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蓉心情好,道:“没事,别耽误你的事儿,接吧。”
席羡青犹豫片刻,担心是看护席慕菲的佣人打来的电话,于是卸了单手的手套拿电话,另一只手则持起盒中一颗品相最好的海螺珠。
其实席羡青的手向来极其稳,可以描摹极细的宝石刻面,拿出一颗分量不大的珠子更不是什么问题。
然而在接通电话的两秒钟后,席羡青却瞳孔一颤,手也猝不及防一抖!
幸亏他及时定了心神,及时将海螺珠紧攥在手心中,才没有掉到地毯上留下划痕。徐夫人在一旁捂着胸口,惊呼道“真是好险”。
而听筒另一端的人,声线清冽而温和——
“亲爱的,在忙吗?”
见席羡青一直没说话,那边的呼吸也跟着停了一秒,随即轻柔而暧昧地询问道:“是我,我想你了,这周末来我家里吃顿饭吧?”
自从祝鸣出了事后,祝家的别墅便很少热闹过了。
当时祝鸣卧床休养,仆人们人多嘴杂,私下难免会议论。祝盈盈发现后气得不行,把大多人都遣走了,只留了几个帮忙烧饭和打扫卫生。
当时祝鸣实在是身体虚弱,昏睡一天是常有的事。祝盈盈把工作交给了下属,一个人从早到晚地在屋子里守着,眼巴巴地等他醒来。
她对祝鸣的照顾到了有些神经质的地步。祝鸣自然也为此和她争吵过,因为他觉得祝盈盈这样围在自己身边,更证实了自己是个废人。
他让祝盈盈继续回去打理公司,去和追求她的一区军官约会,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但每次只要试探着一开这个口,祝盈盈的眼泪就和拉了闸的洪水一样说来就来。
后来祝鸣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已接受了无法行走的事实,但始终走不出来的人不是他,是祝盈盈。
这次席羡青来,虽然说要吃一顿家常菜,但祝盈盈还是特地找了二区专业的私厨上门。
祝盈盈精神抖擞地对厨师嘱咐道:“今天的客人是六区人,和我们七区的口味不一样,再多添一道清淡一些的莲子羹吧。”
祝鸣盯着热热闹闹烟火气十足的厨房,看着在其中来回穿梭着的祝盈盈,一时间有些恍然。
别墅的门铃响起,祝鸣的思绪飘了回来。
操纵着着轮椅到了门前,一开门,祝鸣和席羡青墨绿的双眸对了个正着。
当时那通电话来实在匆忙。
尤其祝鸣开头就是一句“亲爱的我想你了”,大概是给电话另一端的人带来了不小冲击,五秒钟后,他都只能听到极轻的呼吸声。
当时开着免提,电话接通了,另一端却许久没有人声传来,祝盈盈的神情逐渐变得疑惑。
祝鸣心里虚得要死,微微咬着牙,笑容僵硬道:“说话呀亲爱的,这周日,你有空吗?”
祝鸣故意用了最腻歪诡异的那一套说辞和语气,希望席羡青可以早点发现不对。
电话那端的人终于隐约猜测到了什么:“……可以。”
祝鸣跟着松了一口气,语气放得温和:“好的,地址我回头再发给你,晚安?”
“……晚安。”
祝鸣几乎是在瞬间就挂了电话。
“他这人就这个毛病。”
他捂着手机,对祝盈盈滴水不漏地笑:“话比较少,闷骚。”
时间回到现在。
祝鸣盯着眼前衣着华美正式,腿长肩宽如超模般的俊逸青年陷入沉思:“小席先生,这里是我家,不是你们六区高定时装周的秀场。”
席羡青的耳根顿时浮起薄薄的一层红:“是你后面和我强调,见家长要穿得正式。”
“我的意思是别穿T恤那种——”
祝鸣静默一瞬,抬手揉了下太阳穴:“我的问题,仔细想想,你这类人的衣柜里也不会有这种衣服。”
视线微微偏转,他盯着席羡青身后的一排保镖,沉吟道:“你这是要抄我家吗?”
席羡青愠怒道:“当时也是你说的,要准备一份礼物。”
祝鸣定睛一看,才发现每个保镖的手里都拎着包装精致的礼盒,更头疼了:“我说的只是别空手来,你这阵仗……是要来拜年吗?”
从小到大,席羡青去过名流聚集的珠宝展和拍卖行,就是没去过别人的家里做客。
此刻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准备得有些过头了。
尴尬与羞恼交织,席羡青的下颌一紧,他冷声对身后的人道:“水果和糕点留下,其它的,都原封不动地拿回去吧。”
祝鸣却突然开口,指向一个保镖手中拎着的东西:“等等,这个小木盒里的是?”
