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帮我办件事,”白昙说,“办完我马上签字。”
“你说。”秦涵说。
“给崔灼打电话。”
这小两口在搞什么?秦涵心里闪过一丝奇怪,还是如白昙所说拨通了崔灼的电话。
通话提示音响了三声,电话那头传来了崔灼懒懒的声音:“什么事。”
白昙眼眶一酸,复杂的情绪翻涌而出,但最终一股火气胜过被分手的难过和被无视的委屈嗖地冲到了头顶。
所以崔灼这家伙就是在故意无视他。
尽管早就默认了这个事实,但当事实摆在面前时,感觉还是不同。崔灼跟秦涵那么不对付,他都会接秦涵的电话,而白昙跟他发了几百条消息,他却当没看见。
“是我。”白昙站起身来,挨到秦涵的手机边,压抑着火气说,“回我消息,我有话跟你说。”
电话那头一下子沉寂了下来,明明刚刚还在正常通话,现在又跟消失了一样。
白昙愈加火大:“你再不理我,我重新追秦涵了啊。”
秦涵:“……喂。”
这下崔灼终于有了反应:“他有老公。”
秦涵:“死了。”
白昙:“谁说我就不能当他老公?”
秦涵:?
“小白,”秦涵忍不住插话,“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崔灼安静了一瞬,扔下一句“你要觉得你能上那你就上”,接着挂掉了电话。
气死他了!
白昙恶狠狠地盯着断掉的通话,还是秦涵拉回了他的注意力:“我说小白,你一边把我们踢走,一边还抓着我弟不放,不太厚道吧?”
“他现在又是你弟了?”如果白昙没记错,这两兄弟向来直呼对方姓名,从来没有称呼过哥或者弟。现在到他面前,倒是表演起兄友弟恭来了。
“你别那么激动,”秦涵笑了下,“我只是想帮你。”
白昙才不信秦涵那么好心,狐疑地问:“你想怎么帮?”
“你要跟崔灼复合,只能跟家里出柜。”秦涵说,“那么作为过来人,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第62章
白昙不清楚秦涵是怎么回家的,但他怎么出柜的倒是一清二楚。先让相亲对象把风言风语传到自家老妈耳朵里,堵死自己的后路,接着一不做二不休断崖式出柜,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最后绝食加离家出走。
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经验。
“你确定你要给我建议吗?”白昙做出思忖状,“我绝不了食,饿一顿我都不行。”
秦涵:“……”
话里的嘲讽不要太明显,秦涵真觉得自己的前秘书一点也不可爱了。他收起了以往那种谆谆善诱的说话方式,以平视白昙的口吻说:“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没有出柜的打算。”
“有是有,但我不想断崖式地来。”白昙对秦涵的建议不感兴趣,把注意力移到了电脑屏幕上。
“你想慢慢铺垫让你爸妈接受,前提是崔灼愿意给你这个时间。”
不得不说,秦涵看穿人的心思很有一套,白昙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他想和崔灼好好聊聊,告诉崔灼他愿意脱离家里,换一种生活方式,但需要崔灼给他一点时间。
这无疑是白昙活到现在做出过的最重大的决定,奈何崔灼压根不理他,他又不想在微信上单方面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
“你觉得崔灼有这个耐心吗?”见白昙不接话,秦涵继续说,“尤其是在你们家过河拆桥的情况下。”
搭在鼠标上的食指虚空敲了两下,白昙终于把视线移向了秦涵,问:“你有什么建议。”
好吧,到头来还是得听一听。
“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你准备得有多充分,只要你是当面出柜,场面就极其容易失控。我挨打的事崔灼应该也告诉你了……”
“没有。”白昙打断道,“你还挨爸妈打了吗?”
秦涵:“……”
没想到他的好弟弟还给他留了块遮羞布,结果他自己给掀开了。
“总之你爸妈一定会说非常难听的话,你稍微反驳一句,战况就会升级。你爸,白董事长,我印象中是个很难搞的人,连我家老头子都搞不定。你觉得你要铺垫多少年才能避免一场腥风血雨?”
其实这些事是白昙想跟崔灼聊的,包括崔灼对他有多少怨气、需要他做出怎样的补偿,他都希望崔灼能开口,而不是跟他冷战。
既然崔灼不愿意见他,那先跟秦涵聊一聊也无妨。
“你是想建议我不要当面出柜?”白昙问。
“对,写一封信告诉你爸妈,然后躲得要多远有多远,把他们最生气的时候躲过去。”
白昙心头一动,觉得这个提议似乎不错。出柜最难面对的无非是不可避免的争执,干脆直接跳过争执这一步骤,这样一来压力瞬间小了许多。
“相信我,就算是当面出柜,最后你照样要找地方躲出去,没必要去面对他们的怒火。”
“我能躲去哪儿?”白昙问,“跟你一样出家吗?”
秦涵保持着微笑:“首先,我去道观是当义工。其次,你难道不应该去找崔灼吗?”
白昙感到奇怪:“他没在家吗?”
按照秦涵的提议,如果崔灼在家,白昙怎么可能躲他们家里去?
