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时间快到了,秦孝过了会儿低头对元京墨说:“右手给我。”
元京墨才发现自己两只手还攥着秦孝胳膊,情绪平稳了就觉得不好意思,连忙松开。
秦孝手掌朝上往前伸了伸,元京墨迟疑着抬起右手放上:“怎么了?”
“闭眼。”
元京墨眨眨眼想问什么,还是听话闭上了,直到隔几秒秦孝让他睁开才睁,收回手问:“怎么了呀?”
“给你的手施法了。”
“啊?”
秦孝的表情却没有丁点开玩笑的样子:“它明天会帮你,让你考试顺利,愿望成真。”
这样的话任谁说元京墨都百分百会觉得是句哄人的玩笑,可秦孝说出来,元京墨就控制不住地想该不该信了。
“不信?”
元京墨握着右手笑笑:“没有。”
哪怕是秦孝心血来潮哄他也够了,元京墨心已经定了。
可秦孝说:“我是阿嬷带大的,忘了?”
元京墨倏地睁大眼睛看秦孝,良久没能言语。
秦孝抬手扶在他后背往大巴车方向带了下,说:“去吧。”
第23章 法术
一直到车上元京墨都有些说不出什么感觉,透过玻璃看见秦孝骑车走了才回座位坐好。
书包放在脚边,拉链还开着,元京墨没再继续找复习资料,也没顾上把拉链拉好,就低头对着自己的右手好一会儿没动作,直到眼前一晃才回神,下意识就抬头往窗外看。
“我在你这边,”高阳伸着元京墨的垫本继续往他眼前晃,“你看外面干什么?”
元京墨回头接过来:“走神了,谢谢啊。”
“没事儿。哎,秦孝找你有事啊?那会儿你忽然跑下去给我吓一跳,我还当是怎么了。”
“他......”元京墨话音顿了顿,右手拢成拳,笑了,“他来给我送个东西。”
高阳心思粗,也一贯不爱刨根问底,知道没事就抛在脑后,从自己包里翻出来两个桃分给元京墨:“我妈硬给我拿,在车上吃了吧,背着净压沉了。”
“我包里也有吃的,我给你拿。”
元京墨拿出来分给高阳和周围同学,结果周围同学也都带了,个个书包里都被塞了吃的喝的,于是全往外拿着分,从元京墨和高阳周围开始范围越来越大,最后分着分着全车人都开始边聊边吃,紧张都忘了。
老师上车点名的时候本来还想着嘱咐大家不要随便吃东西,怕闹肚子影响考试,结果一车人没有嘴巴空着的,一上来还有学生问老师吃不吃这个尝不尝那个,乍一看不像是准备上考场,倒像是集体去县城春游。
哭笑不得地看了看大家都吃的什么,发现没有很刺激肠胃的东西老师就没多说,只嘱咐到了之后不准到商店乱买东西吃。点名之后把同学四五人一组分好定了组长,让每次集合的时候确定组员都在,最后就是反复强调不要乱跑有事找老师之类的话。
高阳压低声音和元京墨吐槽:“我本来觉得挺放松来着,现在生生让老师说紧张了。你不紧张啊?”
元京墨笑笑:“不紧张了。”
到县城之后老师先带着去看了考场,高阳和元京墨的考场号挨着可没想到是上下两层楼。看完考场之后再集合,上车去一个没做考点的学校住宿。
秀溪到县城的车不多,路上又慢,早上最早的那一班到县城就离考试没多少时间了。如果大家自己来要么得冒着考试迟到的风险,要么就得自己家里想办法提前来找旅馆住。但先不提考场周边的旅馆好不好找,就算找得到,很多学生家里条件不好,一晚上几十块钱的住宿费不是谁都能不心疼。
学校其实没有义务给他们准备这些,连食堂都联系好了专门给他们做饭,跟着的老师都事无巨细地嘱咐着,生怕有半点纰漏。大家知道学校和老师们为了这场考试费了许多心思,一个比一个服从指挥,连班里最烦管教的刺头都规规矩矩,每次老师说完问知道了吗还会大声回“知道”。
到后来老师都笑了,说他要是平时上课也这样,自己这三年能多吃上百碗饭。
“那我给老师家省钱了啊!”
