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谢一鸣余光瞟过蒋烈攥硬了的拳头,真诚道,“我只是不歧视同性恋,爱情自由,人人平等。”
圣母玛利亚的语气配上蒙娜丽莎的微笑让蒋烈迅速反省,连忙和元京墨解释:“我也不歧视,刚才太意外了。”
说完还踹了踹乔植,让他表态。
乔植踹回去:“我身边出gay的时候你还在大洋彼岸流浪。”
总而言之,话题中心不受控制地从元京墨的性向拐到了乔植身边出gay的奇妙历程,数量之多形式之杂简直能编出一本故事会。
初中有男生趁停电亲嘴,乔植在一闪而过的微弱光线里雷成焦木,被迫打开新世界大门。
高中有个同桌话少胆子小家里穷,乔植随手帮了几回,喜提真诚告白大礼包一份。
好在乔植早在初中就接受了世界上存在各种各样取向的现实,不管心里怎么咆哮面上都给和平解决了。
后来篮球队一个前锋因为打球经常一块儿吃饭,没多久就熟了,因为太过热情乔植还因为同桌的事留了意,后来发现人家对他确实社会主义兄弟情,还吐槽自己瞎想乱造。
结果临高考压力大去小树林散心,正撞见前锋跟前同桌手拉着手难舍难分……
元京墨都把自己刚在宿舍出过柜的事抛到九霄云外,竖着耳朵听蒋烈和乔植一个追问一个说听得津津有味。
要是宿舍桌子上再来二斤五香瓜子简直完美。
“难道前锋一直暗恋同桌,因为同桌只跟你走得近才上赶着跟你拉关系?”元京墨思考提问。
乔植:“你不去算命可惜了。”
“真的啊?!”
乔植一脸无语看元京墨:“你在兴奋什么啊?”
“我有吗?没有吧,”元京墨一脸认真,“你听错了。”
蒋烈沉浸八卦无法自拔:“所以真是那个前锋为了接近暗恋对象主动讨好情敌?这哥格局够大的。”
乔植烦了:“又不是我出柜,你们一个两个围着我审问什么?”
元京墨自觉后退半步,离开中心地带。
蒋烈根本不在乎别人烦不烦:“不是有那种三十了才发现自己性向的吗,说不定哪天就轮到你出柜。”
“你们仨轮流把柜门砸了我都不可能弯,”乔植要上手的动作一顿,看完蒋烈看谢一鸣,“你们俩是直的吧?”
谢一鸣懒得回答,朝他们晃晃手机:“新上的丝绒拿铁,加不加冰?”
“红丝绒蓝丝绒,我看看,”蒋烈说着去拿谢一鸣的手机,嘴里不忘回怼,“小爷比你乔植还直!”
本来以为说完会很别扭的事,居然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胡闹里轻飘飘过去了,之后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从枯叶铺满校园小路,到薄雪盖住光秃枝杈,还是会被调侃,还是会乱七八糟闲聊,没谁刻意避忌,也没谁异常好奇。
六十册聊斋连环画已经念完,换成《意林》,又换成了《故事会》。
“这本念完了。”
“没事没事,”元京墨一层层上下走楼梯暖和身子,“先不换书,我给你讲一个啊?”
秦孝说:“行。”
“那个故事呢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两个人一起长大、定亲,男人说要去大地方闯荡,赚大钱回来娶她,女人说她会每年给他纳两双鞋垫,照顾好两家长辈,等他回来。”
元京墨换了讲故事的顺序,秦孝听到“纳两双鞋垫”这里才想起来是哪个故事。
这个故事秦孝知道,他很早之前就看过,还给元京墨讲过。
元京墨停了停,猜秦孝想到是什么故事了,故意问他:“你知道他们俩后来怎么样了吗?”
