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晚上6点半,门外传来门铃声,然后是开门声。
季然连忙放下锅铲出来,看见寒深刚进屋。
季然:“你来了?”
寒深:“我回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目光触碰,又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寒深穿着一件深灰色羊绒大衣,还带着室外的冷意。他安静地站在玄关,手里带着一束花,一瓶酒,像是来朋友家做客,又仿佛是新婚丈夫回家给妻子带的日常礼。
季然只穿了一件薄卫衣,他身上系着一条鹅黄色围裙,赤脚踩着温暖的地板,头发似乎刚洗过,看上去柔软得要命。
他们安静地注视着彼此,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厨房传来一阵油爆声,季然这才猛然惊醒,连忙赤脚跑了回去。
时间再次流通,寒深把花和酒放在餐桌上,脱掉大衣、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和马甲过来。他问季然:“需要帮忙吗?”
衣服一脱,显得寒深身材更好了。
季然又想起了下午做的那个潮湿、眩晕、让人难为情的梦。他低头不去看寒深,耳朵有些红:“那你把排骨端出去吧。”
寒深看了一圈,有些疑惑:“排骨在哪里?”
季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闹了个大脸红,连忙纠正:“没有排骨,是炖牛肉。”
寒深听话照做,又趁着季然炒虾时把沙拉办好了,晚上7点,二人准时吃上了四菜一汤。
寒深带了酒,度数不高,喝起来酸酸甜甜,季然还算喜欢。
这不是季然第一次和寒深用餐了,之前他们出差也经常一起吃饭,但在家里这种私密场合,又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而且他发现,寒深真的吃得好多啊,超级爱吃肉。
见季然吃少了,还要说他:“你太瘦了,多吃点肉。”
季然冷哼一声,心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么瘦?
天天加班,作息紊乱,能长胖就怪了。
但他不敢当着寒深的面这么说,只是附和道:“我尽量。”
季然做得稍多,心道吃不完的还可以冷冻当自制预制菜,没想到最后只剩下一点儿汤汁,连泡饭都不够。
季然被寒深的食量震惊了。
他做了两斤牛肉,一斤五花肉,还有两斤大虾,这几乎是季然一周的肉食,寒深竟然一顿就吃完了。
而且他吃了这么多,肚子怎么还是平的?下面倒是尺寸颇大……
等等,他在看哪里?!
季然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被寒深逮住:“看什么?”
季然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您食量挺大。”
寒深把碗筷放进洗碗机,说:“我消耗大,还健身。”
看着对方饱满的肌肉,季然隐隐有些羡慕,等他工作不忙了,他也要开始运动。
吃完晚饭,寒深把季然叫到大门口,让他想一个新的密码。
季然愣了愣:“想密码?”
“换密码锁,”寒深说,“我把其他密码和人脸识别都删了,以后只有你能开门。”
原来寒深过来是给他改密码……
季然心脏暖暖的,有一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改完密码后,寒深又问了季然之前租房的情况,说有需要可以找他帮忙。
季然说都处理好了,中介退了他押金和剩下的房租。
寒深便没有再问,直到离开前,他穿好大衣,却在玄关处停了下来,回头说道:“白天你出去了?Luke中午过来,说他没看见你。”
季然:“……”
他有些尴尬:“我不小心躲起来了。”
“为什么?”寒深说,“我们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嗯?什么意思?
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他们又没有见不得人!
虽然他做那种梦,确实非常见不得人。
季然支支吾吾,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紧张,我开玩笑。”寒深笑了一下,季然看见他抬起右手,往他的方向伸来。
季然莫名有些心跳加速,身体微微往前倾一倾。
但寒深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转向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转头说道:“我走了,再见。”
“哦,”季然呆呆地看着寒深,也跟着说,“再见。”
寒深却没有立刻离开,依旧站在门口注视着季然。季然抿了抿唇,也抬起脑袋看着他。
狭窄的玄关,有什么东西在发酵。
但最终,寒深后撤一步,说:“我走了。”
大门在眼前关闭,季然嘴唇微张,呆呆看向寒深离开的方向,有些惊讶,又有些失落。
刚才他还以为,寒深是要摸他脑袋……
第27章
一周后,季然在高铁站接到了长途跋涉而来的家人们。
季然最近挣了不少钱,本来打算给他们买机票,可爸妈舍不得钱,提前一晚住到亲戚家,早早搭了高铁过来。
季然接到人时已是傍晚,父母精心打扮过,一人提了一个行李箱,看起来和城里人没什么区别。
母亲小声告诉季然,行李箱里装了两只土鸡,是她从老家特意带来的。
季然有些意外:“你们还养鸡了?”
