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让开!我看他今天敢不敢对我动手,大不了我横着出去。”傅云怒声呵斥道:“让开!”
冯元驹现在称得上一句七窍生烟了,他刚要上手拨拉陈时越。
陈时越转过身,将傅云护在墙角,然后突然低头:“老板,你今天这么生气,都是为了我吗?”
傅云:“……”
冯元驹:“……”
很好,一句话就将气氛凝固住了。
傅云掌心向外,冲他做了一个“停”的手势,然后冷静道:“我的错,不该多管闲事,就应该让他把你往死里练的。”
陈时越额前碎发还没有干透,尚且湿漉漉的滴着水,他垂眼看着傅云,眼睛里亮晶晶的带了笑意。
但是他似乎又意识到这样的情绪太过外露,便又将神色收了收,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
“就是的吧,老板?”
傅云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简直是脑子进水了,闲得慌来见这两个活爹。
他推开陈时越抽身就走,陈时越下意识去抓他冰凉的手腕,被傅云不耐烦的甩开:“滚!别碰我。”
冯元驹来回踱了几步,才勉强平静下来,简短的对陈时越道:“不跑步是吧,可以,五十个俯卧撑,现在做!下次再有人把无关人员放进作战组内部,一律记过处罚!”
傅云顿住脚步转身:“老司令带我进来的,你也打算将他一并罚了吗?”
冯元驹被他堵的没话说,狠狠瞪了傅云一眼,然后冲一旁缩头缩尾偷窥的组员怒吼一声:“回去睡觉!”
陈时越突然“啊……”的一声,整个人打了个哆嗦,从那个做俯卧撑的姿势软下来,捂着手臂半蹲在地上。
傅云脸色一变,大步走过去蹲下:“怎么回事?”
陈时越眉心微蹙,额头适时的滚出冷汗,神色流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但是开口时的声音却极轻,看上去又隐忍又坚韧。
他微微抬起头,眼神湿润的朝傅云轻轻摇了摇头:“没事,中午罚跑十公里,负重的时候把手臂拉伤了。”
冯元驹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不是,你这两个月天天比别人多罚几十公里,怎么早没事晚没事,每天正常训练,偏偏今天晚上就柔弱的倒地上了?
你骗谁呢?
傅云的神色很明显松动了一下,硬生生把关切的神色给忍回去了:“你胳膊拉伤了做什么俯卧撑,有毛病吗?”
陈时越神情痛苦的垂下头,身形不经意的往傅云那边靠了靠,头抵在傅云肩膀上:“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你让我歇一下,我会把五十个做完的。”
“你做个鸡毛做!冯元驹让你做你就做,他有病你也有病吗!”傅云怒道:“给我起来!去医务室!”
冯元驹:“……”
“……不是,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冯元驹不可思议的问道。
傅云一把从另一边扶起陈时越,带着他就出宿舍门,虽然动作粗暴了些,但是还是小心翼翼的没往他伤处碰。
陈时越几不可察的弯了弯嘴角,冲冯元驹轻轻眨眼,然后顺从的跟着傅云离开了。
……心脑血管疾病都要气出来了,被留在原地的冯元驹木然的想。
医务室里护士给陈时越胳膊上的外伤上了一层膏药然后就进去了,只留下陈时越和傅云两个人一上一下坐在床和椅子上。
陈时越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道:“傅云,你今天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医务室里灯光明亮,映在傅云轮廓分明的面容上,勾勒出别致清晰的阴影来。
“不是,我有事找老司令,走错了。”傅云胡诌道。
陈时越低头笑了笑:“没走错吧,老司令办公室在前院,你直接找到我们后院最后一栋公寓来了,中间路程可不近。”
傅云抬起头,面无表情道:“我看你好的也差不多,没什么事的话可能也不想看到前老板在这儿碍眼,我先……”
“哎等等!”陈时越急着就要拉他,动作太大一个前倾上半身砸在傅云后背上,然后顺手将他整个人拦腰一搂:“别走!”
傅云踉踉跄跄和他一起跌回床上,紧接着将陈时越手一把拉开,翻身而起,衣服领子被扯了个半开,形容颇为狼狈的怒道:“干什么!”
陈时越被他一挣扎又碰到了拉伤的地方,抱着手臂委委屈屈的靠回床上,小声道:“对不起。”
傅云喘息着整理了一下衣服,没好气的坐回椅子上:“安生躺着!”
陈时越不敢动了,用余光瞥着他不虞的神色。
傅云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身形挺拔,姿态随意,半截清瘦手腕从黑衬衫的袖子里露出来,搭在膝盖上。
陈时越莫名移不开眼光。
傅云向来对谁都好,对谁都一样,仿佛天塌下来都是那副温和散漫,成竹在胸的样子,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一丝年轻人应有的情绪来。
“傅云,别生气了。”陈时越低声道:“你知道我不是因为背叛你才进作战组的,对吧。”
傅云懒洋洋的掀开眼皮:“嗯,然后呢?”
“那你还生气吗?”
“气啊,怎么不气。”傅云睁开眼睛冷冰冰道:“我生气你就跟我回去吗?”
