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个歌,又不是聋了。”
301寝室舍长兼和谐大使元京墨及时上线:“你们俩高中不一个学校吗?”
他记得听谢一鸣还是蒋烈提过,两个人家里交好又住得近,小初高都是同学来着。
谢一鸣朝蒋烈扬了扬下巴:“他高中被家里发配出去,鬼哭狼嚎一年多赶在高三回来的。”
蒋烈直接把手机往谢一鸣身上砸:“谢一鸣你想死了,谁他妈鬼哭狼嚎!”
“我我我,”谢一鸣让电子砖头锤得胸口疼,接了两下才接住,“我鬼哭狼嚎行吗少爷?”
蒋烈抬手朝谢一鸣一指,谢一鸣在嘴上比划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他闭嘴了,乔植把耳机拽掉一个:“合着你俩也一个高中待过啊,你这待的,连学校公用电话什么样都没见过。”
“我用不着的东西见它干什么?”
乔植持续输出:“人谢一鸣也用不着。”
谢一鸣还真用过。
当时蒋烈刚去国外,一天天不是这里不习惯就是那里不顺眼,鸡毛蒜皮丁点不顺心就得找谢一鸣吐槽,
那段时间谢一鸣手机不离身,上课贴身开震动,出校门立刻调声音,总之随找随在随聊随应,渐渐地蒋烈习惯了不分黑白不管时差,早中晚半夜都有信息电话出现的可能。
没想到中间忽然意外在家人面前出了柜,虽然家里把他社交圈子查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忽悠儿子走上歧途的混球”,虽然谢一鸣一再声明自己的性向是天生的没谈恋爱没干坏事,但家里人平生第一次不尊重他的隐私和意愿,强行没收了手机。
甚至连带着导致了学校老师对班里学生带手机的严查风波。
谢一鸣躲着避着怕被家里发现端倪,又担心蒋烈找他找不到,到了学校就四处找同学借手机,可当时查得严没人敢往教室带,谢一鸣还是从一个不太说话的同学那里得知有插卡电话这回事。
第一时间把卡办了,结果那公用座机的权限打不出越洋电话。
后来才知道蒋烈当时新加入了一个Winter Ball Dance,和舞伴排练得热火朝天,压根没顾上找谢一鸣聊。
“没心没肺。”
蒋烈跟乔植闹着没耽误听力雷达工作,当即扭头问他:“你说谁?”
谢一鸣把手机抛回去:“自己拿。”
蒋烈撒开乔植上前一步接手机:“拿两秒可累死你了吧,谢黛玉。”
乔植对俩拿着上万块钱手机丢沙包的少爷表示强烈谴责,不过还没开启输出模式就被元京墨的声音截住了。
“真的是你啊!我刚才还在想会不会猜错了来着。”
元京墨这副喜形于色的样子,加上他有点漏音的听筒里传来的女声,落在三个舍友眼里那简直是各有各的沉思。
乔植——果然有女朋友,我就知道。
蒋烈——难怪没见过,异地恋啊。
谢一鸣——嗯?
元京墨:“真的?!”
三个人的沉思被元京墨这声惊呼打断,齐刷刷扭头看了过去。
元京墨根本没察觉,停在原地追问:“太好了!确定了吗?“
“真的,确定了,”何雨婷声音里的欣喜几乎要溢出手机,“一位慈善家匿名捐给乡村贫困学生的,镇上的干部去我家了,说做好登记这两天就能拨款。”
话到末尾,何雨婷的笑里已然带了哽咽。
她填好了休学申请,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老师找到她说家里打电话到学校时她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我问辅导员了,她说学校的助学贷款十二月之前都能申请,我明天就去领申请材料,我……”
“你别哭啊,你别哭,”元京墨连忙安慰,“这是好事儿呀,是高兴事儿。”
何雨婷擦掉眼泪,又笑出来:“对,是高兴事儿。我特别高兴,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了,就想告诉你。”
她知道,元京墨一定会为她高兴。
“太好了太好了,”元京墨笑着踢地上的叶子,“谢谢那位慈善家,祝他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镇上干部说那位慈善家是匿名捐款,不知道能不能要到一个收信地址。等毕业经济宽裕了,我一定也攒够六万块捐给需要的人,不,要比六万更多——”
雀跃语气卡顿,何雨婷忽然意识到,她现在连六百块都拿不出来:“现在说这些有点远……”
“我相信你,”元京墨仍旧笑着,声音轻却坚定,“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何雨婷不知道第多少次眼泪盈眶,无数话积在喉口,最后全部汇成一句“谢谢”。
六万不是小数目,寻常农户全家人不知道要起早贪黑、省吃俭用多少个年头才能积攒这样一笔。
县里有领导提议分成六份或者十份多资助一些学生,是秀溪镇上的干部全体要求,几次坚持全额给何雨婷家里。
在墙上张贴大红字报征求群众意见,没有任何一个人不赞同。
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这笔凭空而来的钱该用到其他人或其他地方去。
“以后攒够了钱,我想回秀溪。”
首都很好,城市很好,但,何雨婷只想回秀溪。
晚上元京墨坐在走廊尽头少有人走的楼梯上,和秦孝说何雨婷的事情,问秦孝李老头恢复的情况,听秦孝念聊斋小人书。
念完有一两分钟特别安静,月亮洒在院子里,也照进楼梯拐角的窗。
“秦孝。”
“嗯。”
“你想来新城吗?”
