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顽不灵,给我带禁闭室去!”
“哎等等等等——”千钧一发之际冯元驹从门外闯进来,给老司令陪着笑道:“司令,您消消气,消消气啊,跟个小辈计较什么,这里交给我就好了,您回去歇着,昂?”
老司令回头瞪了傅云一眼,转身走了。
冯元驹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对两边人没好气的吩咐:“把他松开!没看见老司令就是做个样子吗?”
审讯室里的人鱼贯而出,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傅云脸色极差,慢慢缓和的揉着手腕:“谢谢。”
“他就是气你三番五次插手作战组内部事务,每次把我们的计划搅得稀巴烂,想给你个教训。”冯元驹解释道:“外面最近确实也动荡,樊老太太和平厦集团撇清财务往来上的关系闹得腥风血雨的,最后调查结果属实的话,我们就准备抓人了。”
傅云缓慢的点了一下头:“嗯,挺好的。”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
良久,冯元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焦虑什么,走吧,我送你出去,现在打车到医院,应该还是可以探视的。”
傅云定定的注视他半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
“我说过原因的,你没放在心上而已。”冯元驹起身开门:“这么多年,我还是对你……”
“好了你闭嘴吧。”傅云忍无可忍断然道。
冯元驹苦笑了一下,示意他告辞。
医院的走廊里是熟悉的消毒水气息,傅云把410原先陪护的人都遣散回去了,自己孤身一人又在医院等了两天,恰好就是第三天的时候,陈时越终于转到了普通病房。
青年浑身插着管子和烧伤的纱布,面如金纸,毫无血色的深陷在被褥里,傅云握着他搁在床畔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
情话和甜言蜜语谁不会说,但是那个炸弹面前肯毫不犹豫挡在你身前的人却是世间打着灯笼都难找。
他在医院一呆就是十多天,这十多天里他人在医院,却一刻不停的在处理事情,白喆说让他回410去休息几天,把该办的事一办,然后很快被傅云以自己太累了需要顺便在医院检查为由给拒绝了。
事实上他从公路上出来到现在,基本没怎么睡过完整的觉,要担心的事情太多,一个人恨不得分成十个使,樊老太太总公司和底下的各个堂口因为此事也遭了牵连,风雨动荡。
刘小宝高考失利,被他妈送到补习学校进行第二年复读。
刘安哲和柳泓私情的事情,他也不放心,白喆和宁柯至今轮岗蹲守小区附近各个酒店。
傅云跟外婆那边的人对接完他手上的账目,然后挂了最后一个电话,此时疲倦如潮水般涌上,他眼皮昏沉,竟不知不觉趴在陈时越的床边睡着了。
梦乡绵长而悠然,傅云任由自己的意识陷入沉沉深渊。
直到朦朦胧胧间,有人用极其细微的动作和力气,轻轻的推了一下他的脑袋。
傅云太疲倦了,还没完全醒过来。
“你压到我的管子了……”那人声音轻如鸿毛,虚弱而沙哑,又仿佛蕴涵了整个世界的柔和:“傅云……”
傅云伏在床上,唰然睁开了眼睛。
第119章 第 119 章
陈时越的声音极轻也极低, 落在傅云耳中却犹如霹雳,他蓦然从床上直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凑到陈时越眼前:“醒了?”
陈时越无声的冲他笑了笑, 用气声道:“老板……”
他手指动了一下, 似乎是想去抓傅云, 但是力气不支便又放回了床上,傅云攥住他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抵在自己脸颊上, 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他眼圈悄无声息的湿润了。
陈时越感到指缝间渗进了温热的泪水,他便调动着全身力气,用指腹摩挲着傅云的面庞。
“我自己愿意, 别哭……”
陈时越十几天水米未进, 全靠打点滴活着, 此时虚弱时话音太轻, 落下的一瞬间就消散在空气中。
傅云终于忍不住在他床头痛哭失声。
……
“醒来基本上就没什么危险了, 但是离出院还早, 安心在医院呆着吧。”
傅云从主治医生手里接过材料和一大叠单子:“我现在去办住院手续。”
陈时越进普通病房后只是说没有生命危险了,他似乎并没有恢复多少精神, 他每天早上起来睁一下眼,确认傅云还在身边, 就昏天黑地再次睡过去了。
吃饭的时候被傅云拍醒,象征性的喝几口米糊,又昏过去了。
诸如此类,如此往复了一两个星期,陈时越同志终于从休眠模式转化到了省电模式。
具体表现为, 有力气跟傅云说话, 选择性昏迷,吃饭选择性挑拣, 喂到嘴边的东西想吃就吃,不喜欢的就稍微一偏头,眼睛闭上装睡。
最开始傅云拿他一点脾气都没有,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医院外傅云自己的麻烦事一大堆。
直到他有天晚上站在医院门口跟樊老太太通电话。
“作战组从上到下哪个不针对我,况且陈时越是作战组队员,也是为了我才伤成这样的,他们对我有意见我能理解,但是我凭什么要忍这个气?”
