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攻破国都的人是顾牧青。
容诉云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他的喉结骨头轻轻的上下移动,想要说什么,可他的喉咙刹那间发不出声来。
还是顾牧青不知想到什么,“宝儿……你也重活一世。”某个系统突然面色一白,“那我在你们都城城墙外看到的那尊丞相石雕……难道就是宝儿你!”
顾牧青人都傻了。
他在脑子里疯狂回忆那尊石雕的具体细节,可是白雪盖住了石雕的官帽,石雕的面容也因为工匠的雕刻手艺而有些失真。
可顾牧青还是捕捉到了石雕旁的刻字。
顾牧青舔了舔干涩的唇角,试探性的问道:“宝儿,你上一世是不是做到了丞相的位置?”
容诉云低低垂眸,白腻肤色在霞光下散发着淡淡光泽:“是。”
顾牧青呆愣愣地:“宝儿,那你是不是散尽家财救助灾民?”
提到灾民,容诉云的眸中流露出苦涩的意味,可他的情绪似乎没有起伏,平淡又冷静。好似上一世的回忆只是一段他早已接受的事实,已经过去云淡风轻。
他轻轻地点点头,喉结轻滚:“是。”
顾牧青彻底说不出话了。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他带兵攻打的国家的确是容诉云的国都,只是那个时候容诉云已经离世,或许因为散尽家财,百姓爱戴的原故,城墙外特意伫立了一座他的石雕。
一切都太过巧合且荒谬了。
他意外被车撞死,来到这个世界的;他的上辈子和容诉云的上辈子完全重合。
而他又重来一回的机会。
容诉云亦如是。
他能变成系统,是因为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觉得这个世界无聊且寡情,这才通过某种交易成为了可以掌控资源的系统。
那么容诉云呢,容诉云为何也可重来。
但现在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容诉云上辈子为何而亡?
仔细算算时间,从上辈子他称王,到攻打这个国家,不过十年光景,而他踏上国都的城墙,就已经看到了容诉云的石雕……这不就意味着容诉云在这个国家被他灭国之前就已死亡!
他的宝儿!
死过一回!
顾牧青惊起一身冷汗,原本吊儿郎当的眉眼瞬间如同猛兽般凶悍异常。
容诉云不因他而死。
那又有谁会忌惮容诉云。
想起容诉云这一辈子考科举,三元及第,看似风光,后面却都是为难和艰辛。他不是傻子,很清楚谁会对容诉云不利。
除了狗皇帝。
再无旁人。
所以——
“是狗皇帝杀的你吗?”
顺着容诉云的眼睛,顾牧青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的晚霞,以往明亮的霞光顾牧青怎么都看不够,现在的顾牧青却分外烦躁。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发燥,在顾牧青的心中不断繁衍。
不等容诉云回答,顾牧青咬着牙,第一次,他感到身心冰冷,话语也绝情:“因为那个狗皇帝忌惮你的名望和声势,所以设计将你害死了。所以这一世你刚中了状元,就自主请求前来此地。一为了躲避狗皇帝的追责,二是你知晓日后天灾人祸,百姓家中无米的惨状。”
“是。”顾牧青全说对了,容诉云回应的声音在黄昏下显得异常幽远。
他看着马车迅速奔行,澹泊寡欲:“所以我想种粮。”
顾牧青的脸上铺满一片暗道晕不开的沉郁墨色:“那你……为何不早同我说。”
容诉云收回视线:“因为你已经够累了。”
顾牧青不满地反驳:“因为你不信我。”
“我信你。”
“……我……”
容诉云打断了他:“所以我现在同你说了。”
山势绵延、形如交椅,容诉云一双茶色眼眸如被浓墨点染,清透若星辰。
他明明没看向顾牧青,却让顾牧青觉得自己正在被认真注视着。
容诉云凝声道:“这件事,除了兄长,我只同你说起。我不是有意瞒着你,我只是想着……等一切都安定了些,我便把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
顾牧青顿了顿,他微微眯起眼:“当真。”
容诉云再开口时,平缓的声线氤氲着几分浅淡的笑容:“我为何要骗你?”
