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急。”傅云俯身将尸体拎起来扔进一旁的柜子:“先去调查一下这个村庄的历史背景, 如果确定是鬼怪杀人,那就直接上报灵异部门处理,不会有我们什么事的。”
“但是如果是人为因素……”傅云意味不明的朝柳泓的方向歪了一下脑袋:“那我支持报警。”
柳泓笑意盈盈的回视过去:“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杀人放火,你家传统。”
袁三忍无可忍撸起袖子:“老子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杀人放火!”
陈时越闪身越到傅云身前, 居高临下对袁三道:“你打算怎么见识?”
“好了袁三。”柳泓平和道:“咱们是斯文人。”
袁三恶狠狠的瞪着陈时越, 身体却很诚实的退回来了:“那现在怎么办?”
柳泓转向老候总:“论资排辈,我听候总的, 候总怎么看?”
老候总大约是没想到这皮球能踢到自己这儿,他沉吟片刻:“先各自回房,不要惊动了村民。”
候雅昶急急对傅云:“这村子绝对有问题,阿云我那天晚上绝不是幻觉,你信我!”
傅云伸手安抚:“我信你,先回去,我们明天再查。”
两个大学生死都不愿意回到死过人的屋子里去,他们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年龄相仿,看上去面目和善些的陈时越。
陈时越犹疑着有点松动,不料却被傅云单手一拦门口懒洋洋道:“不好意思,今晚我俩就不留外客了,二位自便。”
说着他便将门关上了。
陈时越奇道:“你今晚怎么如此不讲情面,昨晚不是还留着老候总一家么?”
“那是不得不留,老候总在我少年时期的分量不亚于樊老太太,不留不道义,况且我现在有求于他。”傅云无奈的笑了一下。
“但是过分的同情心对外人来说就可有可无了,出门在外以自己为先。”傅云抬手一敲他的脑门:“听懂了吗?”
陈时越笑眯眯的低头任他敲:“嗯哼,我是内人,我知道。”
傅云:“……好了活爹,闭嘴睡觉。”
陈时越心满意足的滚上炕,一只胳膊肘压在傅云胸前闭上眼睛,傅云顺手将掌心贴合在他的手背上,含混道:“睡吧。”
夜色深重,睡意朦胧间,陈时越隐约听到有风声,具体听不见是哪个方向,仿佛笼罩在四面八方,嗡嗡的朝他侵袭而来。
门口有声音“嘎吱”一响,有人悄悄走进了进来,脚步很轻,但是空气无端的变冷了。
按理说以陈时越的敏锐程度,他早应该跳起来防卫警惕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整个人似乎让被褥给吸附住了一般,睁不开眼睛,也起不来身。
但是他的意识极其的清醒,能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陈时越拼命想挣扎着起身,然而却死活都动不了——
“咔嚓!”
颈椎骨的剧痛传来,陈时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视线随着头颅的掉落而一路滚到了床下,血水从喉管和脖颈间一路流涌出去,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刹那,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举刀的灰衣人影立在床前,正静静的注视着自己的尸体。
一片寂静。
陈时越猛然起身,浑身上下惊出一身冷汗,傅云在他旁边睁开眼睛:“怎么了?”
“我梦到有人进来了。”陈时越喘息着下床开灯,屋内登时一片亮堂,但还是莫名其妙让人冷的发抖:“灰色衣服,拿着刀,站在我床头往下砍。”
他不想在傅云面前表露出太多胆怯的意味,但是生理性的恐慌让他脖颈仍然隐隐作痛,梦中余悸仍在。
傅云从床上坐起身,环顾四周望了一圈,片刻之后果断道:“把我行李箱拿过来。”
陈时越立刻照做,傅云俯身在行李箱中翻找半晌,拿出一叠黄色的符纸,点燃握在手中凝视了片刻,火光由红蓝两色逐渐变青,发黑。
仿佛一团燃烧的冷焰,在傅云手中绽放。
阴风四起,呼呼有声,但是火焰却势头不减,愈烧愈烈,转瞬间连头顶的灯光都黯淡下来,傅云见势不对连忙便将符纸扔在地上,快速用鞋底踩灭。
“看来确实不干净。”陈时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屋子里死过人?”
