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孤呢?”喻隐舟凑过去,笑道:“孤可体贴?”
叶攸宁不说话,眼神轻飘飘的看着喻隐舟,那模样令喻隐舟心窍狂跳,酥麻不止。
白偃想要为母报仇,大周正好也需要立威。
司马署将讨伐北狄白支国的事情,提上了流程,兵马粮草开始调动起来,出兵的日子愈发的迫在眉睫。
只是……
如今还有一个难处。
按照白偃对白支国的了解,白支国的兵马多是骑兵,这一点子和大周的虎贲军不太一样。
大周的虎贲军都是车兵,一个人驾车,车上都是士兵,车子沉重,横冲直撞,士兵团队作战,如此虽然气势恢宏,但是对比起骑兵,便缺乏了迅捷与灵动,届时是要吃亏的。
于是喻隐舟让白偃训练了一批骑兵,善于奔跑突袭,可以与白支国游回作战。
这队骑兵由白偃领导,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领骑兵的人,一起游走,否则骑兵的队伍一枝独秀,很容易被白支国的主力歼灭。
喻隐舟现在便需要第二个骑兵主将。
这两日喻隐舟都在思考主将的人选,一直还未拍板。
叶攸宁好奇的道:“师将军乃是虎贲军的师氏,又从小跟着王叔,难道王叔不放心师将军领骑兵么?”
喻隐舟叹了口气,道:“孤并非不放心师彦的忠心,但你也知晓,师彦他这个人,毛手毛脚的,很容易被旁人激怒,再者……”
喻隐舟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叶攸宁了然的道:“再者,王叔也心疼师将军,不想让他做骑兵的先锋,是也不是?”
领骑兵是有风险的,这次的骑兵,无非是吸引白支国的炮火,转移注意力用的,师彦当然可以领骑兵,但万一有个闪失,喻国便失去了一个师氏,喻隐舟也失去了一个心腹。
喻隐舟虽不说,但师彦跟着他两辈子,喻隐舟把他当弟弟看,绝不想让他有事。
叶攸宁完全看透了喻隐舟的心思,道:“王叔是想要一个,老成持重,有领兵经验,唯命是从,死了又不怎么可惜之人,对也不对?”
喻隐舟挑眉,道:“攸宁所说……也不无道理。”
白偃已经领了一队骑兵,他要为母报仇,甚么威不危险,根本顾不上。
至于这另外一队骑兵……
叶攸宁狡黠一笑,道:“王叔,攸宁倒是有一个人选。”
“谁?”喻隐舟一时根本想不到。
叶攸宁幽幽的道:“宋公子源。”
“宋公?”喻隐舟眯眼。
宋公被大行令连累,变成了勾结白支国的同党,如今还被关在圄犴之中,已然有些时日了。
喻隐舟最近政务繁忙,险些将宋公给忘在脑袋后面。
叶攸宁道:“王叔想一想,宋公如今是戴罪之身,若是叫他出兵,便是将功补过。宋公当年并非是长公子,也不是太子,能登上如今的位置,可是制造过兵变之人,不得不说,他有领兵的才能,若是宋公能回来,是他的造化,若是宋公回不来,便当是为国捐躯了。”
“呵呵……”喻隐舟笑起来,他就是喜欢叶攸宁这个模样,用最温柔的表情,说着冷冰冰的言辞,对旁人一视同仁。
“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
喻隐舟沉吟:“宋公如此精明,他若是不愿领兵,该当如何?”
叶攸宁挑眉,眼眸微动,笑了起来:“不愿?那也好办……”
*
宋子源被关在圄犴,不见天日,已经很长一段时日。
密闭的牢房,没有一扇窗子。
照不进一丁点儿的日光。
他甚至忘记了,日头的模样,日头的温度。
是跫音……
宋子源转头看向牢门,咔嚓——
牢门被打开。
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身清雅的太子长袍,面容柔和而美貌,正是叶攸宁。
叶攸宁身后还跟着一黑袍之人,手按佩剑,掩藏在黑色袖袍之下的肌肉紧绷,随时处于戒备的状态,是喻隐舟。
宋子源看了他们一眼,目光中有些了然,也有些破罐子破摔,干脆不言语,转过头去,甚至多看一眼。
喻隐舟冷声道:“宋公,见到太子为何不拜?”
宋子源冷笑一声,道:“拜?只要拜了,我宋子源便不用死了么?拜不拜,不都会被你们找借口弄死?”
叶攸宁温柔的道:“宋公言重,孤并不喜欢打打杀杀。”
“哼……”宋子源还是冷笑:“有话便直说罢,别叫我这个罪臣,耽误了二位大忙人的时辰!”
