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工地那么吵,陆虞每天都睡不好吧?
宋简礼难受得几近窒息了,当他抬眸往电视柜下面看去的时候,突然又瞥到了底下有一个白色的药瓶。
宋简礼上前去将药瓶捡了起来,上面的文字印到了他的脑海里,已经空了的安眠药药瓶,意味着什么呢?
上面的生产日期就在半个月之前,就算每天吃也不可能空得这么快的,所以陆虞走过极端是吗?
他跪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脑子嗡嗡作响,那张笑脸离他越来越远,为什么呢?为什么要选择离开他呢?
陆虞端着热水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他吓坏了,急忙放下水杯,也跪在了宋简礼身边去,“简哥,简哥你怎么了?”
“你哪里不舒服吗?”陆虞看他捂着胸口,也就将手搭了上去,轻轻地按揉着。
宋简礼抱住了他,他的手被挤在了两人中间动弹不得。
“桑桑,桑桑,你别丢下我……”宋简礼破了功,思念席卷,泪水先涌出来,他弓着腰埋在陆虞的肩颈哭。
陆虞费劲地从两人的胸膛间抽出了自己的一只手,然后像哄小孩子那样去拍着宋简礼的后背。
“对不起,我没有想不告而别的,我只是不想你被他们为难。”陆虞以为宋简礼在伤心他的不告而别,还耐心给他解释。
宋简礼直摇头,他手里还捏着安眠药的空瓶子,怎么也平复不了心情。
就算陆虞现在被他抱在怀里又怎么样呢?他还是飘渺的,是抓不住的,如果陆虞的选择是消失,那他也无能为力。
“桑桑,你就当救我的命好吗?我想要你来救我,你不要离开我,你身边的一切麻烦我都会处理的,我只想要你别再离开我。”宋简礼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只有些发皱的千纸鹤。
陆虞看见的第一眼就想起来了,这是“心愿券”。
他那时候说当宋简礼需要他的时候,就可以使用它,他随口的承诺,宋简礼一直都当真的。
“心愿券”的心愿是陆虞不要离开他。
继上次以后,宋简礼再一次在他面前哭得失态,泪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领。
陆虞腾出手捧着宋简礼的脸,用手指拭去了他的眼泪,说:“对不起,对不起简哥,我不走,也不会离开你的。”
宋简礼哭着说:“之前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你喜欢C市,所以我在这里买了房子,我让人在后花园种了很多的花,也给你准备了一个画室,我请了专业的老师来教你,你和我走好不好?我们不住在这里……”
宋简礼坐了那么久的车才到这里来。
他不敢相信陆虞居然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电梯那么破旧,如果出意外了怎么办?
旁边的工地那么吵,陆虞怎么睡得好?
这里离市区大医院那么远,如果陆虞突然生病了怎么办?
后面的花海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游客,陆虞害怕陌生人多的地方,他真的开心吗?
宋简礼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将陆虞抱得更紧了,仿佛要把他嵌进骨髓里的紧。
陆虞轻咳了一声,好像意识到了宋简礼情绪有些不对劲,“简哥,我,咳咳,呼吸不过来了……”
宋简礼不想放开手,可看到陆虞憋红的脸,他只能慢慢松开手,却也紧紧拽着陆虞的手腕。
“之前简哥总说我哭成小花猫,简哥现在也是呀。”陆虞摸出纸巾给宋简礼擦了擦眼泪说。
宋简礼哭得厉害,眼尾泛红,眉睫也是湿漉漉的,他早就长成了大人的模样,随随便便就能掌控十二个亿的去处。
其实在陆虞面前也会哭得声泪俱下,就像很小很小的宋简礼一样。
那时候宋简礼的爸爸妈妈不在身边,参加夏令营的时候没有人和他一起,他摔了一跤本来不想哭的,可是陆虞偏偏来关心他。
一边用碘伏给他处理伤口,一边说什么你要勇敢啊,你不要哭哦,千万不能掉眼泪哦。
然后宋简礼就哭了,现在的宋简礼和那个时候的宋简礼哭得一模一样。
第34章 争气
那时候宋简礼哭是因为他本来可以坚强,只是陆虞的安慰让他莫名委屈才哭的。
可现在的宋简礼就是为陆虞哭了,他觉得他的桑桑好辛苦,真的好辛苦。
陆虞笑了起来,就像宋简礼总是对他那样,他也摸了摸宋简礼的头发,轻声说:“不哭,简哥。”
宋简礼哽咽:“桑桑,你不在的这些天,我很想你。”
陆虞说他也是,“很想很想简哥,想了无数次。”
他逃离了那个名为“家”的牢笼,可他又将自己束缚在这四方天地,准备从此不见天明。
然而有束倔强的光,他要打破这四方天地,他要钻进封闭的茧壳,去将里面自缚的蝶拉出去。
没有路那他就带着蝶踏出一条路。
忘记是最好的选择,在他的身后已无半分顾虑,宋简礼可以带他逃,逃出那不见天日的茧壳,逃出那四方天地。
但追根究底,真正能救陆虞的只有他自己,他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千次万次,毫不犹豫地救自己于世间水火之中,不该因为那些人而将自己埋没在深海里面。①
只有这样,他的桑桑才是真正自由的蝶,他能做的,就是永远陪在桑桑身边,见证桑桑的破茧为蝶。
“和我走吧桑桑,我想和你一起。”宋简礼握着陆虞瘦得过分的腕骨,看着他疲惫的眸,认真说。
陆虞想到了今天在楼下看到的人,忍不住问:“因为他们找到我了吗?”