“没有,他出去度假了。”秦涵说,“如果你下定决心去找他,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儿。”
白昙品出了一丝熟悉的交易感,微微挑眉问:“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告诉我他在哪儿的前提,是要我下定决心去找他。”
秦涵耸了耸肩:“你不诚心复合,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了。”
“所以你绕了一大圈,什么给我提建议,”白昙觉得好笑,十指交握搭在腿上,“其实是想把我从酒店支走。”
白昙就说秦涵怎么会这么好心,果然是另有目的。
秦涵的眉尾挑起一丝诧异,倒也没有否认:“你以前就这么聪明吗?”
与聪明无关,只是多了一个心眼儿罢了。
“秦涵。”白昙说,“崔灼我是一定要追回来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劝你不要再跟我耍心眼,免得逢年过节的时候见面尴尬。”
秦涵抬了抬眉头,呼出一口气,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好吧,弟媳。恕我直言,你们家这一步迈得有点大了,就不怕栽跟头吗?”
白昙自然听出了话外音,皱眉问:“你想做什么?”
“不管我要做什么,都只是礼尚往来而已。”秦涵说,“把你支走的原因也很简单,我不想你夹在中间为难。本来你家在背后搞的那些手脚你也没有参与,所以后面的事最好也不要插手。”
“是不想我为难,还是因为我是白家唯一有酒管经验的人?”白昙问,“我姐分身乏术,我爸对酒店管理一窍不通,把我支开,这家酒店你已经抢回去一半了。”
“我们两家继续合作有什么不好?”秦涵说,“如果你是女孩子,联姻就是顺理成章的事,现在的问题无非是老一辈思想顽固,无法接受我们的性向,但切实的利益摆在面前,我相信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秦涵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要给酒店使绊子,届时万维的人无法应对,就只能向青棠低头。
如果白昙不离开,卷入这场纷争之中,的确会陷入两难的境地。到时候他再撂挑子不干,就是明摆着胳膊肘往外拐。但如果他提前离开,后面无论发生什么都跟他无关了。
“你有顾虑我理解,毕竟我留给你的印象不太好。但我的目的就是两家继续合作,这对你和崔灼来说也是最好的。”
白昙出柜后,两家还能继续合作,一切恢复原状。
如果秦涵真能做到……那白昙还真有点佩服他。
“崔灼在哪儿?”白昙问。
“你决定去找他了吗?”秦涵反问。
“告诉我他的地址。”白昙敲了敲手边的文件,“我要是拖着不打款,你敢使绊子,这笔钱就永远别想拿到。”
秦涵:“……”说好打完电话就签字还能出尔反尔。
“他在马岛。”
白昙突然想起,去年国庆崔灼就是去这座小岛潜水了。他回了句“知道了”,又说:“你的提议我考虑考虑。”
-
今天下班白昙没能待在酒店,被白勇叫回了家。
故意加班到很晚,回家时已是半夜,而白勇还没睡,白昙一进家门就被叫到了书房里。
摘下老花镜,放下手上的《成功哲学》,白勇揉着眉心问:“交接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白昙的回答是敷衍父母的标准回答,已用过无数次了,但这一次白勇没让他敷衍过去。
“挺好是多好?”白勇问,“你已经正式接管家里的生意,不要再像个小孩子一样,说话这么糊弄。”
“最近春节比较忙,交接进度完成了百分之二十左右。”白昙说。
“加快速度,最快四月就有新酒店竣工,到时候你更忙不过来。”
白昙抿了抿嘴唇,应道:“好。”
“然后你姑妈给你介绍的那个女孩子,”白勇说,“你还是先聊着。”
已预知白勇叫自己回家是跟这事有关,白昙的内心毫无波澜。多半是李婉拿不定主意,找了白勇商量,而白勇觉得她瞎担心,于是让白昙该相亲就相亲。
白昙不置可否,问:“爸,你对我们家酒店这块的发展有什么设想吗?”
“当然是打造成万维的头牌产业,之后再逐步进军旅游业。”白勇说,“至于后续怎么实现,那是你该考虑的问题。我已经把路给你指明了,你要往这方面努力才行。”
真是好明白的一条路,看似清晰明确,实际上抬起头来,前方是一片茫茫白雾。
白昙花了这么多年学习酒店经营,之后又要花多少年去了解旅游市场?
他突然发现,人生好像就是一个怪圈,每个人都被束缚在既定的轨道上。不止是家庭带来的压力,还有社会的约定俗成——六岁上学,二十岁左右工作,三十岁之前结婚生子,之后自己的下一代再重复这个过程,周而复始。
但如果跳出这个“轮回”,不再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前进,那人生便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不再是一条单一的轨道,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
“我知道了,爸。”白昙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勇,“早点睡。”
-
白昙是两天后坐上飞往马岛的航班的。
微信家庭群里留下了他长长的自白,没有矫情的话语,全是平铺直叙,从他青春期发现自己对女生没兴趣,到后来遇到了怎样的让他心动的人,白昙终于是向父母坦白了他的性向,以及他的恋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