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军立刻动作,冲上来便去抓人。
王子云霆没用动弹,因着方才的慌乱,叶攸宁披在他身上的外袍已然落在地上,他的义肢袒露在众人面前,即使外袍还披在王子云霆的身上,他的义肢也不再是秘密。
王子云霆目光平静,没有做任何反抗,便被虎贲军扣押起来。
“殿下!!”公孙无疾冲过去,呵斥道:“你们是甚么东西!也敢动大殿下?”
喻隐舟冷笑道:“别着急,你也逃不掉,一并抓起来!”
因着周天子突然醒来,情势突然变成了定局,公孙无疾和王子云霆被定性成为了造反,哪里还有卿大夫敢站他们?方才查看情势的卿大夫们纷纷转向喻隐舟。
虎贲军快速将公孙无疾、王子云霆和宋公子源扣押起来,又扣押了跟着公孙无疾造反的雒师虎贲军。
喻隐舟摆摆手:“带下去。”
“哥哥!”叶攸宁跑过来,想要去找王子云霆,被喻隐舟一把抓住。
喻隐舟低声道:“长王子造反,罪有应得。”
“太子,听话。”喻隐舟温声哄着,前一刻还温柔似水,转头对师彦道:“把太子带回去,没有孤的允许,谁也不得靠近太子的营帐。”
师彦稍作迟疑,还是道:“……是,君上。”
师彦拉住叶攸宁,道:“太子,跟卑将走罢。”
叶攸宁才见到王子云霆,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自己的哥哥,哪里愿意离开。
师彦死死拉叶攸宁,眼看着喻隐舟的脸色越来越差,干脆一把将叶攸宁扛起来,道:“太子,卑将失礼!
叶攸宁惊呼一声,那他纤细的身子骨儿,哪里是师彦的对手,虽师彦身材并不高大,但好歹是个练家子,轻轻松松扛着叶攸宁离开燕饮大帐,远离是非之地。
“放我下来。”叶攸宁挣扎。
师彦将叶攸宁扛入太子营帐,将人轻轻放在软榻上。
叶攸宁一个翻身,便要下榻,师彦张开手臂阻拦,道:“太子,算我求你了!这么乱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执拗,君上他……他……”
叶攸宁道:“君上如何?”
师彦咬了咬嘴唇,道:“君上他等这一日,已然等了很久,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阻挠他的谋划,这个任何人……”
师彦撩起眼皮,为难的看了一眼叶攸宁,道:“也包括太子。”
叶攸宁突然道:“君上会杀了长王子么?”
师彦陷入了沉默,摇头道:“卑将不知。”
甚么不知,师彦的表情已然出卖了他,按照师彦对喻隐舟的了解,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这是一个做君王,最基本的“素养”,没有人喜欢留下祸患。
叶攸宁淡淡的道:“孤知晓了。”
师彦松了口气,道:“那太子好生在营帐休息,前面少不得要用卑将的地方,卑将便先……”
离开了。
不等师彦说完,叶攸宁灵动的眼眸一转,“唔——”痛呼出声。
叶攸宁弯下腰来,蜷缩在榻上,整个人瑟瑟发抖,道:“孤……孤不舒服,你去唤君上前来。
师彦:“……”
师彦紧张了一下子,也只是短短的一下子,便看出叶攸宁是装的。
师彦无奈的道:“太子,您别难为卑将行不行?太子你现在突然不舒服,这不是摆明了装的?连卑将都糊弄不过去,更何况是……更何况是敏锐的君上呢?”
叶攸宁执意道:“你去唤君上前来。”
师彦:“……”
师彦再次陷入了沉默。
前面那么乱,天子昏迷不醒,正是喻隐舟主持大局的时候,用脚趾头想也知晓,喻隐舟是不会此刻离开前面的,便是天塌下来,泰山崩裂,也绝无这种可能!
嘭——
叶攸宁突然发难,趁着师彦沉默之时,好似要逃跑一般。
“太子……啊!”师彦伸手阻拦,哪知叶攸宁逃跑根本是假动作,师彦往前一送,正中下怀。
叶攸宁一个猛子将师彦按倒在榻上,甚至一抬纤细的长腿,坐在了师彦的胯上,将他双手压制在耳侧。
“太太太……太子!”
师彦本可以反抗的,毕竟他是个练家子,从小习武,年长一些便开始带兵,喻国一般的虎贲军,都是师彦调教出来的。
奈何他太过震惊,脸颊连带耳朵根殷红充血,一动也不敢动,结结巴巴的道:“太子你这是做甚么?快快、快下来!”
叶攸宁居高临下的看着师彦,幽幽的道:“师将军,你若是不去唤君上前来,孤便……亲你。”
“太……太子!这顽笑开不得!”师彦更加结巴!
叶攸宁挑眉道:“嗯——从哪里开始亲呢?眼睛?鼻子……?还是干脆……从嘴巴开始?”
师彦便是连裸露出来的手指尖儿也变得红彤彤,大喊着:“我去!我去!我这就去叫君上前来!太子饶……饶了我罢!”
