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自我怀疑,你随便拉班长或者zero问一句,他们谁都看得出来鹿见他超——喜欢你的啊。”松田阵平十分理所当然地说,“对你的特殊这一点,鹿见从来都没有掩盖过,就差直接说出来告诉所有人了,你不是一向很擅长联谊讨人喜欢的吗?感情方面的事情,用不着我这个单身人士来开解你吧?稍微给我想一想啊笨蛋!”
在“单身人士”这个词上,松田阵平加重了读音,显然还怀抱着满腔被萩原研二歧视了的愤懑。
“好好,我错了,不该看不起单身人士小阵平。”萩原研二十分干脆地道了歉,心情陡然轻松了起来,“只要小诗愿意,我就带他回家好了。”
小诗对他是不一样的,他十分清楚这一点。
小诗和他分享着一个共同的秘密,会为他掉下眼泪来,也会因为他而开心和失落。
鹿见诗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直白而热烈,与他本身冷薄荷的气息相反,那种感情浓烈到几乎要让人被灼烧了。
从确定心意的那一天起,萩原研二就觉得自己一直处于燃烧的火焰之中,这爱意滚烫,但他却觉得如同融化的金平糖。
事到如今,他只需要做到信任这一点就够了。
“你又露出那种很恶心的笑了。”松田阵平十分嫌弃地说,“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不用我再来给你当人生导师了吧。”
萩原研二翻脸不认人:“单身人士才不会理解恋爱的烦恼。”
“哈——?!”
*
清查卧底,这个词从琴酒嘴里被吐出来的时候时带着血腥气的。
而在场的这些代号成员,如果不算通过电话旁听的朗姆在内的话,总共是八个人,而在这八个人里——基安蒂和科恩是卧龙凤雏,贝尔摩德的酒瓶子里只装了半瓶子的酒,波本、基尔和告死鸟那干脆是纯粹的蒸馏水,伏特加的唯一作用是开车,唯有琴酒是那个勤勤恳恳在干活的。
光八个人里,卧底和准备反水的预备役卧底就站了快一半的数量,清查卧底这个词听起来就像是笑话。
至少基尔和降谷零两个正儿八经的卧底脸上毫无波动。
鹿见春名也不在意,只要BOSS还想追求永生,就不会放弃他,BOSS就是他在这个组织里最大的关系户。
“一边清查卧底,一边安排任务?”降谷零提出了质疑,“这样的话,时间是不是太赶了?如果这些人里……真的有卧底的话,那么之后的任务也会受到影响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意味深长地环视着室内的所有人。
“一周时间,”电话中的朗姆开口了,被变声器改变之后显得有些机械音的银色从扩音器之中响起,“一周,就够了。”
“后勤组的人会负责的,组织里会混进老鼠,说到底是他们的失职。”琴酒冷笑了一声。
他并不掩饰自己对朗姆的不满——统领着情报组的朗姆同时也管辖着后勤组的一部分,尤其是负责筛选背景履历、核查新人是否是卧底的后勤组人事部,如果是后勤组的人失职,那么朗姆和他手下的情报组当然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朗姆没对琴酒这带刺的话产生任何波动,语气十分平淡:“下一次的任务很重要,这期间,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他没再说话了。
降谷零轻轻眯了一下眼睛,灰蓝的瞳孔深处像是有暗潮涌动,最后又缓缓归于平静。
很显然,这是一次试探。
他们怀疑的对象就在这些人之中,今天的会议借口说是要发布什么重要的任务,但是具体的细节却一个也没有说,琴酒随口说的那些东西都是可以临时编造的,甚至于这是不是BOSS下的命令都不一定。
朗姆又在刚才特地透露了“一周”这个有限制的时间,很明显,这周内结束了内部的清查之后,马上他们这些人就会开始执行那个所谓的重要任务了。
能调动这么多代号成员的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任务,如果要潜入某个地方,说明是某个重要的会场……这些条件结合起来,会是什么呢?