一群人哄笑开,紧张氛围也散了大半。
晚饭统一在食堂里吃,一个小时的时间,吃完的人就在桌子上歇一会儿看看书,等到时间之后再跟着老师一起回宿舍。
高阳边吃边说:“我记着我上学前班的时候才这样,真是,重温幼童生活。”
旁边同学压低嗓音:“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技校以前出过人命,有女生跳过楼。我听我一个表哥说,他那一级在这儿上学的时候还有人晚上见过穿白裙子的影飘......啊啊啊啊!”
元京墨没让前边那段吓到,被这一嗓子吓得不轻,筷子一哆嗦肉顺着衣服就骨碌下去了,手接了一下没接住,白短袖上沾一串油。元京墨低头看一会儿叹口气:“你这是自己讲把自己吓着了?”
讲故事的同学喘了半天,指着身后的同学:“他往我脖子里放头发,吓死我了。”
拿纸擦了也还是感觉手上油乎乎的,元京墨吃差不多了,就起来去洗手。洗手池就在餐厅侧边,元京墨洗完一关水忽然听见点很细微的女生的哭声,登时心里一哆嗦,正要赶紧回归人群就看见另一边角落有人。
元京墨走过去有点迟疑地喊:“何雨婷?”
何雨婷手忙脚乱擦擦脸,她跟同学说了自己在这边找个安静地方复习,一会儿集合就过去,没想到会有人过来。
“不好意思,我洗手来着,看见你在这儿。”元京墨一时也不知道该装不知道还是告诉老师,毕竟在高考这个节骨眼上,情绪也很重要。
他自己就是情绪波动过的人。
明早就要考试了,调节不好肯定会受影响。
元京墨犹豫了会儿,还是问:“你怎么了吗?需要找老师帮忙吗?”
“我......”何雨婷情绪还没压下去,一听见这样问又涌上来,声音里带了哭腔,“我害怕,我好像把知识点都忘没了,再看也记不住,明明我都背过了......我怕明天考试什么都忘了......我怕我考不好......元京墨,你是不是不这样啊,你们是不是都还能记得......”
“你别哭,其实我也这样,”元京墨嘴下意识说完,脑子只能疯狂运转找补,“我下午的时候也这样,主要是因为太重视明天的考试了。”
何雨婷抽咽了声,竭力压着,语气里不自觉带上希望:“你现在好了吗?”
“好了,你看我跟平时一样啊对吧。”
不等何雨婷问元京墨就主动继续说:“我是被朋友开解了一会儿才好的,这种事自己不好调节,我一会儿帮你和老师说行吗?老师有经验,他们都带过好多届高三了,肯定知道怎么处理,我不告诉别人,老师不会笑话咱们的。”
何雨婷说:“我不是怕老师会笑话我,就是......”
“他们肯定也不嫌麻烦,如果嫌麻烦的话都不会跟着咱们来考试了。”
何雨婷答应一声,点点头。
元京墨走近一点,想了想说:“我出发之前秦孝给我的右手施了一点小法术,他说他是跟阿嬷学的,能保佑愿望成真,你相信吗?”
