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扫除,顺便去你家看了眼,电源都断着呢。】
【爷做了新疆烤包子,皮牙子羊肉馅,挺成功。】
林晃回:【给我冻几个。】
【林晃,曲奇又吃完了。】
林晃收到曲奇告罄的短信也没回,隔天早上四点起床,外边天还黑不溜秋的,他跑去市中心排队买他觉得好吃的葡萄白脱饼干。
饼干一盒八块,要两百多,他算算剩下的假期,买了三盒给邵明曜寄回去。
结果快递刚发出没俩小时,就收到了来自邵明曜的快递。
巨大的两件,一件是只崭新的大拉杆箱,另一件是快递套娃,林晃从里面拆出一厚一薄两件毛衣,一件他没尝试过的衬衫,毛线帽,绒睡衣,一大盒秦之烨家的巧克力,还有一团奇怪的毛毛,黄不黄白不白,略油,疑似从北灰身上现薅下来的。
林晃把快递摆了一地,林守萍惊讶道:“小晃怎么突然开始网购了?”
林晃没多解释,自己把东西放好,进卧室去给邵明曜打电话。
嘟了几声才接通。
邵明曜的声音比想象中冷淡,“怎么了。”
林晃临时改口问道:“你干什么呢。”
“刷题。”
林晃抓了把巧克力,“怎么又是100%的,还这么大一盒。”
邵明曜一顿,“寄错了,学糊涂了。”
还装。
林晃把话筒贴近耳朵,“是北灰在叫吗?”
“嗯。”
“叫什么呢?”
“爷不让它吃酱肘子,委屈了。”
“爷酱了肘子啊……”
邵明曜自觉道:“切了一半,冻进你家冰箱了。”
林晃没话说了,电话另一头也不再吭声,他索性戴上耳机,听着那头翻书写字的动静,也掏出卷子。
除夕前一天很晴,林晃去外滩边学习,这次换邵明曜主动打了电话过来。
外滩有敲钟,小钟每十五分钟清脆地叮咚叮一下,大钟每小时发出雄伟的当当撞响,邵明曜从早听到晚,又听着林晃上了公交车,晃晃悠悠地驶过远隔千里的大街小巷,听他进门和小姑打招呼,听他丢下手机进去洗澡,被表弟捉弄,学习时嚼着爷给带的小肉干。
林晃第二天醒来发现老手机自动关了,纳闷了一会儿,才恍然想起前一晚一直没挂电话。
他依稀记得睡前邵明曜说了晚安,但记不太真切,也可能是错觉。
除夕一整天都挺安静,小姑父打了一天的祝福电话,林晃帮着贴春联做饭,忙前忙后,一直到深夜。
收完饺子已经快12点,林晃困得不行,表弟却很兴奋,掰着指头给他显摆收了多少压岁钱。
爸妈给了,姑叔给了,爷奶给了,姥姥也给了。
他手撑着林晃的腿面,“姥姥给你了吗?”
林晃没吭声。
林守萍在客厅喊吃水果,表弟撒欢地跑出去,林晃方才吐了口气。
今年他没要压岁钱,林守萍和他争了两个来回就作罢。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切都顺着他,哪怕是给红包这种事。
林晃编辑好一条“新年快乐”,提前关了灯倒在被窝里,直勾勾地瞪着屏幕。
时间跳转零点那一瞬,他正要点发送,界面却突然一变——
【smy邀请你进行视频通话。】
林晃手抖了一下,直接按下接受。
屏幕两头都是漆黑。
林晃这边黑,因为没开灯。
邵明曜那边也黑,因为在院外头。
两人沉默片刻,忽然一起乐了起来,林晃也不知道哪里好笑,总归是破天荒地乐出了声。邵明曜笑两声就停住,看着镜头,像在认真听他笑。
于是林晃也收住,觉得别扭。
“笑啊。”邵明曜低声说,“还没听你这么笑过。”
林晃抿唇打住,“爷睡了么。”
“没呢,我就是出来透口气,家里太吵。”邵明曜转身往回走,“给你看看他俩。”
电视里在重播央视春晚,邵明曜的电脑放着地方春晚,两台晚会对着吵。
北灰满地乱窜,像一团中邪的拖把精。桌上剩了几盘菜,邵松柏正拿着擀面杖嗖嗖嗖地擀皮,面板上摆满新包好的饺子。
“晃晃吗?怎么黑黢黢的。”邵松柏就着邵明曜的手看了一眼屏幕,“新年快乐啊。”
林晃麻利地起床开了灯,“爷爷新年快乐。”
镜头又回到邵明曜脸上,邵明曜垂眸一扫,不悦道:“看着饺子才舍得开灯是吧。”
才不是。
邵松柏笑道:“包了四种馅,等会分装好让明曜冻到你家冰箱去,爷的压岁钱也给你塞枕头底下了。”
林晃愣了半天,“我还有压岁钱啊。”
“吃过我家饭的就有,俞白秦之烨也有。”邵明曜拿着手机回屋去,进了门才又低声说,“但他俩没你的大。”
林晃矜持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爷给我包多少啊?”
