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卫们的兵器都是特制的,自身也带功夫,手底下木头虽然硬,多试探几次还是顺利地把刀尖刺了进去,一点点挖。
渐渐的,都没声儿了。
只有木板底下源源不断的咔咔声响,和八人用力削木头的声音。
山顶渐渐亮起,眼前情景看得更清楚。
他们脚下的确是木质的地板似的事物,这些木头又黑又硬,和黑黢黢土地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土,哪些是木头。土壤和木头还都散发出难闻的气味,看上去和他们一路上碰见的那些树木材质相近,估计就是用这些树制成的。
马元义那边挖到了底。
再一刀刺下去时,他感觉到刀尖戳到了空处,心下暗喜。不过他没有声张,也没有贸然凑近,而是离远些,小心地从随身包袱里拿出锥子沿那条缝扎进去,刀把在锥子顶敲,把那个洞一点点敲大了不少,凿出一个拇指肚大小的孔。
锥子取出来,马元义没凑进去,担心眼儿里有毒气。但他依旧很高兴,让和他站在同一条线上的柳二动作快点。
只要柳二那边也打穿孔,他们就能将两个孔之间划开一条痕,再沿着这条痕打开口子。
到时候,他们就能摸清楚鬼哭林底下到底有什么秘密!
姜遗光在马元义斜对角的角落里,他下手也快,逐渐扎穿了。
和马元义方才动静不同,他的刀下一声脆响。
一股强烈的危险感猛地涌上心头,姜遗光听出来,从昨晚一直到现在的咔拉咔拉声加快了几分,而他脚下似乎也有什么在涌动……
“快走!危险——”
姜遗光当先翻身上去,手肘一撑落在地面,紧接着飞快声音低的方向跑,身影快如鬼魅。
在姜遗光喝声刚落下时,其他几人反应过来,瞬间消失在原地,各自找了地方。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
地面猛然龟裂,咔拉咔拉声响震耳欲聋,大地震颤,脚下泥土好似活物一般滚动,不断翻搅,甚至将低矮的树丛也卷了进去,和在泥里翻滚,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而他们刚才站立的那块平整黑硬的木板更是从孔洞之中喷出一股刺鼻浓烟。几人原本还要回头看清楚,见状连忙又避开几步手隔着面罩捂住口鼻,将呼吸放得更加绵长。
灰扑扑烟雾缭绕间,木板在他们眼中整整齐齐往下陷。方才还是到他们大腿深的深度,现在已然见不到底。
咔拉声中,又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阵阵破空声密集袭来!
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骤然下坠后,无数银亮刀光如暴风骤雨般向他们爆射而出!
那是成千上万把锋利刀片,薄而锋利,来势汹汹,哪怕被其中一片划过去也能刮走身上一块肉。更不用说这么多刀尽数袭来,恐怕他们反应再慢点就该被汹涌袭来的刀扎得浑身没有一块好肉。
饶是如此,几人依旧躲闪不及。除了刚才站着的地方外,在他们东西南北各处全都传开了整齐的地板下陷声。
而后,便是泥浆翻滚,树木断裂,暴雨似的刀光万箭齐发,向他们刺来——
第299章
刀光迅疾如电, 密密麻麻,几人能躲一时,可等周围机关都启动后就没法躲了,无论哪里都是密集骤雨般的刀片。
姜遗光伸手一拔, 长刀出鞘, 一边飞快后退一边两手上都带着长兵器舞得天花乱坠般, 叮叮当当刀剑相击声不断响起,和刀片袭来的破空声同样密集。很快他脚边就落了一地刀片。
姜遗光还有空低头看了一眼。
手指长的刀片,两边开刃两头带刺还带血槽, 是寻常人根本不会用的武器,即便用作暗器也太冒险,一不留神就伤人伤己。
看样子是专门为了机关所做的兵器。
其他人也没法跑,只能和他一样提刀迎上去,兵戈相击声连成了雨点一般接连不断, 永无止境似的,不知何时才能停止。
“想办法破坏机关!!”马元义大吼,“要不然这机关没完没了了,我们根本出不去!”