“老家叔叔养的,”妈妈说,“就住我们老房子的叔叔,小时候他还带过你呢。我们给他买了只鸡,他又送了你一一只,都是乡下喂的粮食,城里买不到。”
沪市想吃什么买不到,就他小区门口生鲜超市卖的土鸡,每一只鸡都有溯源码,从小到大吃什么写得清清楚楚。
但毕竟是家人大老远带来的心意,季然没有说这些扫兴话,他谢谢了妈妈,又问两只鸡重不重,帮忙接过了行李箱。
因为有地铁直达,季然就没打车,带他们去坐了地铁。
季然教他们用手机刷卡进站,父亲反复询问了两遍,成功进了闸机。母亲却被卡在外面,试了几次都不得其法,一脸焦急地停在原地。
“怎么这都不会?”父亲开始骂她,季然过去重新打开她手机二维码。
【滴——】
闸机重新打开,母亲连忙进来,有些尴尬地向季然抱怨:“手机好麻烦,你怎么不给我买一张弟弟的公交卡。”
季丞轩没手机,季然给他准备的是公交卡。
季然说:“怕你忘带卡,手机方便,你多试几次习惯就好了。”
母亲没再说话,紧紧跟在父亲身后,季丞轩背着书包,对着地铁站的游戏广告看得出神。
“别看了,快过来,车马上来了。”父亲开始叫他。
季丞轩不情愿地跟了过来,又对季然说:“哥,我真羡慕你,我最喜欢的战队就在你城市。”
季然没注意那个广告,问他:“什么战队?”
季丞轩就开始和他说自己喜欢的游戏,还说他上个赛季自己打上了星耀,表情相当得意。
父亲不悦地瞪了季丞轩一眼:“天天就知道打游戏,读书也不认真,我看你早晚要废了。”
季丞轩做了个鬼脸,已经对这种训斥习以为常。
小学生哪儿有这么多时间玩游戏?还能单排上星耀?
季然虽然疑惑,但不想在公众场合让弟弟难堪,只是说:“车来了,先上去吧。”
一路无话,直到他们下了地铁。
地铁站出口是沪市最好的街区之一,季然本想和他们介绍这是张爱玲故居,这是法租界旧址,可出地铁站的那一瞬,他就察觉到了父母的不自在。
父亲故作镇定地打量着周围,母亲牵着弟弟跟在他身后,季然能明显感觉到他们的窘迫。进入小区后,父母显得更不自在了。连平日里喜欢指点江山的父亲,也开始变得沉默。
季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但他没表现出来,直接带父母回了家。他向他们介绍房间的布局,又安排父母住主卧,他买了张充气床垫,打算和弟弟一起睡书房。
父亲看了眼大床,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住得起这么好的房子?”
季然解释这是自己老板便宜租给他的,他算是帮老板看房子。
“这倒是个主意。”仿佛是无所适从,又或者是想要显得自己厉害,父亲又开始发表他那些不怎么高明的评语。
但这次季然没理他,时间不早了,说要带他们出去吃饭。
招待家人吃饭是件困难的事情,太贵的不吃,没吃过的也不吃,他们大老远来沪市,竟然选了一家家乡菜。
季然让他们点菜,他们不点,季然刚点了三个菜,他们就说够了。沪市有自己的货币单位,他们嫌这里的东西太贵了。
三道菜很快就吃光了,季然打算再加,父母非说自己吃饱了,死活不让他点。可他分明看见爸爸就着汤汁又吃了一碗白米饭。
季然当时就有点儿受不了了,他强压下心中的酸涩,说自己没吃饱,又点了两个菜。这两个菜也都吃完了。
离开餐厅后季然心情有些复杂,这些年来他也怨过父母,但每当看到父母这样,他又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人。
父母只是时代下的牺牲品,他无权指责他们什么。
时间还早,季然带他们去了外滩,眼前是黄浦江,对面就是东方明珠。直到现在,紧绷的父母才终于笑了,拿出手机开始拍照。季然给他们拍了标志性的游客照,因为他是摄影师,所以家庭合照里没有他。
周末两天,季然带他们去了浦东和迪士尼,还在迪士尼给自己过了生日。
季然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可当他在迪士尼拿到生日贴纸,却也觉得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