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鸣像是很惊讶似的抬起了眸:“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冷呢,可以。”
席羡青无声吐出一口气,将外套披在了祝鸣的肩上。
祝盈盈看着他们俩,眼中含着的笑意满满当当,似是下一秒就要快要溢出来了。
前汤喝完,便是重要的正菜环节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席大少爷那惊世骇俗的“不在外区堂食”给祝鸣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于是在这顿饭前,祝鸣特地提前私聊通了下气:“咱到时候能不能演一下,稍微配合着吃两口?”
席羡青回复得也十分理直气壮:“外区的食品通常不合胃口,也很有可能存在安全隐患,这是事实。”
祝鸣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那这样,你把你不爱吃的东西给我发过来,我叫我小姨避开准备。”
五分钟后,祝鸣收到了一个巨大的PDF文件。
此时此刻,祝盈盈给两人一人夹了一筷子糯米藕,托着腮帮子问:“你们俩怎么认识的呀?”
说是吃饭,一筷一舀之间,都是深深浅浅的试探。
好在祝鸣提前和席羡青进行了分工:问到相恋相知细节,就由祝鸣来杜撰;问到未来和婚礼打算,便由席羡青来编造。
这道题属于祝鸣的范畴:“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那场相亲认识的,后来生日宴中帮了我一次,慢慢就处上了嘛。”
席羡青对着碗中糯米藕观察了片刻,才斯文地持筷夹起,静静放入口中。
几个问题后,祝盈盈又给两人加了一勺蟹粉豆腐:“那你们的婚礼……打算怎么办?”
这题是席羡青的。
答案两人早已商量好,席羡青也回复滴水不漏:“我们不想张扬,决定只办一个小小的仪式,邀请相熟的亲眷吃一顿饭就好。”
祝盈盈挑不出问题:“挺好的,挺好的。”
又吃了两口菜,祝盈盈根本就憋不住话:“那你们未来,打算住在哪里啊?”
这类问题是属于“未来规划”这一档,理应是该由席羡青来答复的。
但祝鸣却提前一步给出了答案:“我的工作大部分都在线上嘛,相比之下比较灵活,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和他搬去六区。”
席羡青:“……?”
祝鸣在桌底下伸出手敲了敲席羡青的大腿,示意自己会在之后和他解释。
祝鸣自然不会真的和席羡青住在一起。只是他协议婚姻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可以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离开祝盈盈生活。
祝盈盈的表情一时间变得错杂,难过与欣慰交织。
她抿了抿嘴:“对了,小席,我看新闻说,你们六区下届代表人的考核就要开始了,你的身份……是不是要开始在别的区域奔波了?”
席羡青放下筷子,看向祝盈盈:“是。”
祝盈盈:“什么时候开始呀?去哪几个区?”
席羡青:“一个月后开始,爷爷安排我以二区、四区和七区的顺序进行跨区考核,每个区停留两个月左右。”
这回轮到祝鸣彻底茫无头绪:“……?”
祝盈盈感慨道:“哎呀,真是辛苦啊,那……你们到时候是一起去吗?”
祝鸣猛地转头看向席羡青,然而席羡青只是冷静地端起手边的温茶啜饮。
下一瞬,祝鸣感觉自己的手背也被席羡青在桌下的手轻轻敲了一下,意味着他会在之后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祝鸣两耳不闻窗外事已久,自己区的新闻都懒得看,更别提八竿子打不着的六区。
什么考核?什么跨区?那自己这个贴身医生的身份,难不成还要和这人每个区一起跑?这轮椅都能转出火星子吧?
然后他听到席羡青平静答道:“是的,席家有私人飞机,跨区旅途也不会太过于奔波,都会有人打点妥当的,请您放心。”
“好,好,你们自己决定,多去别的地区看看,开阔开阔视野也是好的。”
祝盈盈神情变得欣慰又感慨,思绪也跟着一点一点飘远:“代表人这位置可不好当啊,都是各区优秀的人削尖了脑袋去争。祝鸣这小子当年,在七区这种天才——”
“小姨。”祝鸣温声打断了他,“馋甜品了,你不是说今天有做莲子羹吗?”
