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你……”喻隐舟迟疑的道:“不哭了?”
叶攸宁点点头,泪水堪称收放自如, 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微笑道:“王叔都这么说了, 攸宁为何还要哭?”
喻隐舟:“……”
眼泪来得真快,走得也快。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哭多了伤身,对身子不好。
“攸宁,孤……”
叶攸宁想起了甚么,打断了喻隐舟的话头,道:“王叔,今日舅舅查到了一些关于白偃的秘事。”
“白偃?”喻隐舟皱眉。
就是那个白支国的狄人?刚嗷嗷的吐完,便对叶攸宁表白的那个?
喻隐舟不屑的一笑, 道:“他?”
叶攸宁点头, 道:“这个白偃,他的母亲原是姚国的国女。”
喻隐舟眼眸一动:“还有这样的事情?”
叶攸宁将公孙无疾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喻隐舟抚掌笑道:“好好好,真是好, 认贼作父,还如此的愚忠不二。”
叶攸宁道:“攸宁已经让柳羡之拿着姚国国女的遗书去圄犴了,王叔,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喻隐舟本想说,去甚么去,不想去。
别管白偃是吐完了再表白,还是表白完了再吐的,总之,他抢在了喻隐舟之前表白,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喻隐舟如何能待见他?
“看热闹?”喻隐舟眼眸一动,发现了重点:“攸宁你……想看白偃的热闹?”
叶攸宁认真的点点头。
如果想看热闹,合该是对这个人,没有意思罢?
喻隐舟的心情阴转晴天,微笑道:“好啊,攸宁说去看热闹,孤便陪着攸宁去看热闹。”
叶攸宁看起来虽然还是很文静安静的模样,但眼眸中的光芒莫名有些跃跃欲试,在喻隐舟眼中看来,十足的可爱,十足的惹人欢喜。
喻隐舟笑道:“只是……攸宁,你带了早膳过来,若是不食,岂不是浪费了你的心意?”
喻隐舟伸手去接早膳,道:“让孤看看,是甚么好——”
好吃的。
叶攸宁单薄的身子一侧,没有叫喻隐舟碰到那些吃食,反问道:“王叔方才不是说……吃过早膳了么?”
“吃……”喻隐舟干笑:“吃过了么?”
叶攸宁点点头:“方才那位来传话的宫人,分明说——‘喻公说了已经用过早膳了’。”
喻隐舟立刻回头瞪了一眼那个寺人。
没用的寺人,怪不得叶攸宁哭得如此伤心,甚么叫孤说用过早饭了,用过就用过,没用过就没用过,还来一个孤说,这不是找着叶攸宁难过伤心么?
喻隐舟赔笑:“攸宁,你听差了,方才是孤说不太饿,但是没用过早膳,不如现在咱们一起……”
不等他说完,叶攸宁又道:“既然王叔不太饿,想必是之前食的太多,有些子积食了,等乐镛有空,给王叔开两方健脾消食的汤药吃吃罢。这早膳……”
“君上!”
“哎太子?您也在啊!”
师彦大踏步走进来,他乃是喻国的虎贲军师氏,每日都会前来给喻隐舟作礼报道。
师彦走进来,深深得吸了两口气:“哇——好香!香死我了!一闻这味道,便知晓是太子亲手做得,旁人都比不得!”
叶攸宁一笑:“师将军严重了。”
“诶?”师彦摇头:“太子可不要过谦,有两件事情,旁人都可以谦虚,唯独这两件事情,太子绝不能谦虚。”
叶攸宁好奇:“一件是……理膳的手艺?”
师彦点头:“正是!正是!太子的手艺,碾压王室的膳夫,简直无人能及!”
叶攸宁更是好奇:“那第二件是……?”
师彦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道:“自然是……自然是太子的容貌了,容貌那更是令人心驰、驰神往……”
叶攸宁笑起来:“师将军谬赞了。”
“师彦……”喻隐舟转头盯着他。
双目阴测测的,仿佛是一只老鹰,冷笑道:“一大早晨起来,便是来拍马屁的?”