叶攸宁十足的好说话,拍了拍师彦的面颊,道:“乖孩子。”
说完,一个翻身从师彦身上下来,微笑道:“速去速回。”
师彦吓得手脚并用爬下软榻,嘭——
那么低矮的软榻,师彦竟摔了下去,介胄的头盔都给摔掉了,狼狈得捡起来,连滚带爬,仿佛有恶犬在后面追赶一般,飞快的窜出营帐,一路磕磕绊绊的往前跑……
燕饮大帐之中,喻隐舟坐纛儿。
欣赏着情势的逆转,欣赏着政敌被自己控制的感觉。
喻隐舟挑眉,慢悠悠走到宋公子源跟前,微笑道:“宋公,这是第二次了,你栽在孤的掌心中。”
宋公子源愤恨的盯着喻隐舟,似乎十足不甘。
喻隐舟欣慰一笑,调侃道:“孤很好奇,你是如何敢与孤作对的?日前在雒师城门,怎么?败仗还没吃够?今日又食了熊心豹子胆,又来与孤叫板。”
“真是不知,”喻隐舟拍着宋公子源的肩膀,道:“合该说宋公你是越挫越勇好呢?还是说宋公你是……有勇无谋好呢?”
喻隐舟靠近宋公子源的耳畔,冷酷的嘲讽道:“你根本不配,成为孤的对手,手下败将,何足言勇。”
“喻隐舟!!”宋公子源发狠的喊出喻隐舟的名字,连氏带名的那一种。
喻隐舟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道:“放心,孤会替你照顾好宋公子,叫你没有后顾之忧。”
宋公子源的眼神更加狠戾,疯狂的挣扎,枷锁哗哗作响。
“喻隐舟!!我杀了你!”宋公子源怒吼:“你敢动他试试?!”
喻隐舟愉悦的笑起来:“放心,孤不会伤害宋公子分毫,毕竟……他可比你听话,等你被褫夺了公爵职位,孤还会送宋公子回国,取代你的宋公之位。”
宋公子源的眼目充血,缠绕着犹如蜘蛛网一般的血丝。
就是这种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愤怒,取悦了喻隐舟。
“君上!”
师彦大步冲进燕饮打仗,咕咚!因为太过急切,直接撞在案几上。
“何事?”喻隐舟蹙眉,看师彦这个匆忙的模样,还以为何处出现了岔子,或者有人叛变。
师彦满脸通红,还未恢复平静,指着身后的方向,结结巴巴的道:“君上不不、不好了!太子突然病……病倒了!”
喻隐舟与王子云霆的目光同时一震,盯向师彦。
喻隐舟道:“太子怎么了?”
“不知道……”师彦哪里是不知道,而是叶攸宁也没说他到底哪里不舒服,师彦临时编纂,唯恐露了馅。
师彦硬着头皮道:“太子就……就是不舒服,突然不舒服,好似很是……很是难过……卑将也不知具体情况,君上您要不要去看……”
看一看?
师彦可以笃定,君上此时绝对不会因着太子的“小病小痛”,便离开燕饮大帐的,但是他还要硬着头皮说完。
哪知晓……
师彦最后几个字都没说完,喻隐舟面色急切,低喝道:“你在这里主持大局,孤去看看太子。”
喻隐舟黑色的朝袍犹如一团雾气,冕旒发出轻轻的脆响,竟是用上了轻身功夫,一闪消失了踪影。
师彦:“……”君上当真是……
让人捉摸不定啊。
踏踏踏——
是脚步声。
哗啦!
太子营帐的帘子被打了起来。
叶攸宁听到动静,立刻抱着肚子,咕咚一声倒在软榻上,装作很是痛苦的模样,瞬间挤出来眼泪,脆弱的呜咽着:“唔!好痛……”
“攸宁!”喻隐舟大步走进来,一展袖袍坐在榻牙子上,将叶攸宁搂在怀中,让他靠着自己胸口,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叶无疾那个贼子,给你下了毒?”
“别怕,医士很快便来了。”
“君上……”叶攸宁顺势靠在喻隐舟怀中,拉住喻隐舟的手,轻声道:“倘或……倘或君上放过长王子,攸宁……便无事了。”
喻隐舟:“……”
喻隐舟深吸一口气,黑着脸道:“太子是装的?”
叶攸宁仰起头来,一张白皙的脸面上挂着泪痕,眼眶湿濡,长长的眼睫被打湿,一抖一抖,颤抖进了喻隐舟的心窍中。
咯噔!
喻隐舟不知为何,看到叶攸宁哭泣,心窍仿佛患了心疾一般不舒坦。
叶攸宁蹭了蹭泪水,道:“君上,攸宁并非装的,长王子是攸宁的兄长,攸宁只要一想到,君上便要发落哥哥,自然会难过。”
喻隐舟蹙眉,道:“孤听说,你与长王子素来不和睦,为何你如此关心于他?”
叶攸宁抿了抿嘴唇,是啊,为何?
自是因着王子云霆,和自己的亲哥哥长得一模一样,不只是脸面,还有义肢,就连那残缺,也一模一样。
叶攸宁不能肯定,王子云霆便是自己的哥哥叶云霆,倘或这个时候长王子被喻隐舟杀死了,叶攸宁还如何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