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主任真像您说的那么厉害?”
“那是他的私事。”间隔两秒,钟严又说:“但他不该只呆在中医科。”
“那该待在哪儿?”
钟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你呢,想留哪个科室?”
临床要学全科,时桉并没有过于定向的想法,“神外、心外这类牛X的都行,只要是拿手术刀。”
钟严:“先完成你的脱敏计划吧。”
“知道。”时桉裹裹衣领,“我已经脱了不少了。”
这段几天时桉也没闲着,一直在努力。
钟严又说:“想当外科医生,得先学会保护自己,别跟个愣头青似的,什么事都冲锋陷阵。”
“我哪冲锋陷阵了,我深思熟虑过。”
腰上有绳子保护,山上又有那么多人,就算真遇到麻烦,众人也能合力把他拉上来。
何况还有钟严在,这个敢说出只要有口气,就能救活的天才急诊科主任。
他没那么愚蠢,也不是愣头青。
钟严:“再深思熟虑也轮不到你。”
“那也轮不到你啊,整个急诊科还靠你呢。”时桉自认为有理有据,“你是急诊主任,我就是个规培生,就算我……嗷靠!”
时桉的后脑勺被猛扇,不得不住嘴。
“再让我听到这些,立刻滚蛋!”
“就会用这个吓唬我。”时桉揉揉脑袋,“没劲。”
钟严:“就算我去救,也不能你去。”
时桉:“可我不想你去。”
不希望他再次经历危险,面临死亡的威胁。
“我是你老师,用不着你照顾。”钟严的心软下来一片,像加热过的糖浆。
“我来这儿一星期了,除了看孩子就是看孩子。”时桉越想越不甘心,“我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不能信任我一次。”
“不是不信任你。”
“我就是想听你夸夸我。”时桉去抠雪,看到了手心,又收了回去,“跟着你快三个月了,没听你夸过一次。”
钟严愣了一下,去碰他的头发,“我不擅长夸人,也没夸过。”
时桉把手推走,“没开张呢,别瞎摸。”
钟严:“我会试着改变。”
“不用。”时桉说。
他是天才医生,是没有短板的六边形,厉害还努力。和他相比,的确没什么夸的。
钟严:“消气了没有?”
“没生气。”时桉耷拉着脸。
时桉承认小肚鸡肠,但就是不爽。从钟严讲以前的故事起,他就开始不舒坦。
钟严帮他拽紧衣领,“走吧,回去睡觉。”
“不睡。”时桉背过去。
“不困?”
时桉伸了个懒腰,装模作样,“漫漫长夜,我还要欣赏美景。”
“我走了?”
“不送。”
钟严起身,紧接着,时桉的脖子被缠上羊毛围巾,带着钟严的温度和气味。
手法极不温柔,扯的时桉左右乱晃,“靠你干嘛!勒死了,放开!”
“再废话,我把你和围巾一起扯回我床上。”
时桉:“……!!!”
身后有门打开又关紧的声音,时桉憋着火,偷偷赌气。
扯你床上干嘛,暖床吗?
神经病。
凉风夹杂着冰凌,斜着往脸上吹,时桉缩缩肩膀,整个脑袋埋进围巾里。
他打了个哈欠,问就是后悔,吹什么牛说不困,现在好了,想回去都不好意思了。
时桉看了眼时间,再忍十分钟,闭上眼就往里冲。
孤零零的背影在门前左摇右晃,冰凌穿过月光,粘在他脸上。
等身体彻底支撑不住脑袋,钟严开门坐了回去,用肩膀接住了偏斜的头。
时桉穿着加厚羽绒服和羊毛大衣,脑袋被围巾包全,整个人圆滚滚的,像个馅料充足的糯米粽。
钟严取下耳朵上的烟,烟蒂有被咬过的痕迹,尾端发潮,上下各有两颗牙印。
他没点,只是含进嘴里。
风继续往身体里吹,钟严攥住拳,手掌从后背伸过去,按在时桉头发上。零下十几度的天气,柔软的头发冻得发硬,还能摸到冰茬。
钟严抓了一绺捏在手心。
默默算着:加一只龙虾。
冻硬的发丝被捏软,钟严拨走发丝,翻开围巾里的耳朵。
很长一段时间,这对会泛红的耳朵总能徒增钟严的烦躁。食指点在耳尖,指腹是凉的,但耳朵温热柔软。
指尖顺着耳廓的方向,一点点往下滑。
睡熟的人受到些惊扰,皱皱眉,往钟严怀里挤。
等他不再动,钟严伸出手指,继续触碰。
一边碰,一边在心里默读。
你很棒,聪明、敏锐、勇敢、冷静。
你会成为最优秀的医生,在热爱的领域发光发热。
第20章 夸奖
有钟严在的地方,班前会永远少不了。
别人参加就算了,但时桉真不懂,像他这种儿童看护有什么出席的必要?总结昨天吹了多少个手套气球,小崽子们上了几趟厕所吗?
为防止被点名,时桉站在最远处,距离散会还有五六分钟,他已经偷摸往食堂走了。
等会儿得多买俩包子,到半上午总容易饿。小兔崽子们抠门得要命,成天换着法陪他们玩,最后连块儿糖都不给吃。
“时桉。”身后传来魔鬼的呼唤,“我让你走了吗?”
时桉顿住:“……”
前两天都这个点走的。
也没被抓。
人灰溜溜回来,听到钟严说:“你散会后和孙医生交接,他不在的这几天,你负责一病区。”
时桉愣在原地,怀疑没睡醒。
钟严:“不愿意?”
“愿意。”时桉挺直腰杆,心跳莫名加速,“保证完成工作。”
负责病区和看孩子截然不同,一上午下来,时桉半点没休息,午饭也是同事帮忙打的。
时桉忙到下午才得出点空闲,他活动筋骨,到外面透了透风。路过仓库时,突然被一只手抓住,硬扯进了房内。
定睛一看,是钟严。
时桉收住即将反抗的手,“您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大白天搞绑架呢。”
“绑你干什么。”钟严漫不经心似的,“骗回家当老婆、生孩子啊?”
“我又生不了。”时桉搓搓脖子。
钟严偏偏头,“那你能干什么?”
“看孩子。”时桉脱口而出。
钟严笑了,“看来是没看够。”
时桉后知后觉,靠,这是给自己挖坑,“没有没有,看够了,真够够的了。”
钟严不再逗他,“上午累不累?”
“完全不累,充实开心又满足。”时桉生怕说不好再让他回去看孩子,“干了今天还想干明天。”
钟严:“和其他同事相处的怎么样?”
“大家都很好,也很融洽。”
刚开始,时桉也有点忐忑。他接的是副主管医生的工作,上面虽有主管医生,但主管医生大多在抢救区。
为了不添麻烦,时桉尽可能地分担工作。大家能这么配合,他挺感动的。
钟严清清喉咙,猝不及防开了口,“干得不错,继续加油。”
时桉回味了三遍,确定没听错,他胸口鼓蓬蓬的,慢慢悠悠回了句“哦”。
“刚才感觉怎么样?”钟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