傅云将房间再次重新打量了一圈,赞同道:“好像死的还不少,怨气很重。”
“所以说柯萧的死和昨晚候总他们房间的大火,都不是意外,是有鬼在作祟。”陈时越说着伸手将墙角的柜子搬起来移了一寸,只见隐蔽的角落里生出几丛杂草,稀稀拉拉的泛着黄。
“哟,这是多久没人住过的房子,阿成叔收拾了一下留给我们这些外地人睡?”傅云笑道:“做生意不厚道啊。”
陈时越披了件外套:“那我们现在是继续睡还是?”
“不睡,趁着夜深人静,找他算账去。”傅云从角落里提起闲置的斧头,抖了抖灰:“不然明天白天他喊来一群同村人来助阵,我们不就落了下乘,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吗?”
两人借着夜色走出房门,轻手轻脚的来到阿成叔家门口。
傅云一只手背过身去,另一只手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阿成叔的咳嗽声和细细簌簌披衣服起身的声音:“来了,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阿成叔睡意朦胧的半张脸。
傅云微微一抬手,将斧头抵在了他的门前,轻声道:“进去,别动,敢出声我就动手了。”
阿成的脸色瞬间惨白。
第133章 雪乡碎尸(四)
阿成一步一步的后退, 他试图弄出点动静来让人听到,于是在倒退的过程不停磕磕绊绊的撞到玄关和鞋柜。
傅云很快识破了他的心思,举步进门, 将斧头边缘换了个方向, 横在他的另一边颈上微笑道:“家里就只有您和女儿吧?”
阿成的脸色瞬间煞白。
“如果再发出半点不该有的动静, 我不介意现在喊她出来。”傅云慢悠悠的用斧头抵着他,缓步走进去, 陈时越在他身后迅速关门。
阿成哆嗦着被傅云逼到墙角,半晌颤抖着嘴唇说了一句:“……别动晓燕。”
傅云半边脸隐没在阴影之下,神色幽暗, 握斧的手极稳, 微微悬在他的颈间, 一看就是老手。
“可以。”出乎意料的, 傅云答应的很干脆。
“但是我要你告诉我, 我们住的这几间房子, 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阿成叔瞳孔剧震:“你是怎么——”
“不要在内行人面前装神弄鬼。”傅云叹了口气道:“我最开始就应该告诉你的。”
阿成强压着心里的恐惧,剧烈喘息了半晌,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濒临绝望的神情:“我什么都告诉你,别伤害晓燕。”
傅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陈时越, 陈时越在阿成叔的注视下快步走到晓燕房门口,然后威胁性的将手放在门把手上。
傅云放下斧头,平静道:“你可以开始说了。”
“这几间屋子里,确实是出过事。”阿成道:“不过那是三十多年前,我父亲那个时候的事了。”
“1990年左右, 那一年屯里来了个流浪汉, 打扮的灰头土脸的,最开始没人把他当一回事, 我们村长注意到了这个衣衫破烂的流浪汉,把他安排在当年这个院子的主人家里借宿。”
“就是这个院子,十来年前才转让到我手上的,当年这个院子的主人是我们屯有名的富户,这么大的院子里面,这几间房,还有对面山坡上那些地,都是他们家的,老主人心肠好,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住。”
阿成叔说道这里心虚的停顿了一下:“就是您二位住的那间。”
傅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示意他继续。
阿成见傅云的脸上没有怒色,才战战兢兢的继续下去:“刚开始住的也挺好的,后来老主人的小女儿看不惯他白吃白喝,就朝他吵了几句,晚上故意反锁了那间屋子的门,让他进不去。”
“东北的冬天,零下三四十度,他能活到第二天早晨被老主人发现,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后来呢?”陈时越听入了神。
“老主人狠狠将小女儿骂了一通,然后把流浪汉抬进家里医治了,没想到这一救,就埋下了祸根。”
“过了不长时间,老主人举家出门,据说是去北京看个远房亲戚,临走前一天晚上,流浪汉主动要求帮忙看家。”
陈时越思忖道:“这个点很奇怪,老主人放心一个外人看家吗?”
