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棋自己也看得出来。
但他不理解。
尽管其他人再怎么误解他和寅迟的关系,尽管他们从来没有避嫌或澄清,但他们心里清楚,他们并不是旁人眼里那么亲密的关系。
他们认识了才不到一个月。
他连寅迟家在哪里都还不知道。
覃元彦冲他发疯,拿以前的事来证明他的晦气,他不觉得有多气愤,只觉得聒噪。
他也想过直接动手让覃元彦闭嘴,但地府有规定,鬼差不能对普通人动手,如果这里坐着的全是普通人,动手了也就动手了,记忆清除了谁也不知道。
麻烦的是现在有杨学曾和方文瑞这两个奇葩。
只是他还在权衡的时候,寅迟却动手了。
他好似完全不在乎可能会引起的恐慌,当着众人的面,把覃元彦挖了两个窟窿,甚至方棋觉得,他原本想挖断的不是寄生在覃元彦身上的手,而是他的整条胳膊。
……他这么生气干什么?
这明明是跟他毫不相干的事。
从他们认识那天起,寅迟对他的态度就一直很奇怪。
莫名其妙地信他,莫名其妙的懂他。
每次他想做什么,寅迟总是很快就领会到他的意图,他以前只当是寅迟这个人心思玲珑能看透别人的想法,可这人未免把他看得太透了。
还有覃元彦的事,入学那天他就觉得奇怪,他和覃元彦的矛盾由来已久,但他让鬼去吓唬覃元彦,其实是违反了地府的规定的,就算寅迟不是地府的人,这种事在玄门中也是不被提倡的。
而寅迟作为玄门中的人,不仅没阻止他,反而还帮他解决了后顾之忧,大有一种他杀人寅迟给他递刀的感觉。
如果那个时候寅迟的做法还只是不干涉,那他今天的行为已经是多管闲事了。
管得还非常宽!
这时女鬼已经宣布了第三轮游戏开始,让他们再次重新组队。
方棋依旧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但他却没选择他这一轮的队友,而是看了眼寅迟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寅迟眉梢微挑,丢了手里沾了血的天平杆,缓缓起身。
方文瑞和齐天天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疑惑。
咋的,这两人约会没约够吗?
可他俩已经组过队了啊。
果然,两人在门口被女鬼拦下了:“组过一次的人重新组队才能继续游戏。”
方棋侧头给了她一个字:“滚!”
女鬼:“……”
寅迟跟在方棋身后出门,还无辜地冲女鬼耸了耸肩。
门外漆黑一片的廊道里,方棋拽过身后的人把他按在了墙上,开门见山地问:“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心里积压了好久的疑问,终于问了出来。
漆黑的环境里,方棋听见了自己隐隐开始加速的心跳。
寅迟的心跳始终平稳,他丝毫没有介意方棋的“粗鲁”,反而顺势靠在了墙上,说:“为什么这么问?”
方棋道:“方云松丢魂那次,你为什么帮我?”
寅迟:“你不是给钱吗?”
“……”
是,他是给钱。
但寅迟从来没问他要钱,三十万对普通人来说是巨款,可寅迟在事情结束后,对那笔钱一直是可有可不有的态度,甚至如果不是他几次提起,寅迟可能都不记得还有这笔钱存在。
而他接到自己的电话时问的第一句话是:谁的活儿?
方棋当时只以为他是故意挤兑自己,可现在回想,寅迟真的有接过其他人的活吗?
他们认识的这段时间,方棋反正没见过。
寅迟为什么帮他?为什么只帮了他?
方棋又问:“你为什么帮我解决叶千瑜的事?”
寅迟:“惩恶扬善,人人有责啊。”
方棋:“那你来鬼屋干什么?你也说了,那人盯上的是我,你不是讨厌晒太阳吗?为什么答应在鬼屋出口摆摊?我不认为你会和我一样缺钱。”
而且根据向阳所说,寅迟是在他转学进来之后,才一天不落课地来学校的。
寅迟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跟着他。
是出于好心还是另有目的?
他刚刚在实验室里为什么那么生气?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要生气!
方棋想不通。
然后他听到身前的人轻轻叹了一声,说:“你就想不到,我做这些事只能有一个原因吗?”
方棋:“什么?”
下一秒,方棋身体一紧,呼吸微滞,他感觉到有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腰,把他往前带进了某人怀里。
清润好听的声音带着微凉的呼吸吹在他耳畔,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
第049章 暴露
腰上传来的触感异常清晰, 比他此前感受过的任何触感都要清晰,方棋从来没与别人靠得这么近过,鬼也没有。
更令他在意的是耳边的声音, 他觉得那声音带有蛊惑力,吹得他耳尖酥麻, 头也有点晕乎。
晕乎了一会儿, 他才想:这人刚刚说了什么?
他下意识就要站直回去, 腰上的手却箍着没让他动。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寅迟力气这么大?
他不是一直很“娇弱”吗?
挣扎不动,方棋只能维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道:“你在说什么疯话?”
把人叫出来之前, 他也思考过他问的这几个问题。
首先,他怀疑寅迟可能跟他一样,接近他是带着某种任务来的。
寅迟那天在书吧里对他舅舅说“我们目标一致, 殊途同归”, 在驱邪抓鬼,维持人间秩序这一要务上,鬼差和玄门众人确实是目的一致的,但这解释不通寅迟对覃元彦生气的事。
所以他更倾向于, 寅迟是曾经认识他的某个人, 并且知道他和覃元彦过去的恩怨, 所以才会看不过去,所以才会替他打抱不平。
这种人是有的, 在他以前和覃元彦一起待过的学校里, 因为他学习好,就有老师在他遇事的时候偏向他, 替他出头。
当然目的是为了让他为学校争取更多的荣誉。
那寅迟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个烂好人吗?显然不是。
就前面两轮的游戏来说, 他看起来是不在乎杨学曾那些人的死活的。
方棋想不明白,但也万万没想过寅迟说的那个答案。
黑暗里, 寅迟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是疯话呢?我说的是实话,真心不骗。”
方棋:“……”
他心说你有真心吗?
就凭你这机械化的连一点波动起伏都没有一看就很假的心跳?
想着方棋倏地一怔,他在心里问:人可以有假的心跳吗?
他忽然抬手,按住了寅迟心脏的位置,像是要把人推开,但最终只是按在了上面。
“噗通,噗通。”
规律平稳,却不沉重。
寅迟任由他按着,轻声笑道:“你是在查验我的真心吗?”
方棋不理会他的打诨,抬头问:“你不肯说,是和你身体出的问题有关吗?”
“……”
寅迟浅浅地顿了一下,又说:“当然不是,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怎么不信呢?你看不出来我对你做的事,都是喜欢一个人会做的事吗?”
方棋:“看不出来。”
寅迟:“……”
“好吧。”他又道:“看不出来可能是因为你没有喜欢过别人,那你要喜欢一下我吗?”
方棋:“……”
这人说这种话不会脸红的吗?
他好像确实不会。
方棋依旧没有回答,他看着眼前根本看不见的脸说:“我们认识了才不到一个月,总共没见过几次面,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寅迟轻声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方棋果断地:“不信。”
寅迟又是一声轻笑:“既然你都不信,那你想让我怎么跟你说呢?”
方棋:“……”
又是这种情形,这人好像早猜到他会怎么回答,已经有了一句让他回答不了的话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