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小景的脑CT和心理测评结果都出来了,以我的经验和A市当地三甲脑神经医生的判断,小景有轻微的抑郁倾向。”
严律的脚步一下顿住。
林亦继续道:“小景发消息给我,向我求助了,作为他曾经的心理医生,我需要和你聊聊,最好当面聊。”
“我有理由怀疑,他的抑郁和你有很大的关系。”
严律没有继续去会议室,他朝跟着自己的徐助理示意了下,转身,往回走,冷静地说:“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顿了顿,“脑CT和心理测评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景没有和我提过这些。”
……
林亦刚好在国内,约了严律在A市的办公室面谈,严律当天便推了所有工作飞了过来。
严律到林亦办公室的时候,恰巧何景新也在。
何景新完全不知道严律会来,看见严律的时候愣住了,同时心底觉出些羞耻——严律已经知道了吗?
何景新甚至有些尴尬,更多的是难过,他和推门进来的严律对视,眸光闪烁,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面对严律。
严律则轻轻带上门,正常的神色,问何景新:“和林医生聊过了吗?”
林亦站在书柜前翻看什么,看了看两人:“小景,你先出去吧,我和你男朋友单独聊聊。”
“好。”
何景新应了声,往门口走。
经过严律的时候,男生特意错开了目光。
严律则抬手抓住男生的胳膊,温声说了句:“等下我,等会儿我们一起走。”
何景新这才抬头,对上严律温和包容的目光,点了点头。
何景新出去后,严律走向办公桌,林亦也走回来,示意道:“坐。”
严律坐下,林亦也坐下,靠着椅子,默默看了看桌对面的男人,开启话题道:“我这两天和小景聊了聊,总的来说,他的情况还好。”
“他不是十几岁的时候,现在成年了、长大了,已经学会发现不对自己调整心态了。”
严律没插嘴,听着林亦的话。
林亦注视严律:“我长话短说,你和小景在一起这么久以来,有发现他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
“你尽量回想,尤其是细节。”
严律想了,事实上,在飞机上,在接到林亦的电话后,他就一直在想。
严律道:“我起初只是发现小景有些黏我。”
“他对我发过一次火,那次他有大概四个小时没有联系上我。”
“我平时比较喜欢问我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
又道:“有两次他闻到车上和我身上有同一款女士香水的味道,他有些在意这件事,我解释了,但当时他没有表现出不愉快。”
林亦:“还有吗?”
严律又想了想,如实而坦诚道:“平时我过来,或者我们一起,小景要得比较多。”
“这方面我没有多想过,他年纪轻,我只以为是他需求多的关系。”
林亦正色道:“你知道对他这种从小缺爱、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来说,sex(性)等同于什么吗?”
严律没说话。
林亦没卖关子:“是爱。”
“性等于爱。”
“当然,这一点其实没什么问题,对很多人来说,有爱才有性、性与爱原本便没有分得那么开。”
“但对小景来说,”林亦看着严律的眼睛:“做//爱、肉//体上满足你,或者满足他自己,都会让他觉得那是爱的体现和滋养。”
“内心里,他会觉得满足,觉得那是爱,所以他会喜欢做。”
严律闻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我问过小景,小景说他从家里搬出来之后,一直是你在帮助照拂他。”
林亦接下来的话不太好听:“你觉得你在帮他?”
林亦下了自己的评判:“你在‘圈养’他。”
严律回视林亦:“没有,这点你说错了。”
严律肯定的语气:“我没有‘圈养’他,我的爱没有这么下三滥。”
林亦:“你让他离不开你,拥抱和肢体的亲密接触、甚至你默认你们可以像朋友一样睡一起,都让他心理上越来越依赖你,甚至离不开你。”
“你还觉得你没有做错吗?”
严律没再开口多解释。
林亦倾身向办公桌,手臂隔桌、十指交扣,斩钉截铁道:“你是帮了他,但某种意义上,你也‘害’了他。”
“如果你们只是朋友,他对你的依赖会有限度,相处也会有边界。”
“可你也知道你们早晚有一天不会只是朋友,对吗。”
“他对你的依赖,从你们在一起那一刻起,就会越来越多。”
“缺爱造成他本身就没有安全感,没有安全感又会让他越来越依赖你。”
“他喜欢你、爱你,你们又不能经常见面,异地,全靠手机联系,他就越发没有安全感。”
“越没有安全感,他就越焦虑,焦虑会产生很多问题,比如他潜意识会想借着亲密和□□的满足来感受爱。”
“你可能都不知道,他的焦虑和轻微抑郁已经让他有了躯体上的症状——他经常失眠。”
“为了能睡着,他买了你用的同款香水,想象你在他身边,借此缓解焦虑,给自己助眠。”
严律从不知道这些,听得眉头皱起。
林亦这时道:“你做好准备吧,小景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当地三甲神经内科的医生前两天就给他开了氟哌噻吨,一天一粒,我不建议他现在就吃,但他肯定需要心理疏导。”
跟着摊手耸肩道:“很可惜,因为我对小景的个人想法,我已经不适合再做他的医生。”
严律点头道:“我会另外给小景找医生。”
林亦:“你找什么?你能找到什么好的?我已经找了,是我在国内合作过的一位同事,女性,姓陈,非常好的医生。”
“我这两天会整理好小景的病例,到时候一起转给陈医生。”
“你不用特意做什么,多陪陪他,让他不要那么焦虑、没有安全感,再顺便付掉诊疗费就行了。”
严律点头:“好,谢谢。”
“请把陈医生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会和陈医生联系。”
林亦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严律,严律接过,看了看。
林亦这时道:“还有件事。”
严律抬起目光看过去,表示自己在听。
林亦:“他在感情里没有安全感这件事,你要负责解决。”
又道:“你如果没时间或者不会解决,不如直接把人让给我。”
“你不知道怎么爱他,会有人知道的。”
严律起身:“别的谢谢,这点不牢你费心。”
林亦翻了个白眼。
严律开门出去,门口不远处坐着的何景新听到动静立刻起身,男生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看向严律的眼神都满是不安,其中还有自责,好像他做了错事一样。
严律对上这样的目光,瞬间心疼得不行。
第60章 心碎
小景做错了什么?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只是病了,却还觉得自己这样是给大家添了麻烦,默默自责。
严律对上这样的神情,怎么可能看不懂男生的意思?
他看懂了,因此心疼得不行。
严律克制着,没表现出什么,神色如常地走过去,就好像刚刚在办公室没和林亦聊什么一样。
他伸手去牵何景新的手,温声说:“走吧。”
“嗯。”
何景新也没说什么,但他有些紧张在意地看着严律的脸,似乎很想从男人的表情神态上看出严律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起坐电梯,一起步行走出大楼,一直到上车,严律都没有就刚刚与林亦的面谈和何景新的“病情”多说什么,只是十分随意地边走边和何景新聊着,问男生前两天的春游爬山好不好玩之类。
何景新被牵着,边走边顺着严律的话回答了,又觑了觑严律,很想知道严律心底的想法。
直到上车,前后排之间的挡板升起来,严律才温声道:“怎么会想到找林医生?是发生了什么吗?”
何景新没看严律,兀自坐着,垂着眸光,抿抿唇。
他有些难以启齿,这么多年了,他的那个老毛病,他除了林亦,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过。
要现在告诉严律吗?
何景新不知道。
默了默,何景新最终没提,只含糊道:“我发现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严律看着何景新,知道男生隐瞒了实情。
他自己也是早上接到林亦的电话后才想到:小景会认识林亦,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