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是鬼怪所为,为什么他没出事?
是谁在折磨李芥?偏偏又不干脆给个痛快杀了他,这样的折磨,说是没仇都不可能。
“李兄!你等等!你坚持住!”黎恪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清,还是大声喊。李芥被抓到了半空中,他跳起来也只能勉强抓住一只已经被拧到变形的脚,之后他就被甩落在地,满手鲜血。
惨叫声持续了近半刻钟,李芥干脆利落地昏了过去,他的身体仍旧被无形的手掌控着,撕扯、拧动,扭曲成一团,断开的骨头扎穿皮肉露在外面。
再然后,那只手似乎消失了,李芥跌落下来。
黎恪在下面看得都忍不住揪心,他虽然知道李芥有些小心思,可他从来没想过要李芥以这种方式死去。
用力接住了他,小心放在地上,先伸手探了探鼻息……
令他惊奇的是,李芥身上流了那么多血,骨节全都碎了,身体以非常诡异的角度向后仰着拧成一个团……
可偏偏他还活着。
他竟然都没有死!呼吸微弱,可他还活着。
简直像那个东西故意吊住他的命好让他受折磨一般。
黎恪想救他都不知道怎么救,他也试图让李芥身体舒展开,可李芥的骨头早就被故意反折还打了半个节,解都解不开,黎恪伸手试探几次,再后来都不敢碰他。
让人看着,就觉得自己的骨头也跟着疼。
黎恪越想越浑身发寒。
这个东西……与其说是鬼,不如说更像来复仇的人,还是那种丧尽天良毫无怜悯之心的恶徒!
会是什么东西在作乱?
王武拿起了最后一个皮影。
再次在镜子前照了照,镜子里果然浮现出熟悉的少年人的模样。
但在少年身后,还有一道血红的像是女人身形的影子,那影子很淡,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王武当然也没仔细看。
他拿着皮影往白布后走去,沿途经过的镜子每一面都照出了那个小鬼头可恶的嘴脸,他好像很着急在写什么东西,一张张镜子走过去,他写的东西越来越多。
不过……从今天以后,他就别想写了!
王五没有看见,当他经过那些镜子后,镜子前都多了一道淡淡的身影。
那是个女人模样的血影,保持着和镜子里姜遗光一模一样的姿势,伏案飞快书写着什么。
随着她的动作,卓越上渐渐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的字。
那是将离写的故事。
姜遗光在改变将离的故事。将离也在改变姜遗光的故事。现在,将离就把姜遗光的故事截了胡。
她笔下的王武,从戏台上退下后,来到了一个房间里。
房间中堆满了皮影。
这些皮影全都是人,有的是活人,有的是死人,有的在镜子里,有的在镜子外。在镜子里的人暂且不提,而在镜子外的那些人,他们无一例外全都看过《将离》这个故事。
一旦他们看过,他们就会变成属于将离的故事中的人。
王武不知道,他只为自己逃脱一劫而感到开心。
他在房间里翻了起来,发现从镜子里能看到活人的身影以后,就开始找自己的仇人。
镜子前的血影继续书写。镜子里,即便王武已经来到了白布以后,可镜子中仍旧浮现出淡淡的姜遗光的影子。
他们都在写故事。
但是……镜子前血影的速度,要比镜子里的姜遗光更快一些。
她终于写到了姜遗光。
桌面上浮现出一排细小的血字——
“王武拿起了属于姜遗光的皮影,他伸手,扯断了皮影的右手。”
房间里,白布后,王武扯掉了皮影的右手哈哈大笑。
镜子中,姜遗光的右手突然断裂,笔掉落在地,鲜血喷涌。
姜遗光眼前纸张上的文字飞快变化,变得和桌面血字内容一般无二。
他知道,这是念的对策。念果然利用王武来对付他。
他用故事克制念,所以念也用故事操纵王武克制他!
而且,一出手就是断了他的右臂,不让他有继续写的机会。
可是,他还有左手。
想都没想,姜遗光伸出左手握笔,以丝毫不亚于右手的速度飞快将那一行划掉,改写——
“王武把皮影放回桌面,羞愧自尽。将离……”
白布后,王武忽然感觉有点不对。他呆呆地看着手里断了一只手臂的皮影,再看一眼地上狼藉的皮影们,心中生出一股愧疚感来。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十恶不赦!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要杀要剐,不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儿!他整这么恶心干什么?
