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陈时越拒绝的果断。
“阮凝梦,洋墨水,家门……是陈老太爷的妈妈!她也是当年横死的冤魂!”陈时越琢磨了半晌,忽然惊道。
“没错。”傅云伸出一根手指,抵在王姐的额头上:“现在占据王姐灵魂的,就是当年陈绍钧的母亲,竹筠心的婆婆,她曾剧烈反对阮凝梦和陈绍钧在一起。”
“我说的对吗?”
下一秒傅云倏尔脸色一变,被烫着似的收回手指,指尖已经多了一点被烫红的疤痕。
王姐眼眶里急剧涌出大股大股的血泪,血糊滋啦的黏了一脸,和她原本就苍白如雪的面容相衬在一起,显得可怖而惊悚。
“没事吧?”陈时越一把扳过他的手,紧张道:“疼。”
傅云摇了摇头:“没事,不疼。”
“道行不深,脾气还不小。”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陈时越看着王姐一脸的血,神情不忍:“我们给她擦一擦?”
“毛巾在外头挂着,自己拿。”傅云揉了揉指尖。
“我梳理一下,陈绍钧母亲恨阮凝梦,当年对阮凝梦的死造成了直接影响,所以阮凝梦死后报复她,使她灵魂不得超生,而且我们之前见过的吴妈,还有那个老先生,大概也都是阮凝梦手里的冤魂。”
陈时越一拍手:“一切不都说的通了。”
四叔披着外套,蹲在门槛处一声不吭。
“四叔!四叔开门!”有人在外面拍打院门。
四叔起身推门,汪俊从门外挤进来:“叔,小朗在哪家医院?”
傅云站在门口,目光冷冷的望着汪俊。
“什么事?”四叔低声问,汪俊身后挤进来了老神棍。
陈时越急的张口就要拦他四叔把医院地址说出来。
不料被傅云一挡,递了个眼色:别急。
汪俊和老神棍在门口问完就走了,四叔心事重重的一个人在院子里瞎转悠。
“傅云!汪老板和那老头要小朗的地址为什么不能拦着?”陈时越急促的低声问道:“他们不利于小朗怎么办?”
“那你应该去问你四叔,小朗是他的儿子,他为什么要把地址给他们。”傅云反问他。
陈时越被他堵的语塞。
“因为他并不是完全的信任我。”傅云低声道,然后转身回房:“比起这个,我们应该把注意力转移一下了。”
“现在房间里有个情绪激动的当事人,跨越八十多年,千载难逢的问话机会,进来吧,让我们听听她对阮凝梦这个便宜儿媳妇,到底有多不满意。”
王姐已经开始口吐白沫了,半张脸青紫交错,黢黑的纹路沿着脖颈蔓延而上,看上去被侵蚀的差不多了。
傅云在桌子边上随手拿了个报纸,卷成一个筒状,伸手一抵王姐下颌,彬彬有礼的问候了一声:“老太太?”
王姐蹬踢着双腿,半天没说话,嗓子眼里“唔!唔!”的发出含糊而意味不明的声音。
傅云无辜转头:“她不配合问话,怎么办?”
陈时越:“……”
他把傅云手里握着的报纸从王姐下巴上拿下来,然后轻轻的搭在王姐的膝盖上,温和至极的喊了一句:“绍钧他娘?”
王姐听到这个称呼,竟奇异般的镇定下来,虽然还在呼哧呼哧的喘息着,但声响一下比一下低沉悠长。
最终她嘴里喃喃自语着道了声:“绍钧……”
傅云惊奇的看他一眼,用眼神问他怎么做到的?
陈时越叹了口气,解释道:“那个时代的女人嘛……除了丈夫,眼里心里就只有儿子了。”
傅云恍然大悟的点头,不觉深以为然。
傅云把凳子拉过来和她并排而坐,直视着冤魂附身时,王姐那双白障而怨气冲天的眼睛,轻松愉快道:“你是他娘你最清楚,你说说,你们家绍钧最爱的女人是谁?”
“!?”
陈时越觉得傅云在姑娘面前的情商简直低下的让人害怕。
“你冷静一下再说话。”陈时越刚出声拦截,王姐一听就再次尖声大叫起来,没有被绑缚住的腿脚一脚险些踹到陈时越身上。
“绍钧他娘啊!”
陈时越声音比她还大,上前牢牢禁锢住了他,然后转头给傅云恶狠狠的递了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
傅云大拇指食指并拢,在嘴唇上一划拉,表示他闭嘴不说话了。
陈时越开口:“老太太,您愿意竹筠心做您儿媳妇,还是阮凝梦做您儿媳妇?”