一周后、安保戒备森严的场合、十分重要,大概还是万众瞩目的……和娱乐游戏方面应该也没什么关系,虽然贝尔摩德是国际知名的女星、代号基尔的水无怜奈是女主持人,但那都是因为身份上带来的便利,组织并没有要进军娱乐方面的意思。
那么就是要么涉政要么涉商了。
降谷零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边近期将要举行的那些比较重要的事件,将目标锁定在了半个月后要举办的一场选举上——这不是什么普通的选举,而是现在政界的最大党派之一要选举新的“党首”。
而这些党首在成为各自党派的代领人之后,就会参与下一任总理大臣的选举,哪一位党首胜出,就意味着这个人所代表的政党会成为执政党……日本这个国家会在这个执政党的政治理念下开始运转。
如果组织打击的是他们所扶持的政党的竞争对手,那么通过这些不光彩的手段,他们就能够将竞争对手全部赶下台,等他们所扶持的政党成为了新的执政党,那么……这个国家就要迎来危机了。
人民表面上是被总理大臣带领着的,但实际上行动是受隐藏在黑暗水面之下的组织的操纵的。
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那么不知道会发生多可怕的事情……将一个国家控制在手中,这就是组织的最终目的吗?
降谷零心口一沉。
但琴酒现在没有透露半点关于这个任务的线索来,他只是单纯地根据这个时间段的信息去进行猜测,一切也都只是他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作出的猜想而已,甚至有可能连一周这个时间段都是假的。
事情真的如同他所猜想的那样吗?还是说,这只是个烟雾弹……诱导真正的卧底按捺不住要浮出水面的烟雾弹?
不管是哪种,现在都是十分不确定的事情,现在不能轻举妄动。降谷零心想。
但是等离开之后,他可以通知风见他们早点作出准备……就当是以防万一好了,政党选举党首这种事本来也是万众瞩目,会场不会缺少安保力量的,突然加大警备也不太会引起怀疑。
琴酒冷淡地在在场众人神色各异的脸上扫视了一圈:“你们可以走了。”
被莫名其妙叫来这里、听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而满头雾水的代号成员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却没人要反驳琴酒,于是都默默地起身离开了。
贝尔摩德没有走,还坐在包厢内的黑色皮质沙发上,手机中和朗姆的通话也一直没有挂断。
在关上门走出去的瞬间,鹿见春名听到了基安蒂骂骂咧咧的声音:“叫我们过来就说一通莫名其妙的屁话吗?”
——凤尾蝶女士不愧是狙击手中最暴躁的那个人,一出包厢就开始大放厥词。
鹿见春名虽然离开了,但他的耳朵还留在包厢里。
因为飞行的速度足够快,藏太在一来一回之后还勉强剩下了五分钟左右的存在时间,可以听一听剩下的那三个人在说些什么。
留在包厢里的贝尔摩德随意舒展了一下身体,更换了交叠在一起的双腿。她轻轻撩了一下金色的长卷发,点燃了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最近告死鸟不去研究所了吗?”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琴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才继续说下去,“没有研究员能用,他去了也没有必要,样本已经有很多了。”
贝尔摩德在组织内有很多的爱慕者,研究所中当然也有。她能这么清楚鹿见春名所在的研究所之中的情况,裙下之臣显然是传递了不少信息的。
这一点琴酒清楚、BOSS也清楚,但既然BOSS都没有追究,琴酒也懒得理会。
上次那个和鹿见春名比谁更癫的三津优二已经被他亲手解决了,剩下的研究员他们正在接触,比方说那个三津优二的导师……只不过对方白发苍苍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最近还上了呼吸机,BOSS很怀疑这家伙会死的比他还快,于是打算物色其他的研究员。
但是很可惜,这方面的人才实在难找,还有一部分特别优秀的早就被国家保护了起来,看的比眼珠子都紧。
而最近也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们暂时搁置了寻找新的优秀研究员的计划。
“最近不是在为那件事做准备吗?”贝尔摩德轻轻抽了一口夹在指缝之间的女士香烟,带着一点水果味道的馥郁香气从她唇齿间溢出来的雾气之中弥散开来,她勾了一下饱满而艳红的唇,微微笑了起来,“如果成功了,那么确实不需要再去寻找新的研究员了。”
朗姆在电话的另一端开口了:“三年前的时候,告死鸟和你一起去过海上吧?这次的事情,难道就不怀疑他吗?”
负责这艘航线的人是朗姆的下属,下属出了事,他当然不满了——比起是自己出事,他更希望是行动组有问题。
“三年的时间,航线已经彻底变了,船也换了,港口也不是原来的那个,”琴酒说,“他能知道什么?”
这条线路和三年前大相径庭,就是原本的船长来了都不一定认识路,更何况是鹿见春名呢?朗姆的怀疑根本毫无道理。
“你们这么信任他?”朗姆没有驳斥,用似笑非笑的语气开口,“既然是那位先生看重的人,那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不过,等他被废弃之后,想怎么处理都没关系了吧?”