师彦道:“冤枉啊!君上,卑将真的没有拍马屁。”
“还敢说?”喻隐舟道:“油嘴滑舌,成何体统,一日日的不学好的,尽学这些!”
师彦瘪着嘴巴,赶紧垂头。
叶攸宁则是柔和的道:“师将军,还未用早膳罢?孤这里做了一些吃食,王叔他还不饿,那这些吃食,就送给师将军罢。”
“好啊好啊!”
“不好!”
师彦和喻隐舟,几乎是同时开口。
师彦一个激灵,侧头看向喻隐舟,喻隐舟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凌迟。
叶攸宁不顾喻隐舟反对,将承槃递到师彦手中,笑道:“若是太多了,大可以拿去与众人分一分,一起食用。”
喻隐舟仍然盯着师彦。
师彦头皮发麻,心跳过速,喉咙收紧,但闻到承槃中飘散出来的香气,实在抵不住诱惑,罢了,死就死罢!
“卑将恭敬不如从命!那先告退了——”
师彦抱着承槃,一溜烟跑了。
“这臭小子!”喻隐舟很想将师彦揪回来,但师彦跑得太快。
师彦抱着吃食,一路飞奔,好似有狂犬在后面追他一般。
嘭——
“哎呦!”
师彦一头撞到了甚么,向后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屁股几乎要摔碎,尤其是尾椎骨,又酸又疼。
哗啦!
吃食差点洒了,一只手掌伸过来,没有扶师彦,而是接住了吃食,没有撒一地。
“老乐!”师彦揉着自己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师将军。”乐镛好端端的接住吃食,一滴也没撒。
师彦哎呦哎呦的道:“幸好没事!你刚才怎么不接我,去接这些吃食。”
乐镛难得笑了一声,道:“吃食撒在地上,便浪费了,但师将军掉在地上,顶多抱怨两句。”
师彦:“……”
师彦道:“呸,亏得我想与你一起用早膳呢,看到了么,太子亲手做的,想不想吃?”
乐镛挑眉:“这个时辰,师将军不是应该去找君上请安么?怎么带回来这么多吃食?”
师彦自豪的道:“看看,这些都是我去请安的时候,太子送给我的!”
“当着君上的面,太子送给你的?”
“是啊!”师彦道:“有何不妥?”
乐镛又是一笑,他今日笑得似乎有些多,抬手拍了拍师彦的肩膀:“即是如此,那师将军还是自己食用罢。”
“为何?为何?”师彦道:“你别笑啊,你笑起来我瘆得慌!”
乐镛淡淡的道:“乐某只是怕噎死。”
师彦:“……”???
*
雒师王宫的圄犴。
柳羡之阔步向内走去,自从他失去了尊严,走路都从未如此坦然过。
柳羡之曾一度觉得,自己的尊严丢了,再也找不到了,而今日,他的尊严回来了……
踏踏踏……
昏暗的牢房,飘散着淡淡的血气。
白偃躺在牢房之中,手脚大字分开,睁着眼睛,却望着天。
牢房的天,见方的房顶,那么一丁点儿大。
柳羡之站定在牢房门口,白偃侧头看了一眼,道:“我以为……是太子哥哥。”
柳羡之的目光冰冷而平静,是这个人夺走了他的尊严,可是如今柳羡之看着他,却没有了上次的失态与失控。
“你配么?”柳羡之反问。
“太子何其尊贵。”柳羡之淡淡的道:“而你只是一条丧家犬,可怜虫,你也配奢望这些?”
“呵呵!”白偃不屑一顾的笑起来:“随便罢!随便你们怎么说,我的心意,我的忠诚,一个也不会改变。”
“好骨气。”柳羡之道:“但愿你看完这个,还会如此嘴硬。”
白偃根本不去看柳羡之。
柳羡之慢条斯理的将小羊皮拿出来。
染血的,破旧的小羊皮,一看便知上了年头。
柳羡之面无表情的道:“你的中原话,想必是你的母亲教导的罢?”
白偃不答。
柳羡之又道:“那你可识得,你母亲的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