“是。”宋简礼点头。
陆虞不理解,因为在他的日记本里写着,他是不被爱的那一个,“为什么要找我?我们不是陌生人吗?”
“对啊,既然你们都不认识,那你永远也不要原谅他们。”因为陆虞容易心软,又太善良,他们会跪在地上求陆虞原谅,会说各种掏心掏肺的话,那都是他们拿准了陆虞会心软。
宋简礼害怕陆虞会选择原谅,所以忍不住叮嘱。
陆虞点点头,也认真说:“我觉得他们很可怕,我一点也不想和他们走。”
“简哥,你陪着我好不好?”陆虞得承认,今天晚上的那两个人很可怕,如果不是宋简礼出现在这里,他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
宋简礼心里开心了很多,“他们可能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你现在和我走吧,我在C市买了我们的房子,我们可以永远住在那里。”
陆虞眼睛变得明亮了一些,他掀起眼皮,睫毛抖了抖,愣愣地看着宋简礼的眼睛,“永远吗?”
“永远。”宋简礼点头。
陆虞:“我们的房子吗?”
宋简礼继续点头:“对。”
陆虞反复去确认:“是我们吗?”
宋简礼再次坚定点头,他永远会乐此不疲地去回答陆虞的任何问题。
陆虞笑了起来,他那颗虎牙很显眼,他一笑看起来就洋溢着浓浓的活力,“简哥,你真好。”
他抱住了宋简礼,把头埋在了宋简礼的颈侧,感受着自己再一次不规律的心跳。
只有在宋简礼这里,它才像灌上了新鲜的血液,有了半分活着的气息,也只有这个时候,陆虞才觉得自己有真正的活着。
他在宋简礼这里闻到了新生的味道,他要……活下去。
天色已经很晚了,宋简礼很想现在就带着陆虞离开,但陆虞说他们搬家的动静会吵到邻居。
就让宋简礼留下来过夜,他看着宋简礼担忧的神情问:“简哥你在担心吗?”
“没关系的简哥,毕竟你在我身边不是吗?”陆虞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舒服,像缓缓的溪流,舒缓又随和。
一直以来,宋简礼充当的都是安抚的那个角色,如今宋简礼自己倒成了患得患失的人了。
他担心陆虞被那些人带走,也担心陆虞太懂事,选择再一次不告而别。
但陆虞这样认真地和他说话,又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宋简礼才慢慢将自己的心放下了一些。
他暗笑自己太患得患失了。
所以点头答应了陆虞。
晚上宋简礼睡在了陆虞旁边的房间,两张床只隔了一堵薄薄的墙,两颗心脏的跳动频率相当。
宋简礼这两天的睡眠质量都不好,对桑桑的思念一直萦绕在心头,闭上眼就是桑桑笑着喊他简哥的模样。
而今找到桑桑的喜悦不足以让他睡得安稳,反而因为前车之鉴,他睡得更不安稳了。
夜是宁静的,外面吹着很轻的风,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宋简礼觉得自己的听力一反常态地灵敏。
他好像听到了陆虞睡不着翻身的声音。
好像听到了陆虞压抑着咳嗽的声音。
又好像听到了陆虞掀开被子下床的声音,很轻很轻,小心翼翼的。
然后还好像听到了旁边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不对!就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现在已经是凌晨的三点多了,他又要不告而别吗?宋简礼几乎是即刻就翻身下了床,房间漆黑不见五指,他踩空了地,膝盖在地板上重重地磕了一下。
但他还是忍着痛去打开了门,和客厅端着水杯喝水的陆虞四目对视。
看着宋简礼狼狈的模样,陆虞放下了水杯,小步跑到了宋简礼跟前,“我刚刚听到你房间有声音,你摔到哪里了吗?”
宋简礼松了一口气,他抱住了陆虞,喃喃:“还好,还好……”
陆虞不明所以,但感受到宋简礼莫名地慌张情绪,还是抬起手安抚般地拍了拍宋简礼的后背。
“做噩梦了吗?”陆虞小声问。
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害怕陆虞再次不告而别导致的,宋简礼就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嗯。”
“梦到你又要不告而别了。”宋简礼声音闷闷的,他以为陆虞又要走。
陆虞露出坦然的微笑,“我不走了,简哥,梦里都是假的呀,而且我已经变得勇敢了,我不会永远选择逃避的。”
“我知道,你让我缓缓。”直到将人实实在在地抱在怀里了,宋简礼才感觉到自己紧绷的神经得到了释放。
桑桑,你就当救我的命吧。
陆虞小声解释:“因为睡不着,就想起床喝一点水。”
“怎么睡不着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宋简礼松开了他,又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着,陆虞的精神气要比以前好一些了,但他身上还是有一抹很淡的孤僻感和疏离感。
就算宋简礼在这里,他仍旧不会对宋简礼彻底敞开心扉,宋简礼不喜欢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