“哦,对的对的,我这就去拿。”祝盈盈回过神来,对他们扯出一个笑,起身向厨房走去,“马上就回来。”
餐厅里蓦然安静下来,席羡青扭头,看了祝鸣一眼。
“这糯米藕有点腻,感觉糖加多了。”
祝鸣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又咬了一口碟中的糯米藕,吐了吐舌头,“一会儿得拿莲子羹好好压一压。”
莲子羹清甜解腻,祝鸣几口喝完,便嘴甜地央求着再续一碗。
席羡青喝了两口,也有些放不下汤匙。
席家的家宴通常都设长桌上,餐食精致,讲究颇多,加上席羡青自己也口味挑剔,所以很多时候一顿饭下来,胃里通常都是空空冷冷的。
但今天也不知怎么的,桌上不过是最普通的家常菜,但一顿吃下来,他却感觉自己的胸口泛起了一阵前所未有过的舒适暖意。
席羡青在饮食上向来都很克制,今天不知不觉间……竟吃得有些饱。
饭后祝盈盈说:“桌子有人收拾,今天月光可好了,你快带小席去花园,看看我种的蔷薇和玫瑰。”
餐厅去花园的路上,有一个小小的斜坡。
演了一晚上的席羡青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没有多想,将手搭在祝鸣的轮椅把手上,顺手推着他下了坡。
抬起眼,发现祝鸣笑眼弯弯地看着自己。
“哎呀,良心发现啦,羡青。”祝鸣调侃道。
“……”席羡青面无表情地撒开手,“我看你吃饱了也有劲儿了,那就请自食其力吧。”
“脾气真是不小。”祝鸣一乐,“好啦,去花园走走吧。”
花园里的月光清美,粉蔷薇开得热烈美丽,空气被花香萦绕,祝鸣合着眼休憩了一小会儿,呼吸放得很轻,像是要睡着了。
席羡青赏了会儿花,回头便看到这样的一幕。
他先是一顿,随即移开目光,找了一个话题:“我刚才在你家客厅里,看到了一只兔子。”
祝鸣依旧合着眼:“是客厅里的那个笼子里吗?那是我妈。”
席羡青:“?”
“嗯,准确地来说,是我妈精神体的代餐。”
似乎料到席羡青心中所想,祝鸣解释道:“我妈走得早,精神体和我小姨一样都是兔子,我小姨就养了它,算是留个念想。”
“这么一想,虽然容易和别人撞款,精神体常见一点也不是坏事。”他用调笑般的语气补充道。
席羡青沉默良久:“你明明很爱你的小姨,为什么要大费周折地做这样的协议婚姻……只是为了离开她?”
“因为我爱她,她也爱我,所以我知道,现在的我只会牵绊到她。”
祝鸣说:“所以我必须离开她。”
这段话乍一听是没什么逻辑的,相爱的亲人理应多多联系,祝鸣却克制地想要保持距离。
但回想起餐桌上忙前忙后的祝盈盈,席羡青在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缄默片刻,席羡青的视线越过蔷薇花丛。他沉吟少时后道:“你小姨她……好像正在偷看咱们。”
祝鸣一怔,抬头一瞥。
果然,客厅和花园之间巨大的落地窗前,是祝盈盈在兔笼前一边喂食,一边探头探脑,貌似漫不经心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瞅了过来。
“你看,她根本放不下心的。”祝鸣笑着叹息道。
“虽然今天已经麻烦你太多了。”祝鸣直起身子,无奈地呼出一口气:“但如果可以的话,就请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吧。”
席羡青:“……什么?”
还未反应过来,领口处一阵拉扯感传来,席羡青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倾:“你——”
他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被祝鸣拽领子了。
但祝鸣这次手的落点并不是他的衣领——他的手覆在席羡青的喉结上,一点一点地向上游走,轻柔地描摹着青年锋利下颌线,最后落在耳际,缱绻地捧住了席羡青的脸。
然后祝鸣垂眼,将脸贴了过来。
远远望去,他们宛若爱侣一般缱绻温柔地接吻。但只有席羡青知道,祝鸣只是将嘴唇贴得极近,却又始终留了那么一丝克制的距离。
席羡青身体骤然一僵,意识到是在演给祝盈盈看后,才压抑着本能没上手直接推,咬牙道:“……祝鸣。”
“嗯?”
“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任何的分寸感和边界感?”
“我确实没有。”
“你知不知道,在六区……”
“没规矩,没教养,没礼貌,会被骂的,我知道。”
“……只陪你演今天这么一次。”
“好呢。”
“我要添到协议里,如果还有下次,你必须要提前打招呼。”
“好啦,都听你的,就这么待一小会儿。”
祝鸣的声音放得极轻,每吐出一个字,温烫的呼吸便拂过席羡青的侧脸:“哪有人接吻这么僵硬的,敬业一点。”
祝鸣只想让这出戏的真实性再稍微提高一点,却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只起了火上浇油的作用。
脸色根本就不好看的俊美青年呼吸变得粗重,像是酝酿着什么,他突然抓住了祝鸣的手腕,顺势牵制着将轮椅上的人往后一推——
祝鸣的瞳孔一颤。
背部重重砸向轮椅靠背,布料摩挲、鼻尖相抵间,祝鸣感觉自己的下巴一痛,是席羡青的手毫不客气捏住了他的脸,强势而有力地拉了一下。
——这场吻戏的主导方在瞬息间发生了变化。
“……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席羡青的眉头冷冷蹙起,神情分明是居高临下的,但盯着祝鸣的脸少时后,却咬着牙微微别过脸:“接吻的姿势总不可能一成不变,既然要演,也请你演得稍微像一点吧。”
作者有话说:
玩脱了的坏狐狸and气急败坏的大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