王姐挣扎起来,她的手耷拉在椅子身侧,闻言指甲盖咯吱咯吱的扣着椅子,每一下都用力极大,几乎把指甲抠的掀盖过去。
傅云:“……敢情不是你自己的指甲你就使劲扣啊?”
“小叛徒……小贱人……连族谱都上不了……”
陈时越和傅云面面相觑。
半晌傅云长叹一口气:“算啦,不逼她了,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了,万一暴起伤到宿主就不好了。”
陈时越挠了挠头:“我觉得她好像也没多满意竹筠心,刚才是不是连着正房儿媳妇竹筠心一起骂了?”
“可能是没听到她名字吧,请鬼下身,需要条件和仪式,你来协助我。”
陈时越毫不犹豫点头:“来。”
就在此时,院外汽车轰鸣声由远及近呼啸而过。
傅云刚拿过茶几上的剪刀,把自己的手指戳开了一个口子,血水一滴一滴的滚出来。
四叔那边电话响起。
“您好,是201号床陈朗的家属吗?护士查房的时候发现床是空的,这边也没有办理出院手续的记录,请问您现在能联系的上病人吗?”
四叔脑袋“轰”的一炸,腿脚一软,直挺挺倒下去了。
傅云听到声响,动作一顿,和陈时越同时飞奔而出,七手八脚的扶起四叔。
“叔,怎么了?”
“您先躺下。”
……
四叔颤巍巍的把手机握着:“小朗不见了。”
傅云一愣:“小朗不见了?”
陈时越立马道:“开什么玩笑,他上救护车的时候烧到四十多度,走得动吗。”
“没人给办出院手续,大晚上的就不见了。”四叔哆哆嗦嗦的握住陈时越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此时天上一声巨响,雷鸣声起,轰隆隆炸响天际,不消片刻,豆大雨滴泼洒而下,将院子的尘土尽数打湿,瓢泼大雨,倾泻一地。
傅云抬眼望着院落,目之所及,是农村无边无际的夜色,阴暗浓郁,仿佛永远也化不开的巨网,笼罩其上。
“我知道他在哪。”傅云冷冷道。
“陈时越,从厨房拿把菜刀,再拿个擀面杖,跟我来。”
陈时越这种时候对于傅云的话从来不疑有他,立刻马上依言照做。
“四叔,拿把伞,跟着我们后面。”傅云说着冒雨推开院门,朝村口方向转身狂奔。
陈时越紧随其后。
傅云一直到前村村口的位置,才慢慢停下脚步,然后回身从陈时越手中拿过擀面杖。
用力一砸,门锁应声而落。
他脸色及其不好,随着院门吱呀一声,整个敞开,院落里终于露出它的全部场景。
一院子的人,看打扮都是汪俊公司的员工,汪俊和老神棍站在中间,神色错愣的看着他们。
他们都撑着伞。
只有最中间的位置,暴雨里一个穿着单薄病号服的年轻人无遮无挡的躺在雨地里。
那正是陈朗。
第018章 红白煞(十八)
四叔看到院子中的景象,当即便浑身颤栗,跌撞着扔了伞,朝陈朗狂奔而去。
“小朗!”四叔跑到一半被汪俊公司两个年轻的员工合力拦住,轻轻松松往后一推。
“不好意思,您不能过来。”两个员工都是一米八几的大汉,立在原地大概比四叔高了两个头,压迫感十足。
四叔气的双手颤抖:“那是我儿子,我怎么不能过去!”
汪俊直起身,沉声道:“四叔,小朗不是生病了,小朗是中邪了,您现在带他走是害他。”
陈时越走过来站在四叔身后,阴沉沉的扫了一眼两个挡路的员工:“你们把一个高烧到四十度的病人扔在雨里让他被淋了这么长时间,就不是害他?”
老神棍蹲在地上,手上握着根粉笔,粉笔头沾了一滴血沫,兀自在地上写写画画。
阵法恢宏繁复,那粉笔所过之处格外神奇,任凭雨水冲刷,就是不掉分毫颜色。
傅云凝神看着老神棍笔下的字符,没有去管眼前的纠纷。
陈时越握着菜刀的手一点一点握紧,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大脑一阵气血翻涌,血液直冲头顶,耳膜嗡嗡作响。
汪俊看着他这个远房的弟弟,没来由的心底一阵发凉,指挥着人手再往前走了几个。
陈时越掌心发烫,额头青筋暴起,止不住的痉挛,就在他即将握刀而起的前一秒。
肩膀上忽然落下一只手,稳重而安抚性的握着他的肩膀,直到他全身的颤抖停歇下来。
“老家伙,你说你是为陈朗好,治病需知因,那你说说,陈朗这是怎么了?”傅云心平气和的道。
汪俊脸色一变:“你怎么能这样跟大师说话!”
傅云笑了声,没理他,继续看着老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