“这谁知道呢……”好似被哄好了,可顾牧青的声音依旧不羁中藏着几分锐利,很快他又吐露了一句,“说不定我早就被宝儿你骗了千回万回了,先是瞒着我这么样一件大事,指不定后面还瞒着我些别的东西……我可真惨,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为力的破系统了……”
这话就说的有些咬牙切齿了。
容诉云没有见过别的系统,但在他的心中,顾牧青就是最好的系统,清澄的像一汪干净的湖水。
但听到他连续不断的言语,容诉云还是笑了。
实际上容诉云早就有和顾牧青说起这事的想法,只是他一想起顾牧青的性子——这么跳脱,这么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久而久之,他就将是抛出脑后。
有这样用来专门解释的时间,不如多考虑一些怎么种植才能将他们现在的土地功能发挥到最大化。
所以这才有了今日这番对话。
迟来了许久。
可顾牧青的神色依旧悍利无比,一个本就性情不羁的系统,平日不是在挖坑,就是在想方设法诱-惑他打开系统更深层一面的路上;如果要是让顾牧青知晓这些前尘往事,说不定顾牧青就会将更大的力气花费在咒骂盛烨霖身上。
这不值得。
为了盛烨霖置气,很不值得。
尤其顾牧青现在在生气。
看样子是真的气到了,某个系统的呼吸声都比原来低沉许多。
容诉云看向窗外,他的侧脸神情寡淡,可本就清润柔和的五官在晚霞的映衬下,犹如被最鬼斧神工的画笔精雕细琢。不知看到什么,他眨了眨眼。
不知何时,马车中落下一面铜镜。
顾牧青原本愤慨无比,而且气势凌人,可慕然间意外迎上了那双眸色瑰丽的眼眸。
刹那间,所有的话语堵塞在唇腔中。
而铜镜那边的男人微微眨了眨眼,状似在征询意见,又向无意的无声诱导。
“那这么哄,能哄好吗?”
第70章 基建第五十七天
容诉云话语刚落,就听见心湖之声传来一声清脆的落水之声。
俨然是什么重物坠入水中,容诉云愣了一愣,意识到什么,他的眼睛微微弯起,本就好看的眉眼突然染上一抹浓郁的笑。
“顾牧青,你是掉到湖里去了吗?”
顾牧青原本还打算遮掩一翻,不想就这么丢了面子,还被容诉云一语戳破。索性也不遮掩了,顾牧青自暴自弃的从湖水里爬了出来,大大方方地通过容诉云的眼睛仔细观看着镜子里那张极为好看的盛世美颜。
爱看!爱看!
容诉云的脸和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眼睛是浅浅的琥珀色宝石模样,但或许是因为这面铜镜的材料缘故,平滑的镜面将他的面容原本的苍白洗去了几分,如同抹上了一层难以言状的黄昏滤镜。
可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个极其俊美的男人。
或许用更准确的话来说,不是俊美,而是精致,是造物主手中最精细雕琢而出的面孔。
顾牧青的脸立刻红了起来。
这种逐渐升高的温度和之前的愤怒截然不同。
或许只有顾牧青自己知晓,这一刻,他的心脏怦怦直跳,哪怕只隔着镜面这么朦胧一眼,容诉云的面孔便深深刻在了顾牧青的心上。
所以到了后面,尽管容诉云收起了铜镜,顾牧青的神思还在随着那一抹惊天辟地的神颜四处翱翔。
这么好的宝儿是他绑定的宿主对吧?
不对!?这不是宿主!
因为这是他亲爱的脑婆,这辈子注定要和他结芬的!!他已经成年了两辈子,现在的自己不知道多少岁了,所以他绝对不是他家老头子口中的早恋。
他的宝儿好像还没成年,过了十七岁,但还没有过他的十八岁生日……
可恶,宝儿现在还没到十八岁,那不就不能结芬?!
满脑子结婚结婚结婚……这两字无限循环的顾牧青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直到等到容诉云询问他什么是“宫廷玉液酒”,顾牧青才像对上了什么神秘暗号一样,立刻回应了一句:“一百八一杯!”
容诉云:“……”
容诉云被顾牧青的果断反应震惊到,但很快他又问:“是何意?”
这两句似乎全然找不出对仗的迹象,无论平仄,还是词性,都无对仗之处。
被容诉云问正事,顾牧青端正了几分态度,可一想到容诉云那张脸,他的嘴角就露出一缕羞涩的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从上一辈子的部下定下来的暗号……”
“为何会有这种暗号?”
“还是因为那个时候奸细太多了,动不动就来窃取我这边的机密,我心一烦,就给定下了这个暗号。别人都不知道,也破解不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海岛的海匪会知道这句……不会我从城墙上跳下来,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我那些部下也穿了过来吧……等等!那得有多少人啊?!”
想起那些死忠部下的狗腿子模样,顾牧青立刻遍体发寒。
自古以来,每个国君都想要忠心耿耿的大臣与将士。
他那群狗腿子部下的确做到了忠心耿耿,但问题就是这也太忠心耿耿了,无论他说什么,这些部下都将当成金科玉律的传递下去。而且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毛病,动不动就喜欢蹭蹭他不是手,不小心拍到了他的胳膊,就是脑袋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膀。总之奇奇怪怪的,搞得上一世的顾牧青还以为这里的人都有什么独特的性-癖。
一直到现在,顾牧青都不知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