席羡青的身子一顿:“一把雕玉兰的紫檀木五齿梳,不要的话,叫他们一起拿走。”
木梳的价格应该不会离谱到哪里去,祝鸣看这包装盒上的雕花精美,觉得会是一份较为妥当的礼物。
祝鸣温声对席羡青身后的保镖说:“这个也烦请留下吧,谢谢。”
席羡青没说话,但脸色倒是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一些。
门口黑压压的保镖撤了下去,祝鸣总算是能喘上一口松快的气。
他抬头对着席羡青的打扮端详片刻,招了招手:“过来一点。”
席羡青冷着脸睨着他看,不太情愿地稍微低了点头。
距离还是不太够,祝鸣干脆直接抬起手,食指覆到席羡青的领带,指尖一点,随即一勾——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被拉近,席羡青听到祝鸣轻轻地开口道:“谢谢你准备的一切,很精美,也很用心。”
席羡青的身子一滞。
“只不过呢,你送的戒指和实验舱已经给了我小姨不小的压力,如果那一大堆东西进了我家的门,我今天大概会被她骂死。”
祝鸣用手指描摹着真丝领带的边缘,研究着要怎么解开:“从来没有人这么细致地为我准备过礼物,哪怕你只是在履行协议里的条款,我也想对你说一句谢谢。”
“六区人从不会在礼仪上轻慢别人。”
席羡青静默少时,开口道:“如果你真的意识到今天麻烦到了我,那么也请你早点让我看到你身为一位医生所能带来的价值。”
“那是自然。”
祝鸣并不擅长解领带的结,又向下拽了一下:“不过领带呢,咱们今晚就不戴了,家人之间吃顿饭而已,随意一点。”
席羡青被他拽得一个踉跄:“……!”
出席大型场合时,六区媒体向来喜欢分析评论席羡青的穿搭配饰,从而推测未来的时尚流行风向。
没人会质疑他的品位,更遑论上手动他穿的衣服。
只是心绪先是因祝鸣那番真诚的致谢扰得有些乱,加上此刻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席羡青视线可及之处,只能看到祝鸣鸭绒般细密的睫毛,向下走便是秀气精致的鼻梁。
视线僵硬得不知道往何处放,他竟然忘了制止这人手上的动作。
“对了,咳嗽,代表你需要配合我演出,敲腿,则意味着不要出声反驳。”
祝鸣没注意到席羡青的神情,手上一边解着结,一边提醒道:“还记得吗?”
见席羡青半天没说话,祝鸣拽了拽解到一半的领带,歪着头问:“咱们昨天晚上商量好的暗号,你别告诉我你忘了?”
“……祝鸣。”席羡青垂眸,哑声喊他的名字,“你最好是能快点治好我。”
“那就先陪我好好演完今晚这一场。”
祝鸣笑眼弯弯,用手抚平他的衣领:“作为回报,未来的我自然会全力以赴的。”
作者有话说:
小狐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一句“亲爱的我想你了”差点让大孔雀损失了两个顶级实验舱的钱^_^
第10章 吻戏
正犹豫着手中的领带该往哪里放时,祝鸣听见身后传来祝盈盈惊讶的一嗓子:“欸,是小席来了吗?”
见两人僵站在门口,祝盈盈疑惑道:“怎么了?两人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呀?”
方才千叮咛万嘱咐席羡青演戏不能出岔子的人是祝鸣,然而三个人此刻在客厅真正碰上面时,竟然是祝鸣自己先有些没反应过来。
对上祝盈盈探究的目光,他的嘴巴微微张开:“我们在……”
好在席羡青先他一步反应了过来,平静起身,站在祝鸣身侧:“您就是祝阿姨吧?”
祝鸣也及时地回过了神,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领带塞进席羡青的口袋:“小姨,这是羡青,我们刚才在聊他给您准备的礼物呢。”
祝盈盈合不拢嘴:“哎呀,买什么东西啊!带张嘴就够了。快进来快进来,饭已经烧好了。”
席羡青前脚刚进屋子换了鞋,就听见祝鸣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
他脚步一顿,回想起刚才约定好的规则,咳嗽代表的是……
回头一看,果然祝鸣进入了影帝模式,指了指轮椅后方的把手,“羡青呀。”
席羡青:“……?”
席羡青用眼神质问:“你的轮椅不是电动的吗?”
祝鸣腼腆羞涩一笑,同样用眼神答道:“因为我们在做戏啊。”
他嘴上轻轻柔柔地提醒道:“推我一下嘛。”
席羡青深吸了一口气,只得双手放在轮椅手把上,推着祝鸣进了客厅。
解放双手的祝鸣十分舒服,开始左指挥右使唤起来:“餐厅在那边,对对……推快点,肚子饿了。”
席羡青紧绷着脸,加快了脚步。
祝盈盈全程紧盯着他们俩的互动,只觉得真像小情侣在斗嘴玩闹,忍不住抿嘴偷偷一笑:“快坐下来,先尝尝我煲的竹荪马蹄汤。”
几人落了座,仆人们安静地端上了菜品。
餐厅内有些闷热。席羡青脱了西装外套,正准备抬起手挂在座椅靠背上时,身侧的祝鸣又是极轻地咳嗽了一声。
席羡青的手一顿:“……”
抬头一看,身旁的祝鸣的面色如常。坐在对面的祝盈盈眨了眨眼,没说话,但眼珠子没在他们俩身上离开过分毫。
席羡青额角一跳。
他拎着外套的手最后还是紧急拐了个弯,艰难开口道:“你……要不要披上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