柳二离他近些, 和他对吼:“你说得到轻巧, 我们根本过不去啊!”
马元义以轻功见长,柳二也是, 就是预备着万一遇到危险可以直接带姜遗光逃走。柳大的武功高强许多,可他那边的刀光更密集。加上这刀看上去也带毒,谁都不敢让它碰到自己一下。
说归说, 几人还是想方设法慢慢往地面塌陷出坑洞的地方前进, 即便不通机关,他们也能看出来这机关的关窍之处或许就在坑洞底下, 就是那个地方源源不断射出的刀片。
只是……他们没法进去。
他们现在都要无处容身了,不论到哪里都是密集的攻击,一刻不停。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是刀片构成的暴雨在空中发出破空声。任何在地面能让他们挡一挡的东西也被脚下翻滚的泥土卷入了地底,他们踩在上面都不敢站实在了,生怕自己也被卷进去。
更令几人瞳孔骤缩的,是姜遗光。
他竟然也慢慢往前进了,甚至比其他人更早更快地来到了坑洞边。
巨大坑洞犹如给几人挖凿的陵墓,无止尽的刀片从里面爆射而出。但姜遗光觉得里面应该不止是刀才对,还有别的东西。
等更厉害些的机关出来,他们才算真正被逼上绝路!
“姜公子你疯了?!”柳二离他比较近,隔着密集刀光看见姜遗光脸上身上划出的一点血痕,他不怕痛似的,不管不顾顶着刀雨往前进。柳二惊得嗓子都劈了,大叫,“那刀上有毒!”
再看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近卫们的武器都是统一打造的,用于杀伐。而入镜人身上的兵器以便携为主,故而姜遗光手中的刀比他们手里的要短两寸,这两寸长就让他在此时吃了亏。
柳二急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刀给他。
要是姜遗光死了,山海镜失控,冒出一两个鬼来,他们也会死!
甚至都不必山海镜失控,姜遗光要是出点什么事儿,他们回京城后不死也要脱层皮。
姜遗光没当回事儿,顶着更汹涌的攻势继续前行。
入镜人的身体很奇怪,不论遇到什么伤势,只要命还在,都能慢慢养回来。他甚至听说从前有个入镜人在镜外不慎断了手,把手掌缝合回去后,骨头竟也长了回去,没多久那人的手便恢复了往日的灵活。
所以,这些毒也无所谓。只要不是当场将他毒死,总能养回来的。
等他到了坑洞边瞥眼往下一看,底下的木板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竖起一根根密密麻麻锋利无匹的尖锐长刀,刀尖在初升朝阳下闪着一点黑亮的光,一看即知刀刃上沾了毒。
再不久,从机关里爆射出的暗器就该从那些小刀片换成这些长刀了吧?
到时还有什么?弓弩?箭雨?
这样大的机关,怪不得能够埋伏足足八千人。
姜遗光完全可以想象,当初那些士兵日昼夜奔袭来到山上后,夜里就算警醒,恐怕也听不到地底传来的微弱声音。
等机关发动后,惊慌的士兵们根本无处躲藏,睡梦中就被暗算了性命。
与此同时,地面泥土翻滚不休,自然会把他们的尸骨翻搅到地底下,找也找不到。
所以,他们一路走来只见到了猎户的半具骨骸。
那个猎户估计躲过了小型机关,没有躲过这些长刀。
眼下这批长刀要是也和刚才一样的速度射出,恐怕真的能削掉人半边身体。
关窍……机关关窍会在什么地方?