喻隐舟道:“好,孤便与你直说。太子决议讨伐白支国,如今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叫你领一队骑兵作为先锋,若有功勋,可将功抵过。你……可愿意?”
“哈哈哈!!!”宋子源大笑起来:“先锋?戴罪立功?”
宋子源是个精明的人,也是个聪明的人,他臣服在朝堂这么多年,装过乖乖皇子,也挑起过兵变谋反,宋子源根本不单纯。
“甚么戴罪立功,你们是想叫我做死士罢!”
宋子源一言道破了天际。
叶攸宁面容平静,挑眉道:“做先锋,也不一定会死。”
“不一定……”宋子源道:“白支国的兵马,彪悍嗜血,你跟我说不一定?说得可比唱得还好听呢!”
喻隐舟握紧佩剑:“哦?如此说来,宋公是不愿意去了?”
宋子源道:“我宋子源,如今在圄犴之中,但也是宋国的宗室,绝不会任由你们鱼肉宰割!”
“你……”喻隐舟刚要发怒。
叶攸宁抬手拦住,轻声安抚:“王叔,别动怒。”
叶攸宁只说了五个字,但莫名的,喻隐舟的怒火真的消停下来,扑簌簌便被浇灭了,十足的神奇。
叶攸宁微笑:“宋公你不想去,谁也无法勉强与你,对么?毕竟如今天子昏迷不醒,孤这个做太子的,也不好大开杀戒,你好歹是一等公爵,若是杀了你,其他的诸侯人人自危,孤也没有好果子吃。”
“呵呵,”宋子源道:“没成想,太子是个聪明之人,与太子说话,便十分方便许多。”
“然……”叶攸宁还有后话,笑容愈发的温柔起来,几乎能掐出水:“你不去,自然有旁的人顶替。”
宋子源眼眸一转,甚么人?
他的话还未问出口,又有人走进了圄犴。
“哥哥?!”宋子源震惊的看着走进来之人。
——宋国的大公子,宋子婴!
宋子婴听到宋子源的声音,下意识颤抖了一下,明显有些害怕,对叶攸宁道:“太子,寻子婴前来,可是有事儿?”
宋子源蹙眉:“你叫他来做甚么!”
叶攸宁却不再理会宋子源,走过去,拉住宋子婴的手,道:“子婴,你来了。”
喻隐舟:“……”
不不,孤不吃味儿。
叶攸宁亲和的道:“有一件事儿,对于孤十足重要,却无人可以为孤分忧,思来想去,便想到了子婴”
宋子源的眉头皱得更紧,抓住牢房的栅栏,发出“哐!!”的巨响。
“你们做甚么?!难道想让哥哥去不成?”
“他根本没有领过兵!”
“你们让他去,便是让他去送死!!”
宋子源的声音激动,宋子婴本就怕他,匆忙后退了四五步,险些摔着。
叶攸宁扶住他,道:“没事罢?”
“没、没……”宋子婴羞赧的摇头,太子……太子的手好滑啊。
叶攸宁不理会宋子源,道:“子婴,朝廷要出兵讨伐白支国,但是缺少一个领兵的先锋,不知……你愿不愿意,做这个先锋?”
“你疯了么!!”宋子源砰砰撞着栏杆,大吼:“你让他去做先锋!分明是送死!你疯了!!”
叶攸宁还是不理会宋子源,继续道:“子婴,你可愿意?”
宋子婴战战兢兢的道:“太子见笑,子婴……子婴惭愧,从未领过兵马,不过、不过……太子若是想要子婴做先锋,子婴便做先锋!子婴相信太子!”
“你也疯了!”宋子源瞪着眼睛:“你是不是领兵的那块料!你自己个儿心里不清楚么?连宋国你都守不住,凭甚么去打茹毛饮血的白支人?!”
宋子婴吓得蜷缩起来,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眼圈瞬间变红了,喉头也有些哽咽。
但他不服气,努力瞪起眼睛,道:“你……你凭甚么,看看、看不起我?”
宋子源一愣:“我没……没有……”
宋子婴鼓足勇气,道:“你便是看不起我!我就是要领兵,让你看看!”
砰砰!!
宋子源砸着牢门,愤怒的道:“现在不是争强好狠的时候!你若是领兵,便是有去无回,你到底明不明白!!”
宋子婴冷笑一声,道:“正好如了你的愿。”
宋子源陷入了沉默,深深的沉默。
哗啦——
锁链发出轻颤的声音,宋子源的双手无力下垂,犹如一具行尸走肉,又如一具失去提线的傀儡……
叶攸宁挑眉,道:“二位想好了么?这个先锋,到底是谁做?”
“我!”
“我做!”
宋子源与宋子婴简直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