他这话就相当于在表达对BOSS成为告死鸟的保护伞的不满了,琴酒在听到朗姆出声的时候就忍不住皱起了眉,但又缓缓让眉头舒展了开来,重新恢复成了格外冷漠的表情。
“和我无关。”琴酒开口,随后按掉了和朗姆的通话,扩音器之中传来机械的电子忙音。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藏太存在的时间已经到了,高大的黑色幽灵在原地崩溃逸散,变成了无数分解的黑色IBM粒子。
……
鹿见春名在回萩原研二宿舍的路上一直在思考那几句话的意思。
听起来,朗姆蛮想把他当做那个叛徒给推出去的,毕竟朗姆又不在意他能不能永生,他本人对朗姆来说没什么用处,万一真给组织幕后那个老登BOSS续命了,朗姆除了造反估计也没什么上位的可能性了……但和朗姆相反,贝尔摩德和琴酒的态度是保他,因为这两人是BOSS党。
他心说这一半人都是卧底的组织还天天搞这些勾心斗角,累不累啊?
但综合看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他好奇的是,他最近不用去研究所和“正在准备的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听起来好像他们在最近都把全部的精力放在那件大事上了,但即使在场的只有他们琴酒、贝尔摩德和朗姆这三个BOSS的左膀右臂,他们在说起这件事时也相当谨慎,没有说出任何会导致这件事暴露的字眼。
因为和自身有关,所以鹿见春名很好奇——也就顺势决定了要搞清楚这件事到底是什么。
总归现在组织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身上,也不用去研究所,那么就可以安心休息了。
鹿见春名很满意。
……
等到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萩原研二突然对鹿见春名露出了郑重的表情。他斟酌了好一会词句,才十分认真地开口了:“小诗,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说。”
鹿见春名已经换上睡衣盘膝坐在了床上,萩原研二坐在床边,侧过身体来看他,紫罗兰色的眼睛和他对视,他茫然的表情倒映在紫罗兰色瞳孔的深处。
“什么事情?”鹿见春名神情迟疑。
能让萩原研二露出这么郑重的表情来,那么一定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了,但看萩原研二下班回家后还和他说说笑笑的情绪,又不像是什么坏事。
“小诗,”萩原研二缓缓舒出一口气来,“你愿意……跟我回家吗?我的父母想见你。你呢?小诗,你愿意吗?”
“我……”鹿见春名愣住了,他一时语塞,神情中也显出一些不可思议的情绪来,“他们想见我?”
“从三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就想见小诗了。”萩原研二伸手,握住了鹿见春名的指尖,“虽然小诗不是每一年都出现在我的身边,但对我的家人来说,早就已经是家庭成员的一部分了。”
他每年都会提到“小诗”,而说起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之中的人时,总是掩饰不住心情与笑容,喜欢是最无法掩饰的情绪,而不管是萩原千速还是他的父母,都清晰地明白——萩原研二是喜欢鹿见诗的。
因为是萩原研二喜欢的人,所以作为家人,他们也同样喜欢这个只在儿子和弟弟的口中出现、却从未见过的人。
萩原研二喜欢的人一定也是很好的人——他的父母是这么相信的。
“好呀。”鹿见春名一点犹豫都没有,“我也想见研二的家人。”
虽然嘴上答应的很干脆,但鹿见春名并不是不紧张的,恰恰相反,他的手心都因为紧张而开始微微出汗了,手心因此而产生了高热。
去见恋人的家人——这当然意味着某种认可,蕴含着十分郑重的意义。
七年的时间不短,而现在终于走向了最后一步。
鹿见春名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萩原研二彻底松了口气,他放心下来后就像只粘人的大型犬,俯身过去将鹿见春名整个人都拥抱在怀里。
好闻的冷薄荷的味道浸满他的感官,萩原研二悄悄地握着鹿见春名的手,将手指挤入他的指缝之间,两人十指相扣,掌心相贴。
这是个无比亲密的动作。
第164章
东京的夏日并不算凉爽, 这个时候已经燥热了起来。
即使正值夏夜,气温中也裹挟着滚烫的高温,窗外树木的蝉鸣终日不歇,好在萩原研二的宿舍住在高层, 离蝉鸣声稍微远了一些。
在玻璃窗紧密的阻挡下, 蝉鸣声阵阵减弱, 室内挂在墙壁上的电视之中正播放着新文, 女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响起, 却没有一个人去听她到底在说什么。
分明充满噪音,但萩原研二却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就像是擂鼓一样,重重砸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