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就是那种会在最冷静的状态下对人下死手的类型。
肖栋文沉默了片刻,沉着脸跄踉着站起身来,转身打算离开。
向阳暗暗松了口气。
本以为一切到此为止,却不料付尘雨在他转过身后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拽住了他的头发,用力向前一推。
肖栋文的正脸就这么狠狠地砸在了墙面上,顿时一声闷哼。
付尘雨迅速松开了手,一副不想多碰他的样子。
肖栋文半弯着腰,呛着咳了好一会儿,嘴里的血沫喷在了地上。
“你喝了他的杯子,”付尘雨说,“吐干净一点。”
不只肖栋文,连向阳也不敢吭声。
肖栋文缓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嘴唇颤抖,半晌没发出声来。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付尘雨问。
肖栋文心里无疑有很多激烈的感想,但理智让他统统咽了回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蹒跚着绕过了付尘雨,走了。
向阳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暗暗地咽了口唾沫。
一旁付尘雨皱着眉看着地面上的血迹,轻声嘟囔:“啊,难道要我们来打扫吗?”
向阳皱眉走了过去,在地上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小小的,还混着血迹。
弯腰仔细分辨,好像是一颗牙。
第57章 事后处理
向阳不愿意用手去触碰那颗沾着血迹的牙,又不能任由它躺在走道上,最终不得不硬着头皮垫着纸巾把它捡了起来,丢进了厕所的垃圾桶。
他从来不是一个暴力的人,大多数时候都很好脾气,偶尔被惹急了也会生气,但这还是有生之年第一次在震怒之下出手伤人。
事后回想,整个人都有点恍惚,觉得难以置信,还阵阵后怕。
走廊上的血迹不算明显。两人从厕所里借来了拖把,大致拖了一下,基本就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收拾的时候向阳回想起付尘雨方才说的话,心中一半感动一半不安。
付尘雨当时的言下之意,无疑是指若肖栋文真的被他打死了,自己会帮他一起处理尸体。
这话由旁人说出来,很有可能是在开玩笑,或者说大话。
但向阳没来由的相信付尘雨是认真的。
把走廊清理干净后,两人走进活动室,然后一同陷入了沉默中。
相比之下,走廊上那一点斗殴痕迹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活动室中央的桌椅倒了一大片,此刻横七竖八地歪在地上。
不仅如此,地上还躺着两个饮料杯。一杯已经彻底空了,另一杯直到现在依旧有液体顺着吸管往外低落。
地面上湿了一大片,还散落着一些珍珠丸子。
向阳“嘶”地抽了一口冷气,为自己当时的癫狂感到一阵汗颜。
还好他用椅子砸的第二下没有命中。
要是肖栋文结结实实挨下了那一击,后果不堪设想。
他在各类悬疑小说中阅读过大量关于尸体的处理办法,拥有丰富的理论知识,但此生并不想实践。
“那个拖把,得再用一下了,”向阳对付尘雨说,“我去取。”
“我去吧。”付尘雨说着转过身去。
向阳看着他的背影,心头涌出阵阵悸动。
肖栋文离开后,他们沉默地在走廊上收拾残局,几乎没有对话,安静得令人觉得尴尬。
这对付尘雨而言并不稀奇,他一贯不爱说话。
向阳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却又找不到恰当的切入点。
方才的爆发让他的大脑超负荷运转,此刻有点儿缓不过神,人变得稀里糊涂,比平日更迟钝,自己都觉得自己傻乎乎的。
他在门口发了会儿呆,才回过神,去收拾桌椅。
有好几张桌子上都粘上了飞溅的奶茶,变得黏糊糊的,不擦不行。
他在心中暗想着,难怪活动室不让进食,还是很有道理的。
付尘雨很快带着拖把回来了。
他安静地走到向阳身旁,在地上拖了几下后,轻声嘀咕:“这个好像不行。”
奶茶里的珍珠黏黏糊糊的,被拖把挤压着在地上来回滚动摩擦,反而变得更脏了。
“……可能得用手拣一下,”向阳郁闷,“唉,我太莽撞了。”
他说着又一次掏出纸巾,蹲下身去。
“你不应该请他喝。”付尘雨说。
说到这个,向阳有点儿不乐意了:“我不是为他买的。”
付尘雨动作停了停,扭头看他。
向阳把地上软糯糯的珍珠一颗一颗地包进纸巾里:“我特地选了全糖的口味。”
付尘雨顺着他收拾过的地面一点一点地拖。
“你是不是一直在看?”向阳问。
“嗯。”付尘雨点了点头。
“……那他做那种事的时候你就应该告诉我了,”向阳更郁闷了,“我提前知道了,也不至于那么激动。”
“万一你本来就知道呢。”付尘雨说。
向阳抬头:“什么意思?”
“也许你不介意,”付尘雨垂着视线,“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平时又怎么相处。”
向阳呆滞了会儿,站起身来,重复了一次:“你什么意思?”
“也许你会接受,”付尘雨说,“这是你们之间的情趣,谁知道呢。”
向阳脸色一白,还没来得及生气,胃部一阵不适。
他捂着嘴皱着脸,强忍突如其来的呕吐欲。生理性的不适让他本能地湿了眼眶。
“……对不起,”付尘雨说,“我不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
向阳眼眶湿漉漉的。
那原本只是呕吐欲带来的生理反应,但当他听付尘雨说完那句话,忽然真的有点儿想哭了。
就在此时,向阳的手机振了一下。
褚非凡给他发来了消息。
——情况如何?用不上我吧?
向阳在来之前同他打过招呼,看来他是一直惦记着。
向阳心想,万万没料到,自己会有如此的战斗力,根本用不上帮手。
“对不起,”付尘雨不知为何又道了一次歉,“后来我发现你完全不知情。”
“就是啊!”向阳委屈地强调,“我怎么可能接受那么恶心的事!他真的好变态!”
付尘雨对他笑了笑,低下头继续收拾地面,然后轻声说了一句:“你也这么骂过我。”
“……”
向阳顿时语塞。
但他很快便摇头道:“你们不一样。”
付尘雨不会偷偷摸摸的,更不会在被发现后污蔑别人。
他从来都那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他擅长软硬皆施,会当着自己的面,强硬地送到自己嘴边,同时恳求他、说一些仿佛撒娇一般的话,讨好着逼迫。
若自己真的在神志不清下乖乖照做了,他或许还会真诚地表达谢意。
付尘雨一贯很有礼貌。
脑中下意识跑过的这些想法让向阳飞快地涨红了脸。
见付尘雨看向自己,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收拾起了另一侧的桌椅,问道:“对了。我们去露营的时候,你有没有拿过我的清凉油?”
“没有。”付尘雨说。
向阳心想,肖栋文这个人果然是彻底靠不住的。
“那指甲钳呢,”向阳又问,“你拿过我的指甲钳吗?”
付尘雨依旧是同样的回答:“没有。”他说完,又补充道,“我拿的东西你都见过,在我家的墙上。”
向阳心想,那全是垃圾。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过去的思维有一个误区。付尘雨确实拿走了很多他的东西,从用过的空纸巾袋到没有墨的水笔芯。它们全都是向阳用完不要主动丢弃的东西。
付尘雨只是“捡”,从来不会“偷”。
他和肖栋文果然从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肖栋文不止偷偷拿了,还把脏水泼给别人。
对比之下,付尘雨可真是一个磊落的变态。
说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单独待在一块儿了。
向阳的心思不由得活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