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偃眼眸一动,霍然从地上爬起来,戒备的盯着柳羡之。
柳羡之晃动手中的小羊皮:“看看这是不是你母亲的笔记。”
啪——
小羊皮扔过栅栏,掉在白偃面前。
噌!
白偃窜起来,动作迅捷如狼,一把抓住小羊皮,双手颤抖的展开阅读。
——君兄亲启。
“君兄……?”白偃看到的第一句话,便十足费解。
“君”这个字,可不是白用的,必然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才可以用。
柳羡之的笑容慢慢扩大:“继续看看罢,你会更加惊讶的。”
白偃的母亲,的确是中原人,甚至还是姚国的国女,姚伯的亲妹妹!
“这不……不可能……”白偃颤抖的摇头,双眼变得没有焦距,不知该盯在甚么地方。
那张小羊皮,仿佛成了烫手的积薪,灼烧着白偃的皮肤。
他高高举起手,想要扔掉那张令他痛苦的小羊皮。
可……
“你可仔细了,”柳羡之出言:“这是你母亲的亲笔遗书,你母亲曾经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念想,若是弄坏了,再寻不到第二块。”
白偃的手臂,震颤。
他从未这么怕过,一直在打斗。
“不可能……怎么会……”白偃语无伦次:“母亲的确是……是中原人,可她是被中原人杀死的!那些刀,那些剑!都是中原的制式,我见过……我见过的!!!”
柳羡之望着他,双眉慢慢舒展,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太好了……你和我一样可怜,不……如今你更可怜一些。”
“不可能!!!”白偃嘶吼:“假的!!假的——王上怎么可能杀害我的母亲,怎么可能……”
“不可能么?”
一道轻飘飘的嗓音传入昏暗的圄犴。
伴随着轻柔的跫音,叶攸宁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身黑袍的喻隐舟。
喻隐舟的手掌搭在腰间,按住佩剑,随时都在戒备着。
叶攸宁站定在牢房面前:“你母亲的笔记,你合该分辨得出来,对么?至于那些中原制式的刀尖,如果白支国的人想要嫁祸,随便搞两套兵刃,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难道……”叶攸宁幽幽的道:“对比起你的母亲遗书,你更相信白支国的国君,为你编造的假象么?”
“哼,”喻隐舟冷笑,冷酷的点破:“他不是更相信白支国的国君,而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一旦承认这才是真相,那么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便是认贼作父的畜生!”
嘭!!!
白偃狠狠砸着牢房的栅栏:“我不相信!!你们如何得到了我母亲的笔迹,如何伪造了这封书信!哈哈哈——为了我一个俘虏,你们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叶攸宁微微眯起眼目,他的眼神充斥着一股悲悯,道:“自欺欺人,很辛苦罢?”
白偃陷入了沉默,颓然的坐倒在地上。
叶攸宁又道:“不信也没有关系,毒杀你的白支国刺客还被关押在圄犴中,你亲自审问一番,是真是假,便知晓了。”
白偃慢慢的抬起头来,他的眼神又燃烧起了光芒,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叶攸宁转头看向喻隐舟,道:“王叔,可否让白偃亲自审问那个身有纹墨的刺客?”
喻隐舟很是宠溺,道:“好,攸宁说甚么,就是甚么,孤都同意。”
“来人。”喻隐舟吩咐道:“将那个刺客提审到刑房,再换两件趁手的刑具来。”
白偃解去了枷锁,但镣铐没有摘掉,毕竟他是重刑犯。
刺客被绑在木桩之上,白偃一步走近,眼目充血,额角青筋一条条错综复杂的暴突着。
哐啷!!
白偃揪住那刺客的衣领:“我的母亲……是甚么人,到底是甚么人!!”
“将军?!”刺客吓得一个哆嗦:“将军你在说甚么啊!我……我实在听不懂!”