王武羞愧欲绝,转头就要硬着脖子往墙上冲——
桌面血字跟着变化。可在姜遗光才写下将离二字后,他又动弹不得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刚才写下的字迹消失。
紧接着,纸张上墨渍蠕动,一个字一个字艰辛地往外吐,变出新的一行内容来。
“王武重新拿起皮影,他卸掉了姜遗光的……”
姜遗光拿住笔死死僵持,墨字每多一个他就涂一个。他右手断裂处剧痛,左手跟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只能咬牙坚持住。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活路。
第295章
京城动乱。
状元游街当日, 无故出现一女子从天而降砸伤状元郎,车队混乱,马失控伤人,人群踩踏, 伤亡惨重。这几日京城里到处都在办丧事, 白布白幡随处挂, 原本因恩科放榜逐渐沸腾的油锅直接被泼了一瓢冷水,爆发之后迅速冷下来。
那女子是谁?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天上?
还有……除了状元郎以外,听说其他地方也有不少人突然就从半空中砸到了地上。
据他们说, 那时候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抓着他们往地上砸。
再然后……
御林军冲进各大书铺搜捕,听闻有反贼混进书铺印了反文反诗意图谋反。当日状元郎出事,那女子也是反贼们安排的,总之一切都往反贼身上推,绝不能有损陛下颜面。
更何况……这些反贼本就不清白。
“据说赤月教的反贼都会邪术!他们要九十九个童男和九十九个童女的血, 还要种在坟头九十九年的阴木,炼成以后就能操纵活人。”
“就跟木偶戏一样,把血给你喝下,你就会变成木偶, 听他的话, 可吓人了……”
百姓多愚昧,不论多么玄乎的流言, 只要传的人多了,他们就可能会信。朝廷先下手为强,在京城流言炸锅前抢先安排一步, 让百姓把苗头都对准了反贼。
住在京中的百姓都能觉得近年来各地管理似乎更严了些, 规矩倒没怎么变,可以往那种松弛舒适的感觉就是渐渐消失了。按一些人的话说, 那是绳子收得更紧了。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蛇蚁过道一般。有些人也忍不住要跳出来。
现在大家才明白为什么。
因为反贼啊!
要不是反贼闹事,又何至于此?
反贼实在可恶,一开始先躲在寺庙里,利用信众香客敛财,后来寺庙道观除去大半,剩下的也必须朝廷接管以后,这帮人就在京里散布谣言。多亏陛下英明神武,乃真龙天子降世,总能及时识破反贼阴谋,否则现在京城的百姓都要遭殃。
不过百密一疏,还是让这些反贼得逞了一次。陛下五十大寿开恩科钦点的状元郎,听说从此以后就成了个废人……
据说,陛下爱才,更是爱民如子,听闻此事后数次落泪,才下令全城彻查,不放过一个反贼。
据说,书铺里抓出来不少反贼。
据说……京城很多悬案都和反贼们有关。
流言纷纷,越传越广,越来越多人信了,无一不对反贼深恶痛绝。
御林军们当初丢了脸,原先一把手直接被撤下去换了新人上来,这位新官上任直接把京城里三层外三层查了个天翻地覆。听说京城中的大牢都挤满没地方放了,日日有家属在外哭嚎。
除此外,皇宫里也日日抬出裹了白布的尸首,有些布都来不及裹好,露出一点穿了里衣的尸骨,堆在板车上拉走了。义地埋不下,索性全都送到化人场。
都说陛下动了真怒,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呢。
陛下管的这样严,百姓们反而安心不少。像这样有事抓人还好,自己不惹上不就没事了?要是出了这事儿上头还没什么动静,他们才要害怕呢。
这把火也终于烧到了朝阳公主这里。
“话本?”朝阳公主不解,“什么话本?”
她表现得天衣无缝,眉头轻皱,病久了,以往看起来如牡丹一般盛艳的容貌也多了几分可怜,“我说最近宫中怎么动静多了,因为话本?”
她身边也有近卫,近卫把事情解释一遍,朝阳公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了那话本,就会变成厉鬼的傀儡……实在太可怕了。只不过,我这里是没什么话本的,你们可以查。”
她自请搜寝宫。
底下人哪里敢?陛下让人来找时可是特定叮嘱过,不可怠慢惊动了公主。
因此来搜寻的宫人们也只客客气气地和朝阳公主宫里的人们交谈,不知问出了什么,晌午后,宫里带走了三四个宫女。
“你说她们早就成了傀儡,想把话本塞进我房中?”公主不可思议,“我房里这么多书,就算他们把话本放进来,我也未必会看。”
贴身宫女替公主掖好被子:“可这样一来,公主您就算说自己没有看,别人也不一定会信呀。”
这个别人,自然指的是二皇子。
陛下还是信公主的,只是陛下最近太忙了,不知不觉间疏远了公主。二皇子又巧言令色,让陛下以为他对公主很上心。
其实公主身边的人也奇怪呢,二皇子原来对公主明明很好,虽然行事有些不周到,可总有几分真心。不知发生了什么,二皇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