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是的我还活着, 你看上去显得还有点遗憾。”
白喆翻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了。
他们刚到灵异学院的时候, 刚刚打上课铃没多久,校园里一片寂静, 费谦发信息说直接来放轮船地下室。
傅云和白喆来到地下室推门进去,地下室里已经站了几个熟悉的人影了。
“傅老师, 这边。”费谦在桌前朝他招手道。
地下室里依旧放置着巨大的轮船,但是由于阴气消散的缘故,它现在看上去完全没有昔日的森然了,安静的矗立原地,有种古朴的典雅感。
傅云简单的把眼前几个人扫了一圈, 然后微微一怔。
还是原先那些人, 侯总,候雅昶候呈玮父子三人, 更重要的是,李有德也在。
幻境中的场景顷刻间浮现在眼前,傅云迟疑了片刻,毕竟没有证据,他还拿不准李有德是不是他小时候那个李总。
“愣着干什么,就差你了。”
“嗯。”傅云应了一声走过去。
“本来说要给你们办庆功宴的,结果你们一出来就直接躺医院去了,三层蛋糕都没吃上。”费谦半是埋怨的开玩笑道。
“啊?”傅云问道:“那蛋糕去哪儿了?”
“分给学生了。”费谦摊手道。
傅云笑了一下:“没浪费就行。”
老侯总和李有德坐在后面的茶座上,各占一边的喝茶,候呈玮站在父亲身后不言不语陪着。
候雅昶见了傅云倒是高高兴兴的招手过来:“阿云!你什么时候出院的,怎么都没跟我说,我还想着订花呢。”
傅云:“……那倒也没有这个必要。”
他看着候雅昶年轻清俊的面容,半晌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肩膀:“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候雅昶一愣,接着便神情舒展开来:“你同我客气什么哈哈哈……”
“身体好全了?”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着补道。
傅云点头:“嗯,没事了。”
费谦在那边准备好纸笔和合同,朝侯总和李有德微微欠身道:“两位,签个字就可以了,等海底打捞工作彻底结束之后就可以划分了。”
傅云侧了侧头,用余光注视着李有德俯身签字,然后再不急不缓的坐回原位,他忍不住朝那男人正面望了一眼,就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傅云很难形容李有德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碧海中最温和的一片浅滩,浪花很有规律的节奏起伏,看上去波澜不惊,但是再往深处走便一眼望不穿底了。
李有德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举杯朝他微微一笑。
“你们两个随便去一个人签就行了。”老侯总靠在茶座上懒洋洋的和两个儿子说道。
候雅昶便没多想,拍了拍傅云就主动过去了:“来了。”
费谦将笔递给他,他刚要接过来,身后老侯总的声音便又横插了进来:“算了,合同是大事,得由长子来。”
“呈玮去吧。”
候雅昶的脸色很明显的僵硬了一下,慢慢的收回手,费谦只好抱歉的朝他笑笑,手中圆珠笔一转,递给了身后面露得色的候呈玮。
傅云冷眼旁观着这一场面,一直到候呈玮把侯家的那一份签完了他才移开视线。
“冯组长打电话来说他和小陈的那份都以作战组的名义捐给学院,就差你了阿云。”
傅云朝他扬了扬前两天陈时越包扎好的手臂:“手骨受伤了,医生说不能握笔,小候替我签吧。”
候雅昶没反应过来:“啊?”
“阿云这是你的东西,我怎么替你签?”他急急的道:“打捞出来的东西不知道价值多少呢,你别闹。”
候呈玮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傅云这解围的意思不要太明显,但是给候雅昶解围不就是摆明了拆他的台么?
“我不要死人的东西,你不签也是归灵异学院。”傅云淡淡道。
见候雅昶还在犹豫,他便干脆利落的将他一推,然后给费谦使了个眼色,费谦立刻心领神会,就将圆珠笔递到候雅昶手上了。
候雅昶全程茫然不知所措的签完了字,抬头看向傅云:“阿云……”
傅云没给他矫情的机会,转身对费谦道:“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待会儿在医院还有个复查,就先走了。”
费谦摆摆手:“没了,去吧。”
傅云带着白喆转身就走,一刻钟都没打算在是非之地多待。
候雅昶依然维持着那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他下意识看向父亲。
只见老侯总沉吟不语的啜了口茶水,慢慢道:“既然是给你的,就拿着吧。”
李有德一直注视着傅云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略带笑意的收回目光,对费谦轻声道:“茶不错。”
“您喜欢就好。”费谦温声细语回答道。
候呈玮低声对父亲说了一句:“我去趟洗手间。”
傅云刚启动车子,打开的车窗就被人猛的一按,惊的他连踩刹车,才稳住车身没直接冲出去把那人带翻在地。
“候呈玮你什么毛病?”他惊魂未定的停车怒道:“危不危险?”
候呈玮气喘吁吁的按住他的车窗道:“我有话跟你说。”
傅云没好气道:“说。”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侯家的事你不要插手?”
“我没插手。”傅云否认。
候呈玮一把从车窗外扣住傅云瘦削的手腕,大怒道:“那你刚才在干什么!你还没插手!候雅昶的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凭什么就拉偏架?”