“拿着你跟他们领导的那点旧情,拉下脸再去打听一趟,为了大局。”樊老太太在那边劝道。
“您可拉倒吧。”
傅云焦头烂额的处理完一摊子糟心事,接完电话回到病房的时候,陈时越已经睡了,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声响。
傅云站在门口,焦躁的转了几个来回,他一烦躁就想抽烟,但是病房里显然没有让他吞云吐雾缓解情绪的可能性。
“傅云。”陈时越在一片黑暗之中忽然开口出声。
傅云停下脚步:“你没睡?”
“睡不着。”陈时越小声道:“我疼。”
傅云心里一紧张,登时把方才什么糟心事都忘了,他快步走到跟前:“哪里疼?要不要我叫护士来?”
“不要,太晚了,你过来陪我一下就好了……”陈时越意识似乎不清醒,话音有点含糊。
傅云担心他哪处伤口又发作,怎么说话晕晕乎乎的,活像是疼的神智不清了。
“别动啊,我开灯看看。”傅云俯身去掀他的被子。
他刚从外面回来,手心都是冰凉的,冻的陈时越一个哆嗦,往被子里瑟缩了一下。
傅云奇道:“怎么了,你在跟我装娇羞吗?”
陈时越:“……”
“别紧张,不笑你。”傅云安抚性的隔着被子拍拍他:“我喊护士——”
下一秒他顷刻间被迫噤了声。
陈时越支起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他拽着跌在床上,一只手臂伸展环过去,扣紧傅云腰身,力道极大将傅云禁锢的动弹不得。
他手上动作强硬至极,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面上却极其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靠近,然后试探性的在傅云嘴唇上碰了一下。
傅云抿了一下唇,没挣开他。
“老板,我可以亲你吗?”陈时越在病房里无边无际的一片漆黑中轻声道。
“你已经亲了。”傅云几乎不动嘴唇的说。
陈时越的手心摩挲着傅云单薄而坚硬的后背,感受着他胸膛里微微颤抖的呼吸。
“可以再一下吗?”陈时越继续问道。
“再一下什么?”傅云明知故问。
陈时越没再答话了,抬手勾起他的下颌,张嘴便噙住了那人温润冰凉的唇吻,傅云瞳孔紧缩,下意识想推拒,却被陈时越按的更紧。
他还怕碰到陈时越的伤口,不敢真的用力推他,粗重的喘息和唇齿相依间陈时越的力道近乎撕咬了,疼的傅云不轻不重的给了他肋骨一下。
“嗯……”陈时越闷哼一声,却没放开他的桎梏。
“你他妈属狗的?连啃带咬。”
陈时越眼神晦涩,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稍微一侧头,嘴唇便擦过傅云的耳垂,温热气息喷在傅云耳际。
“傅云,以后还给我机会行吗?”
傅云偏头躲避,还好这是在夜色里,旁人看不见被吻的水润的嘴唇,和泛红的耳朵尖:“什么机会?”
“像这次一样,并肩站在你身边的机会。”陈时越带着笑意道。
“你知道爆炸响起来的那一瞬间,我是怎么想的吗?”
傅云没说话。
“我那时挡在你面前,心想死前最后一刻看到的是你,那死也值了。”陈时越放开了他的手腕。
傅云静静的闭上眼睛,却也没从床前走开。
良久他轻声叹了口气:“睡吧。”
陈时越却又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不依不饶道:“不给我个名份吗?冯元驹都有。”
“你怎么好端端的又提他?”傅云无奈道。
“你曾经说过,只和于你有用的人建立情感联系。”陈时越字句诚恳的道。
“我从前没用,现在呢?”
傅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病床上年轻人手心火热,灼烧着他冰冷白皙的皮肤,仿佛要在上面打下烙印一般,倔强的不肯松手。
过了很长时间,傅云才低声开口:“我会拖累你的。”
陈时越一急:“怎么会——”
“我已经在拖累你了,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跟姐姐阴阳两隔,现在也不会躺在病床上。”傅云苦笑着倚靠在床头。
“这些本来都跟你没关系,你不必卷进纷争的,而且……”傅云说着顿了顿:“日后无论你喜欢谁,保全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我不喜欢别人,还有你能不要总拿这种交代遗言的方式跟我说话行吗?”
“你就当我在交代遗言吧。”傅云平和道:“我大你十来岁,走在你前面也正常。”
陈时越默不作声,但是手上加大力道,不吭气的攥着他的手腕表示抗议。
“疼。”傅云试着将手抽回来了一点,但见陈时越没有松动的迹象后也就懒得挣扎,随他去了。
不过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迟疑道:“不过,你现在就开始盘算几十年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