坑底长刀和此刻袭来的刀片造型相似,两面开刃,顶端尖锐,带着深深一道血槽。在纵横交错密集分布,不让人有任何下脚的机会。
姜遗光能看出来这还只是第一层,在长刀之下,还有其他暗器。
恐怕直到他们累死,这些暗器都不会用完。
姜遗光边闪躲边打量。
除了他们眼前的坑洞外,其他地方也有,泥土下陷成一个个巨大坑洞延伸到远处,不知通向何方。
那些坑洞底同样爆射出无数锋利刀片,不知底下布局是不是也一样。
想到这儿姜遗光就决定去看看,他再次看一眼底下一人多高的坑洞和坑底密密麻麻的尖刀,确定找不到一丝破绽后才慢慢往后退。
柳二都要被他吓死了,姜遗光却依旧平静得很,说道:“没关系,我即便中毒也不会死,反而是你们要多加小心。”
他躲闪速度更快,来到下一个离得近的地方往下看,这回坑洞底不再是长刀,反而换成了森冷的弩箭,一根根往上竖直,蓄势待发!
其他人不太明白姜遗光要做什么,马元义大声问他,后者也只是让他们自己小心些,他先看看。
一个坑洞接一个坑洞看过去,姜遗光身上的衣裳都被血浸透了,肉也刮下几块。
他没叫疼,他本就不怕疼痛,又因为入镜人的特殊体质而变得更加肆意,常常以身犯险,这回也是如此。
总归不会死,不试一试怎么行?
看过十几处后,他隐约察觉了一点什么。
这些东西的布局路线,似乎有些熟悉。
眼看着姜遗光沿着这条路都要走出他们视线了,此时射出的机关暗器也从拇指大的刀片变成了长刀、长箭、有些箭头里甚至明晃晃浸了毒,扎在地面就冒出黑烟。
饶是他们武艺再高强,在这样密集的攻势下也免不了带些伤,他们和姜遗光又不一样,虽然平日里常常吃药、泡药浴,以抵御毒药,可到底比不过入镜人。
失血、中毒,让几人都有些眩晕。
“姜公子?你去哪儿?”马元义又一刀劈下直向他面门袭来的长箭,虎口隐隐作痛,心急如焚。
姜遗光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好像有些头绪了,你们想办法跟着我。”
闻言其他几人连忙跟上,哪怕再不小心弄伤也不说什么,一路以轻功踏着箭雨前行。
姜遗光还要更快些,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被伤成了什么样,只闷头往前冲。
越往前疾行,地面坑洞相连后勾勒出的图案愈发熟悉,一直到某处后,姜遗光终于可以肯定,这个图案,他曾经见过!
在瀛洲岛上,在倭国王宫的地下密室里,斋宫贺也让他们见到的那尊青铜鼎的底部图案,赫然就是这些坑洞勾勒出线条的图案!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二者之间竟然会有联系。那尊青铜鼎的底部画的图案有些玄妙,看不出有什么寓意,谁能想到竟然是一个机关的构造布局呢?
斋宫贺也既然说那青铜鼎是他们倭国的,那乌龙山上的杀破阵和倭国又有什么关系?
马元义说这杀破阵的机关来自于前朝某个门派,但那尊青铜鼎的年份显然可以追溯到千年前。要么是马元义说谎了,要么是他也不知道。
这阵法到底是谁制作的?他又有什么目的?他对那青铜鼎知道多少?
姜遗光奔跑得越来越快。
他身形本就灵巧,又和闫大娘学过轻功,这会儿即便在暴风骤雨的攻势下也能行进如常。七拐八弯后,很快他就到了某个看上去和其他处没什么两样的地方。
但他知道,这里应该就是所谓的阵眼了。
此处正对应青铜鼎底部的图案正中缺的一块圆,山海镜嵌在当中正好。如果没猜错,山上的机关关窍,应当也在这里才对。
其他人从后面陆陆续续赶上来,见姜遗光不再乱跑,而是站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手里两把长刀仍旧格挡不停。
“就是这里,快过来。”姜遗光一踩脚下土地,道,“想办法把这里挖开。”
其他人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