秦孝当然知道。
男人去了大地方,攀附权贵娶妻做官,让人给家里传话说自己打仗死了。
几十年过去,男人的官越来越大,为了名声去穷乡僻壤体察民情,甚至没想起那个山沟是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
更不用提被他抛下的未婚妻。
男人进门的时候女人在纳鞋垫,她没日没夜干活供养两家老人,又一直思念死去的未婚夫,早早就老了。她在看见男人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但男人叫她“大娘”,说路过这里,想讨碗水。
女人没说破,在男人夸鞋垫好看时讲了从前的故事,拿出几十年积攒的一箱鞋垫给了他。
男人当着手下人的面谢了又谢,离开时路过一条阴沟,把那箱鞋垫扔下去,走了。
故事最后写男人,“仿若终于解决一桩大麻烦,长松一口气,脚步轻快,容光焕发”。
元京墨白天在图书馆看的时候甚至想过这是不是另一个故事,可封皮上那群线条乱七八糟的冲人叫的狗实在特别,元京墨印象深刻,那个冬天的下午秦孝给他讲的故事就是这本里面的。
当时他猜男人就是女人的未婚夫,可又不喜欢这样的故事走向,只想想就不高兴得很。
秦孝编了一个新的故事给他。
已经过去很久了,可元京墨清楚记得那个午后的所有细枝末节。
记得锅里升腾的热气、炉子上的地瓜,记得搓洗下巴的力道、罩住视线的毛巾,还记得秦孝拧起的眉头,和不经意偏头的笑。
“秦孝——”
“在这。”
元京墨在灯光下倚着栏杆:“我想吃你烤的地瓜了。”
“等你回来,给你烤。”
“我说,我想吃你烤的地瓜了。”
秦孝微怔,一时没出声。
“是想你了。”
“嗯,”秦孝说,“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元京墨单脚跳上一级台阶,笑了,“我知道,你也想我啦。”
第58章 话
秦孝那里旧书多,每天晚上念几页已经成了习惯。
天越来越冷,秦孝不让元京墨在楼道里打电话,元京墨睡前窝在被子里,不声不响地听,在秦孝低平无澜的声音里睡过去。
听着听着,学期就到了底。
大部分科目在期末前两三周陆续结课,还在上课的科目没剩几门,每天都有能随便安排的大把时间。
但宿舍没人闲着。
乔植是调剂到这个专业的,从学期初就打听好了学校转专业的相关规定,知道期末成绩至关重要,铆足了劲复习。
蒋烈和他爸爸打赌,排名能进前5%他爸爸给他新添辆超跑,进不了的话过年老老实实去国外待足两个周陪外公外婆。
“我外公外婆才不在乎什么春节过年,他俩在兰卡养奶牛养得舒舒服服,非得让我去添什么乱!”
谢一鸣点点他桌上的笔记:“行了,赶紧看。”
手机闹钟正好响,蒋烈脚底一蹬,直接瘫在椅子里。
图书馆人挤人,他们几个不管本身认真还是被迫努力,反正有一个算一个全在正经学,索性把宿舍当了小型自习室。
谢一鸣的备用机定了长长一串闹钟当学习和休息的提示铃,按几个人的习惯商量着定的,学一个半小时歇二十分钟,十分钟列计划进状态,基本两小时一轮,上午两轮下午两轮。
为了学习期间不碰床,谢一鸣专门给四张床都配了床帘,清一色的绿,说学久了看看有益于放松眼球。
蒋烈说每次进去都觉得头顶笼罩着一顶不可言明。
乔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看蒋烈比闹钟还准,每回他憋不住开始念叨,不出三分钟就得响铃。”
元京墨在书上做好标记,拿着杯子去阳台倒水,想起秦孝嘱咐的,在阳台朝远处看了会儿歇眼睛,回来的时候蒋烈还在吐槽。
“你们不知道,那农场地方真的是,想花钱都找不到地方花。能点的中餐外卖就两家我都吃吐了,撑死跑伦敦湖区溜溜腿,火车能把人晃晕。”
乔植说:“不知道的得以为你外公外婆在大西北。”
“那儿还真在英国西北,真不知道俩人图什么,”蒋烈长叹口气,“祖国大好河山哪个省没几个小破村,非大老远跑外边去找罪受。”
很多从蒋烈嘴里随口说出来的字眼,落在元京墨耳朵里都格外陌生,不过完全不影响理解,元京墨听得有趣,冷不防被蒋烈叫了声。
元京墨端着杯子抬头:“怎么了?”
“你家那边有好玩的吗?”
元京墨:“我家那边就是村。”
蒋烈:“。”
谢一鸣笑了声,接住蒋烈那边扔过来的暗器水笔:“哎,考完试出去玩个三五天吧,你们有空吗?”
乔植说:“我都行。”
“那就去呗,吃住交通我安排,”蒋烈精神头又起来了,“元京墨,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啊……”元京墨顿了下,如实说,“我放假想回家。”
蒋烈连元京墨肯定没护照,就从国内南边暖和点的城市里边选都想好了,登时不乐意起来:“寒假一个多月又不是一星期,还不够你在家待的?”
谢一鸣伸长腿朝蒋烈凳子上踢,蒋烈果然瞬间扭头瞪他:“干嘛!”
“不小心,”谢一鸣明摆着敷衍,也没在意小腿被踢回来一脚,跟元京墨和乔植说,“要是你们朋友有空的话一起叫着,人多热闹。”
乔植说:“我朋友要叫就是成对。”
谢一鸣和乔植对了个眼神:“成对什么了不起的,让元京墨叫上秦孝,咱们也能出成对。”
蒋烈再大条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明白归明白,可看谢一鸣和乔植心照不宣的样儿格外不爽,说起话来气也不顺。
“是了不起,四个gay,王炸。”
说完趴桌子前翻书,谢一鸣站起来闹铃正好响,谢一鸣没管,过去把笔放在蒋烈书上,蒋烈拧着眉赶人:“离远点,别耽误小爷学习。”
“我知错了少爷。”
蒋烈指他:“闭嘴。”
谢一鸣挑挑眉,在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回去坐下顺便看了眼元京墨,见他已经在进状态了于是也先专心看书,把别的搁在一旁。
之后谢一鸣还是抽空和元京墨提了,知道元京墨脸皮薄,担心他因为蒋烈的话不好意思。蒋烈又是个粗神经,说话有口无心的事不止三两回,谢一鸣怕一来二去生出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