陈时越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如果你现在从作战组退出去,跟我回灵异事务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傅云慢慢的将眼光移到他身上。
“你还是410号灵异事务所的员工,我以前对你怎么样,现在就还是怎么样,包括你吵架那天说的话,我可以当你是喝多了。”
陈时越低着头,语出惊人:“也包括我说我对你的心思吗?”
不该给他机会的,傅云面无表情的心想。
“我们现在在谈工作的事,别的另说。”傅云尽可能的耐着性子回道。
“冯元驹对你什么态度你也看得见,你是雪竹的弟弟,我要对你负责任,看着她唯一的弟弟被我们当年的老同学这么折腾,以后她醒过来了,我没办法和她交代。”
他就是心疼我了,陈时越心想。
“那就等有机会的时候再说吧。”陈时越温声道:“老板,我只是告个白,你现在就谈负责,我会受宠若惊的。”
傅云:“……”
你小子留在冯元驹手底下自生自灭吧!
“你要走了吗?”陈时越靠在床上问道。
“你下次再来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了,我可以抱抱你吗,老板。”
傅云霍然起身,大步出门:“你他妈抱冯组长去吧!”
陈时越无声的笑了,然后若无其事的把缠在手臂上的绷带拆了,自己晃晃悠悠的回宿舍去了。
傅云开车回到410灵异事务所,把车钥匙顺手甩在玄关柜子上,一个人坐在工位上生闷气。
“好啦,老板。”蓝璇端着茶水飘然而至:“不要生气,我就猜你去见完陈哥和那姓冯的回来肯定生气。”
傅云接过茶水:“我生气什么?人家在作战组非待不可我有什么办法,我还能给他打一顿绑回来?”
“文明社会,文明社会。”蓝璇笑着劝道:“而且陈哥是成年人,当然可以选择自己去哪儿了,不像我这种未成年只能……”
傅云斜瞥了她一眼,蓝璇立刻噤声。
“你走也行,现在回去还赶得上今年高考。”
“那不行,干啥不比高考强。”蓝璇溜达着转开了:“学渣的苦你不懂,我走了,下午还有节走阴课。”
傅云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然后手机“嗡”的一响,他低头看信息。
费谦校长:你现在在学校吗,亚当斯轮船的交接手续正式下来了,今天下午签合同,初次开封印,你要来吗?
傅云熄灭屏幕,神情凝重起来,半晌忽然起身:“去学校,我开车送你。”
蓝璇:“啊?这么好?”
“赶紧的,别磨蹭。”
亚当斯轮船建造距今已有近百年历史了,前九十年躺在海底,后十来年封在灵异学院的地下不见天日。
“李总您看是先签转让合同,还是先让派人进去开封印检查?”费谦道。
学校大厅里站了一众人,为首的两个男人,看上去年纪已经很大了,两人都是一派老式西装的打扮,身形倒还没完全走样,只是脸上皱纹细密,看的出来有几分沧桑。
被叫做李总的男人穿了身银灰色西装,很端正的打着领带,手上夹着一根烟不住的摩挲,看出来想点很久了。
费谦极有眼色的上前递火:“李总,请。”
另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笑道:“费校长辛苦了。”
费谦收回打火机:“侯总客气了,雅昶和呈玮都是学院的毕业生吧,今天特意抽出时间回来看望母校,当然应该欢迎。”
侯总身后两个年轻人很冷淡的笑了笑,没有接这位新校长的话茬。
费谦也不生气,若有若无的往门口看了一眼。
下一秒,大厅正门轰然打开,傅云疾步朝这边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脸茫然的蓝璇。
“校长,里面太危险了,我申请一个人进去勘察。”傅云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费谦伸手示意他不急,朝他使了个眼色,傅云这才看清费谦身后跟着的人,他脸上显露出一丝愕然。
“侯总?”
候雅昶见到傅云的瞬间就高兴起来,推开他大哥就欣喜的迎上来:“阿云!你真的在学校任教了!”
候呈玮被推了一步,面上升起了一丝不愉快,恼火的冲父亲瞥了一眼:你瞧瞧你把他惯成什么样子了。
老侯总没发话,笑吟吟的看着傅云和小儿子。
“你怎么也在?”傅云上下打量了一下候雅昶:“头不疼了?”
“早就不疼了,今天过来看他们签转让合同,这个轮船原先是李叔和我爸一起盘下的,后来当年事情一出,轮船就封印进不去人了,现在他们觉得晦气,就想把这个船转让给灵异学院。”
“候雅昶,怎么说话呢。”候呈玮提高声音不悦道。
老侯总倒还是没说什么,就纵容的笑笑,然后走到傅云面前,很熟捻的摸了摸他的肩膀,温声道:“阿云,有什么困难就跟伯伯说,不用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工作。”
傅云笑着点点头:“知道了,侯总。”
侯总算是道上老一批的权贵,最早发家的有钱人之一,当年傅云毕业没毕业证进不去国安,侯总出面收留了他,让他管自己名下的酒吧和堂口,总算是没饿死,后来樊晓老太太出头,傅云这才和侯家分开了。
虽说在侯总手底下那几年,过的并不好就是了,傅云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但稍纵即逝。
没人知道老侯总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的半大少年那么好,仅仅因为傅云和他的小儿子是同学吗?他那时对傅云的器重程度一度让侯家长子候呈玮心生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