白偃和刺客对话用的是白支国的方言,叶攸宁和喻隐舟是听不懂的,但柳羡之可以听懂。
白偃先是问了两句,额角的青筋仿佛要爆裂,拽起旁边的锥子,狠狠扬起——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是不分中原话与方言的。
白偃将锥子扎在刺客的手掌中,手掌血粼粼的被钉在木桩上。
剜啊……剜啊……
滋——
是血液喷溅的声音。
喻隐舟蹙眉,用披风遮挡住叶攸宁的视线,道:“攸宁,这里太过腥臭,来,随孤去外面等。”
又对柳羡之道:“你能听懂白支国的方言,在此处看着他。”
“是,君上。”
喻隐舟搂着叶攸宁转身离开,他怕这里太过血腥,叶攸宁情绪又如此脆弱敏锐,万一给吓哭了如何是好?
其实喻隐舟也隐约感觉到了,叶攸宁的情绪很敏锐,但并不怕血腥。
叶攸宁怕不怕是一回事儿,喻隐舟担心叶攸宁又是另外一回事。
毕竟有一句话不是说了么——有一种冷,是家长担心你冷……
喻隐舟搂着叶攸宁离开刑房,牢卒早就收拾好了隔壁的房间,干干净净,铺着软席,烧着火盆,还摆了茶水和糕点。
若不说这里是牢狱,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喻隐舟扶着叶攸宁坐下来,殷勤的给他倒上茶水,吹凉一些:“攸宁,渴了罢?”
叶攸宁呷了一口茶水。
喻隐舟又道:“饿了么?吃些糕点。”
叶攸宁放下羽觞耳杯,笑道:“王叔有甚么话,直说便可以。难不成,王叔与攸宁之间,还有甚么不能说的?”
喻隐舟:“……”
就因为是对你说。
喻隐舟拉住叶攸宁的手掌,道:“攸宁,孤……那日与你的表白,你意思下如何?”
“啊啊啊啊啊——”
“啊!!啊——”
隔壁传来凄惨的吼叫,一声叠着一声,层层叠叠震耳欲聋!
叶攸宁蹙了蹙眉,靠近喻隐舟一些:“王叔,你方才说甚么,攸宁没听清。”
“孤说……”喻隐舟正襟危坐。
“啊——!!!”
“孤喜……”
“啊啊啊啊……”
“……欢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叶攸宁有些歉疚的看着喻隐舟,道:“王叔,这里太吵了,攸宁实在没听清。”
喻隐舟:“……”
喻隐舟拍案而起,呵斥道:“用刑就不能堵住嘴么?吵甚么吵,吵得人心烦!”
喻隐舟呵斥之时,正好喊叫声停歇了下来,但喻隐舟的嗓音为了盖过惨叫,声音十足的大。
如此一来……
“呜……”叶攸宁吓得一个哆嗦。
喻隐舟的呵斥可不是从隔壁传来的,听得更清晰,叶攸宁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怯生生的看着他。
喻隐舟:“……”完了,又把叶攸宁吓哭了。
“乖,别哭别哭……”喻隐舟已经有了经验:“孤不是吼你,乖攸宁,别哭,这里凉,太伤身子……”
等叶攸宁止住了哭声,隔壁的惨叫也停止了。
喻隐舟狠狠送了一口气,拿起帕子,仔细的给叶攸宁擦掉面颊上的眼泪。
叶攸宁端坐着,长长的眼睫微微颤抖,还沾染着泪水的湿气,仿佛朝露一般,令喻隐舟的心窍,说不出来的麻痒。
喻隐舟放下手帕,慢慢靠过去,温热的嘴唇轻轻吻在叶攸宁的眼睫上,将他泪水吻去。
“嗯……”叶攸宁像小猫一样喟叹了一声,轻声道:“王叔,好痒……”
喻隐舟的吐息陡然粗重,一把搂住叶攸宁的细腰,将人箍在怀中,何止是叶攸宁觉得痒,喻隐舟才觉心痒难耐。
“攸宁……”喻隐舟吻上叶攸宁的唇瓣。
“君上,太子……”柳羡之来到隔壁门前。
叶攸宁温柔而顺从,喻隐舟想要狠狠享用自己怀中的美色,只是眼下……
喻隐舟连忙整理了叶攸宁的衣裳。
柳羡之来到门口,立刻又退了出去,在门外道:“君上,太子,刺客已经招供了。”
刺客乃是白支国的贵胄,他身上有白支国的纹墨,可见身份地位不低。
很巧的是,刺客知晓当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