“这也是我们所想不通的地方,后来村长他们推测,老主人一家其实根本不是去看亲戚的,他们本来是打算举家搬迁来着,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陈时越追问。
“最开始的时候,没人见到他们离开,村人只知道有一天早上醒来,老主人一家就人去楼空了,行李也不见了,人也没了。”
“一大家子就好像人间蒸发了。”
“只留下一个流浪汉每天早晚打扫门前雪,旁人问他主人家去哪儿了,他就光摇头,也不吭声,不过那个流浪汉原本就是脑子有些痴傻的,过了几天村人也就不问了。”
“直到夏天到来,隔壁有邻居闻见腐臭的气息,就心生疑惑带着村民进房查找,但是始终找不到散发异味的来源,东北的夏天很短,但是也有小几个月是热的,那个年代农村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冰箱,腐臭味越来越大,终于让全村人都坐不住了,来来回回把老主人留下的房间翻找了数十遍,却还是没有结果。”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村里来了三个年轻游客,看着像是大城市来徒步的,经过村子借宿几天,听到村长说这事,就主动来帮忙,大城市的年轻人就是脑子好使,陪着村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其中一个拿了个斧子,就像现在这样。”阿成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傅云放在身侧的斧头。
“他拿起斧头,砸开了老主人家的地板,露出了藏在屋子里的地窖。”
陈时越眉心微紧,接下来才是重点了。
阿成叔说道这里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仿佛过往的恐怖仍然历历在目,让他难以掩饰脸上的惊恐:“地窖里密密麻麻,全是尸体,老主人一家,全在里面。”
傅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两天所有的异样,逐渐将当年的事情和现在所展现的诡异场景串联起来。
“老主人一家根本没有出远门,他们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就被流浪汉杀了埋在地窖里了。”
“等等,您怎么能确定,老主人一家就是被流浪汉杀的?且不说他们有恩于流浪汉,光论个数,流浪汉一个人有那么大本事,能杀的了一大家子人吗?”陈时越质疑道。
“当年警方给出的结果,就是老流浪汉杀了主人一家,埋尸地窖,然后若无其事的在村子里住了半年,直到那三个年轻人到村里,帮忙侦破案件。”阿成疲惫的叹了口气:“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您有当年的资料或者影像照片吗?”傅云想了想问道:“报纸也成。”
阿成站起身,从桌面上贴着的福字底下抽出几张泛黄的老照片,仿佛是用福字纸压住了它们,里面的恶灵就不能再作祟一样:“这就是当年逮捕现场的拍摄照片了,旁边那三个是游客,警察中间押着的那个是老流浪汉,背景就是这个院子。”
傅云和陈时越同时低头看去,只一眼就让他俩一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因无他,照片上的三个年轻游客,正是李有德,老候总,还有傅自明。
傅云下意识的往后一个踉跄,陈时越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道:“傅云。”
两人从阿成叔的房间出来,陈时越小心翼翼的问他道:“回去休息吗?”
傅云摇了摇头,带他在院里转了个弯儿,径直进入大学生的房间,杨影和方宏明晚上最终还是没有住到原先的房间里,房中空无一人,火炕旁边的柜门静静的在黑暗里矗立着。
傅云走到柜门前打开门,里面滚出柯萧的尸体,陈时越在他身畔将已经僵硬的尸体接住放好,掼在衣柜的后壁上。
“老候总从始至终都知道傅自明和李有德的过往,也知道傅自明的死因,你打算去找他问清楚吗?”
“问,但是他不会跟我说实话的。”傅云盯着暗淡光线下的尸斑平和道。
“那怎么办?”陈时越有点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