、”
“啪——”
话还未说出口,许弋感觉自己的脸被狠狠地扇偏了过去,右脸火辣辣的疼,他愣了半晌回头,却正好对上周斯越亮闪闪的眼,眼眶里好像有什么透明的液体在溢出的边缘。
他其实最不想让周斯越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现在他穿着难看的条纹病号服,手腕上还系着医院的手环,胡子不知道多久没刮,头发乱糟糟的,脚上夹着个灰色的便宜拖鞋。
可当他亲眼目睹周斯越泛红的眼眶时,那一刻许弋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想冲上去将那人紧紧的抱在怀里,脑海里只剩一句话 :周斯越哭了。
周斯越哭了,那可是周斯越啊!
周斯越怎么会哭呢,是不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人欺负他了?
许弋从未见过周斯越流泪,口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应该是刚才那一巴掌让他的腮肉硌到了牙,可他完全顾不上这个,他满脑子都是周斯越是不是被欺负了。
“我宝贝怎么哭了。”他看着周斯越,心脏突突地跳,几乎感受到了真切的刺痛,许弋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周斯越的脸颊,却在即将碰到时缩回了手。
“越越,为什么哭了?”
“我没哭。”
周斯越抬起双眸,定定地看了眼面前右脸被自己打肿的人,接着双手并用握拳砸在许弋身上,砸着砸着,头垂下靠在他的颈窝,喉管传来拼命压抑后变调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又委屈。
他总是理智冷静,从不失态,即使在混乱中也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可今天在飞机上给自己做的所有心理建设都在亲眼目睹许弋的这一刻坍塌,好像有一股麻绳拧住了他的心脏,紧紧缠绕,窒息到闷痛。
“许弋,你他妈怎么不死外面。”
周斯越的声音带着几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你这个混蛋。
第36章
许弋没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周斯越。
不,其实他想过。
他想过自己快不行时偷偷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坐飞机偷偷在周斯越的公司楼下看一眼他,想过也许自己的病还有得治,然后光明正大地回去找他……
每一夜睡不着的时候,许弋都这样疯魔一般地,一遍一遍地想。
可渐渐的,许弋不敢想了。
他怕自己再这样下去会控制不住,前功尽弃。他想过很多次自己回到周斯越的身边,唯独没想过周斯越会来找他。
可是突然有一天,就在此刻,在这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下午,他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他眼前,满面寒风地立在哪儿。
周斯越怎么会来找他呢?
“你怎么过来了?你爸妈去找你了?有人欺负你了?”
许弋来不及想其他,连忙上前用手从上到下摸着周斯越的全身,生怕他是不是身上有伤或者哪里不舒服。
周斯越沉默着,眼神冰冷,无动于衷地任由许弋将他身上摸了个遍。
“说话啊越越,你怎么了?”
许弋急得快要哭了,周斯越眼下乌青一片,人看起来也瘦了不少,若非出了什么事,他是不会费尽心力来找自己这么个病入膏肓的人的。
“出什么事了宝贝,你和我说,没关系的。”
罪魁祸首在自己面前红着眼眶问他到底怎么了,周斯越气得想再给许弋一个耳光。
两人看着彼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为什么要走?”
周斯越率先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声音低沉地问了一句。
许弋闻言低下头,深呼吸了两次才重新抬头,嘴角挂着一抹不自在的笑,一只手僵硬地扯了扯松垮的病号服,半开玩笑道:“你这不是都看到了嘛,半截入土的人了,找个地方消停等死呗。”
他的眼神在玩笑中流露出深深的哀伤,像是被遗弃在黑暗中的孤星。
“那……你怎么来了?”许弋看了眼周斯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斯越略微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消瘦的面庞,乌青的眼眶……
许弋紧紧盯着周斯越,一个绝望的念头像惊雷一样劈向他。
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许弋再也笑不出来了,眼前发黑差点瘫坐在地上,颤抖的双唇嗫嚅着,双眼空洞,透着一股子麻木和绝望之色。
“你、你也,病了??”许弋只觉得浑身冰冷,不可置信地问出这句话。
周斯越沉默半晌,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确诊证明递给许弋。
轻飘飘的一张纸,熟悉的场景就像一把刀刺进了许弋的胸膛,他再也支撑不住,惶然地看着周斯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喷薄而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乳腺癌’三个字像一把长枪,把许弋死死钉在了悬崖边,一抹无助的微笑挂在他的嘴角,许弋绝望地望着前方,感觉自己像一只迷失在无尽沙漠中的鸟,找不到生存的方向。
“从小就有算命的说我命硬。四岁克死爸妈,现在又克你。我真他妈的,天煞孤星啊……”许弋颤抖着双唇,声音微弱得几乎无法听见,仿佛被无尽的挫折和和绝望压制得喘不过气。
“怎么办啊周斯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