傅云简直被他气的没话可说:“我什么时候拉偏架了!你们兄弟的事跟我没关系,今天易地而处的是你我也会帮忙的,还有,放开我!”
“不放!有本事你撞死我!”候呈玮手劲极大,几乎要在他手腕上扣出淤青来。
白喆伸手过来帮忙,试着拉开:“哎呀候公子有话好说,好说啊,要不您上车来我们事务所一起吃个饭叙旧?”
“闭嘴!”傅云回头断喝:“我没兴趣跟他吃饭,你再不松开我喊你爸了啊。”
“他不是我爸亲生的!”候呈玮被逼急了,猝然低吼出声。
空气中一时凝固了两秒。
“啊?”白喆大脑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傅云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他一巴掌把白喆拍回副驾去,另一边转头开口轻声嘲讽出声:“候呈玮。”
“你有毛病吧?”
候呈玮明显有些后悔一急之下说出了点不该说的秘密,但是话说出来就吞不回去了,他只好更低声的解释道:“我说的是真的,你别管这是什么渠道的消息,假的真不了,我发誓我说的绝无半字虚言。”
傅云一掌摁在他握住自己的手臂上,反问了一句:“是吗?”
“你当年怀疑我是老侯总亲生的,要跟你争候家,后来证实我对候家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傅云说道。
候呈玮看上去想反驳点什么,然后又被傅云堵回去了。
“然后你现在怀疑跟你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八年的弟弟不是亲生的,我现在很好奇,你爸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老侯总生意场驰骋半生,没想到晚年留下个生育机器的名声。”傅云匪夷所思道。
当年的事确实是候呈玮理亏,傅云在候家寄人篱下的时候,候呈玮没少给他使绊子,傅云提起这一茬他就没话讲,只能气呼呼的瞪着傅云:“你就是不相信我。”
傅云耐心告罄,拎起旁边的水壶在他手背上一砸,逼迫他放开手:“我相不相信都对候家对你没影响,再说管我什么事,蛮莫名其妙的。”
油门朝下一摁,车身疾驰呼啸离去,很快就在候呈玮的视线中彻底消失了。
傅云从医院出来后身体素质极剧下滑,稍微忙点什么就极容易精力不济,这会儿困的整个人恹恹的,眼皮直往下耷拉。
他本来以为从灵异学院跑一趟回来就可以直接上楼睡觉了,然而回到灵异事务所的时候,却已经有三个人在一楼大堂等着他了。
其中两个他认识,是他外婆那边的私人医生。
另外一个他也认识,但是绝对没有想到这人会出现在这里。
“打扰一下,老爷爷,您是来我这儿看病的吗?”傅云客客气气的对着工位上的老中医道:“上次一拳把我打吐血的售后服务?”
澹台公隆老中医看着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你说过我要是有需要可以来找你还那一掌的恩情的,我这不就来找你来了?”
傅云看了他外婆的两个私人医生一眼,实在没精力猜他葫芦里卖的迷药,就无可奈何的摆摆手:“那你得等我一会儿再还了,我先应付这两位,那个你们谁放他进来的,谁自己招待。”
说完他强打起精神,转向两个私人医生:“上去说吧。”
“不必了傅老板,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在这儿说就好了。”其中一个医生温和道,同时示意另一位拿出一只一指长的小瓶子递给傅云。
“今天晚上凌晨前提交证物,您把残魂刨出来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们。”
傅云盯着掌心里半寸玻璃瓶,神色不明的注视了半晌,然后低声道:“等我十五分钟。”
医生从包里又递了一管针和药给他:“这个是止疼的,这个是止血的,辛苦了。”
傅云没什么异样的上楼合上门,他径直走到自己桌前,俯身拉开柜子,从中拿出一把匕首放在掌间把玩了片刻。
刀锋出鞘的瞬间,刀尖上光芒雪亮,一时晃眼。
傅云提着刀柄,脸上神色毫无变化,泠泠刀锋上映亮他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然后一刀扎在了自己的大动脉处。
鲜血喷涌而出。
傅云颤抖着手,将玻璃瓶接在自己伤口涌血而出的地方,血水汩汩而出,他身形一歪靠在墙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腕逐渐因为失血而苍白。
直到一缕黑魂缓缓在血流中蔓延而出,傅云神色一凝,快速接住“哒”的一声,恶魂被关进玻璃瓶中。
房间里已经盈满了血腥气息。
傅云推开门的时候,蓝璇和白喆一人一边已经在门口站着了,见他出来快步一齐上前,忙不迭的问道:“老板,你没事吧?”
“血止住了吗?”
傅云疲倦的点点头,没要他们搀扶,脚步虚浮的自己下楼,将手中玻璃瓶递给医生,低声道了一句:“辛苦两位了。”
两个医生点了点头,对傅云躬身一礼算是致意,蓝璇探身问要不要她帮忙护送回总部。
“不必,这么重要的事,樊姐不可能只让我们两个来的,姑娘放心,一定将东西安全送到证物所。”
两人转身大步出门,院子里果然传来枪械拉开的声音,汽车随之启动。
等人都走完了,蓝璇跟过去合上大门,回来的时候傅云已经又上去了,门合的紧紧的,活像是自闭症儿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