邵明曜一撇嘴,“回来自己看吧,反正比我的厚。”
林晃脑子一懵,那得多厚啊。
正犯着嘀咕,又听邵明曜说,“往年还有北灰一份,今年全塞给你了。北灰委屈哭了,让我每天去你枕头底下偷一张,一直偷到你回来为止。”
林晃:“……”
他不信,狗是想不出这么狗的主意的。
邵明曜坐在桌子前,老位置架好手机,翻开书。
林晃略惊,“今晚还学啊。”
“今晚怎么了。”邵明曜扫一眼镜头,漫不经心地问道:“到底哪天回来啊。”
林晃说,“等姑父开始串亲戚,我就买票了。”
邵明曜低头写字,“订了票告诉爷一声,他盼着去接你呢。”
林晃又关上灯,钻回被子里。
这回邵明曜那边是亮的,他的屏幕也就亮,能照出个影来。屏幕上是他脑袋的轮廓,底端不规则的那块是搂在怀里的的小狗。
“那你来接我吗,邵明曜。”
邵明曜笔尖一顿,手腕倾斜,露出钢笔末端SMY的刻字。
“你想让我去么。”
他轻描淡写地一问,不等林晃回答,又说,“那就去呗,最近也没什么事。”
林晃张了张嘴,方觉出这人可恶,把他所有出路都堵住了,他只能默认。
于是他另起话头问道:“英中什么时候开学啊?”
“初六。”邵明曜好整以暇地道:“比九中早一礼拜。”
林晃莫名觉得心脏紧巴了一下,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邵明曜又朝手机看过来一眼,这一眼停留的时间久了些,那双黑眸在台灯下沉沉的,没有白日里那样明朗,但比白日里柔和。
“饼干你吃了么。”
“有穿新衣服吗。”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嘴,谨慎地停顿了数秒。
“齁甜。”
“毛衣扎脖子。”
再一次同时打住。
这回谁也不吭声,隔着一道屏幕互瞪。
林晃看着邵明曜要张嘴的一瞬间,飞快抢着说,“嫌甜你别找我要啊。”
赢了。
邵明曜慢了半拍,一句话被他憋回去,只能改口道:“我之前也没找你要,只是告诉你终于吃完了而已。”
“哦。”林晃收起表情,“知道了。”
邵明曜瞥他一眼,低头写字。
写了几笔又放下,“知道什么了?”
林晃说,“以后不给你烤了。”
手机里忽然沉默,邵明曜欲言又止,最终又提起笔写了起来。
沙沙的写字声听得人耳朵痒,他越写越疾,笔尖顿挫地划着纸面,沙沙拉拉逐渐连成片,林晃痒得不行了,终于妥协道:“我给爷烤,你嫌甜就别去吃。”
邵明曜住了笔,终于写完了。
“哦。”
打了五年不吭声的电话,这种能看见脸的闲聊还是头一遭。
林晃旁观了一会儿邵明曜学习,眼皮开始打架。
“邵明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