秦孝答得没有半点犹豫:“想去。”
“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元京墨想了想,换了个问法,“就是只看你自己的话,秀溪和外面比起来你会更喜欢待在哪里?”
“都行。”
元京墨不乐意:“怎么就都行啊……”
“没骗你,”秦孝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我在哪里都行。”
“要是没有我呢?你还——”
秦孝罕见地打断他:“不行。”
第57章 知道
不行。
元京墨像含了块硬糖一样品了又品,再不容易化也融出来一丝又一缕的甜。
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字,在这种情境下,从秦孝嘴里说出来,像告白。
元京墨下巴搁在膝盖上,不作声地抿嘴笑着,偷到油的小老鼠似的。
“元京墨。”
“啊……”元京墨拖着声答应,弯起眼睛,“什么不行啊?”
秦孝默了几秒,照实答:“没你不行。”
这下换成元京墨消音,半晌都没零星动静。
“元京墨。”
“在呢在呢,”元京墨声音闷在胳膊弯里,“你等我缓一会儿的,受不了了。”
秦孝一怔,蓦地低低笑了声。
这通电话打得格外久,平时秦孝总是提醒时间的那个,这次却像是忘了,直到后来元京墨说话声开始含糊,才催他回宿舍。
第二天是闭着眼被舍友连环枕头扔起来的,掬了捧凉水泼在脸上才勉强清醒。飞速刷牙换鞋抓着书包往教室跑,好歹赶在老师宣布上课之前在乔植占的座位上坐下了。
结果气还没喘匀,摸出书往桌上一摆,傻眼了。
蒋烈“哧”一声笑出来,谢一鸣朝旁边同学摆摆手表示没事,小声说“不好意思”。蒋烈闷闷笑了半天,压低声音指元京墨面前的书:“万绿丛中一点红啊?”
元京墨小时候拿“三好”长大了评“优秀”,打小就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好学生,哪干过这种事?
人都蒙了,谢一鸣伸长胳膊给翻开书才想到装样儿,免得被老师发现他带了其他科的书来上课。
靠“共享课本”和脑子上完一节大课,从教室出来一路被调侃到宿舍。
谈恋爱是真的,打电话打到后半夜才回宿舍是真的,说什么“美色误国”虽然夸张也不是完全没理,元京墨放下书包任说任笑,只针对其中一点认真辩解。
“我没有女朋友。”
“你少来——”
蒋烈话没说完元京墨就接上了下一句:“不是女朋友。”
“还不是女朋友?”蒋烈不太理解,“你俩暧昧期太长——”
乔植一声国粹打断蒋烈,盯着元京墨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看了半天,语气一半难以置信一半确凿笃定:“你也喜欢男的?”
蒋烈被连续打断的烦躁还没显形就被掐死,脸上简直放大加粗贴了【震惊】俩字。
尤其元京墨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
“喜欢男的?”蒋烈脑子跟在后边跑,不等元京墨回答又猛地转头看乔植,声比刚才还大:“也?!”
乔植声更大:“我直的!”
元京墨在旁边眨眨眼,深觉局面跑偏。
他其实纠结了挺长时间要不要告诉宿舍里的人,担心他们介意。但慢慢相处着越来越熟,加上元京墨是宿舍唯一一个谈恋爱的被调侃简直是日常,他不习惯说谎,每次从他们那里听见“女朋友”的字眼都有想解释的冲动。
刚才其实是没经慎重考虑就脱口说了。
说完心里咯噔一声,结果紧张情绪根本没能持续半分钟。
“中午外卖吧,吃披萨吗?这家店得提前两小时订。”
谢一鸣状况外云淡风轻的这句格外违和,蒋烈智商上线:“谢一鸣,你不是早就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