何雨婷愣住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微张着嘴,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元京墨的右手。
“你相信的话我也把法术传给你,”元京墨朝她伸出右手,说,“到考场上我们都愿望成真。”
秦孝是在安慰他,元京墨反应过来了。但无论这个法术本身的存在是不是为了安慰,它让元京墨更安心是事实。
力量是能够传递的,当一方的情绪足够稳定强大,他的话本身就能起到令人信服的效果。
元京墨从秦孝那里得到心安,此刻也学着秦孝的模样,把手伸了出去。
何雨婷伸出右手放在元京墨手上,收回去后看了会儿自己的手,忽然轻轻笑了:“谢谢你,我们都愿望成真。”
元京墨在集合后有意落后一点和老师说了何雨婷的事,之后在宿舍里陌生的铁架上下床上睡了无梦到天亮的一觉,然后和同学老师一起集合吃饭到考场去,在车上领到自己考试要用的证件。
拿着用具排队下车时经过何雨婷的座位,她和身边的女生还没下车,这会儿正互相握着右手,旁边的女生正闭着眼睛紧张呼吸着。元京墨要过去时何雨婷握着身边女生的手抬头,冲他笑了笑,用口型说“加油”,元京墨也笑着用口型回她,“加油”。
在老师们一声声“加油”里走进学校,在不同路口、教学楼和同学挥手分开,到高阳考场的楼层时高阳忽然一把把元京墨抱住了,嘴里念叨着自己只要分够念公办大专就知足了,说元京墨一定能考上,元京墨也抱着他拍了拍。
自己继续上楼时元京墨攥起右手,想,他们要一起进考场了。
眨眼就是一天,考完元京墨不参与对答案也不讨论题难不难,回到车上闭着眼睛放松,周遭同学的说话声就在耳边却都朦胧一团,分不清字眼。
元京墨右手虚虚蜷着,想,也许秦孝真的会法术。
——“它明天会帮你,让你考试顺利,愿望成真。”
等考完回家,不管时间晚不晚,元京墨都要去找秦孝,告诉他,有他的法术在,自己考试很顺利。
该让秦孝把第二天的法术一起施上的。
不过好像也没关系,元京墨同学这么厉害,已经学会自己施法了。
大巴车直接开进学校操场,老师说饭还没做好,让大家根据情况在车上复习或者下车自由活动。元京墨跟同学下去逛了逛,热爱鬼故事的同学又新出了紧跟时事的厕所限定版,高阳一边表示不可怕一边拖着元京墨在厕所外边等他。
反正没别的事,元京墨就在附近走了走,这边操场的厕所挨着一片树,中间还种了些花花草草,高阳刚才还说看环境这儿一定是技校里的约会圣地之一。
元京墨没看出依据,只是每到学校里的一个新地方都会不自觉想,这是秦孝上过学的地方,秦孝一定来过。
一个小石块打在脚边,接着又是一块。元京墨顺着来处转头,人接着就僵住不动了。
秦孝站在稍远的地方,脚边是不及膝的草叶,身后是生机盎然的树林。
“不认得了?”
元京墨回神粲然笑开跑着过去:“秦孝!”
“嗯。”
“你怎么会在这儿!老师说这两天除了我们保安都不让别人进来的。”
“没走门。”
“你又翻墙了啊?你从哪儿翻进来的,没人看见你吗?你怎么忽然来了啊?是专门来找我吗?”
元京墨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简直像要堆成堆,能明显看出心情很好,和昨天不一样,应该考得不错。
“你是不是不放心我啊?不用担心我,我告诉你个秘密!”
元京墨把何雨婷的事和秦孝说,也把何雨婷和另一个同学的事告诉秦孝,满脸要夸奖的表情,眼睛里亮晶晶地带着小得意。
“厉害。”秦孝说。
元京墨一下笑得更开,眼巴巴伸出右手给秦孝:“那你是专门给我施法来了吗?昨天施今天的,今天施明天的。”
秦孝昨天其实忘了,他没参加过高考,和元京墨说话时忘了考试要考两天。
“你不是会了。”
元京墨一听当即睁圆眼睛:“那不一样呀!”
“怎么不一样?”
元京墨鼓鼓嘴,耍赖:“反正不一样,我会了是我的,话要你说才管用。”
操场上似乎在喊集合了,元京墨回头远远看了一眼,转回来着急地朝秦孝伸伸手。
秦孝接过去,说:“闭眼。”
“给你许明天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