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服黑暗的感觉,真好。
开灯睡觉,傅承焰睡不好。
从前世新婚夜的那天起,为了让自己睡踏实,他就没关过灯。
以后,傅承焰每晚都能睡个好觉了。
江一眠长舒一口气,这一世,他们终于都可以活得轻松一些了。
主路就在前方,已经能看到路灯微弱的光。
突然,黑暗里冲出一群人,四面八方逼过来,混战之下一支注射器扎入江一眠的脖颈。
眼前微弱的灯光,灭了。
第122章 做梦
正月初一,大雪。
废旧工厂里,江一眠被绑在椅子上,他抬头望向高处的窗户,一小方光亮里落雪簌簌,很凄凉,也很美。
生锈的大铁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推就吱嘎作响,刺耳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久久回荡。
秦霄走过来,拉了把椅子在江一眠面前坐下,眸色痴狂地看着人,手习惯性地揉着膝盖。
看了好一会儿,他抬手撕掉封在江一眠嘴上的胶布,掐着人下巴,强迫江一眠与他对视。
“江管家,跟我吗?”秦霄嗓音沙哑,但能明显看出他在尽力保持着理智。
江一眠看着他,目光依旧是一如既往地冷淡,“秦先生,您真该好好看看外面的雪。以后,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别再叫我秦先生!别再用敬语!”秦霄猛地甩开他下巴,疯了一样站起来狂暴地怒吼,“我他妈受够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曾几何时,秦霄是那么庆幸。
他庆幸江一眠始终叫他秦先生,始终用着敬语,不论怎样都会平淡有礼地对他称呼着“您”。
而不是怒吼着叫嚣着喊他的名字,或者干脆叫他畜生、禽兽。
那时候秦霄竟觉得,这样也很幸福。
起码,江一眠对他还是有一丝温柔的。
一丝,可怜的,出于素养的礼貌。
可以前有多幸福,此刻就有多可悲!
秦霄狂暴地在江一眠身后转来转去,然后猛地踹翻一侧的巨大油桶,汩汩汽油从油桶里淌了出来。
浓重的汽油味,让江一眠有些呼吸不畅。
这种味道,他是闻到过的。
在前世的那场大火里,他从梦中醒来剧烈呛咳的时候,他大口吸进喉咙里的,除了浓烟的味道就是这种浓重的汽油味。
江一眠没说话,静静地听着秦霄发狂。
其实重生后江一眠想过很多次,前世那场大火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意外还是人为?
如今这熟悉的汽油味,让他开始猜测,那场大火或许是秦霄所为。
身体里的药效还没过,江一眠此刻浑身都使不上力。身上的手机和手腕上的运动手表,也已经不在。
但江一眠丝毫不怕秦霄发狂,因为他为这一天早就做好了准备。
听到秦霄的步伐虽然还是暴躁,但慢了许多,只有汽油汩汩往外淌发出的声音,江一眠突然淡淡开口,“秦先生,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您。秦非之所以会知道您有一个二十人的团队在为您卖命——”
他笑了下,接着说,“是我告诉他的,目的就是要让你们狗咬狗。”
秦霄猛地停住狂暴的脚步,恶狠狠地盯着江一眠后脑勺,然后几步窜到他面前,重重抓住他肩膀怒吼,“我说过!别再叫我秦先生!”
怒吼之后,他还没意识到什么。
或许长时间服用太多精神药物,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江一眠提醒他,“您觉得,我会预料不到今天吗?”
“别再跟我说您您您!”秦霄暴躁至极,狰狞的面色让他看起来几乎要把人生吞活剥。
“很遗憾,警察就要来了。”江一眠唇角轻轻勾起,“您以后,只能在监狱里度日了。”
闻言,秦霄怔住,然后脑子像生锈的机器缓缓转动,慢反应一般这才反应过来。
他胸膛剧烈起伏,怒吼着问,“这是你的计划?”
“没错。”江一眠说,“我不以身犯险,您怎么会狗急跳墙?”
秦霄紧咬牙关,面部剧烈抽动。
“之前您把这些人藏得很好,一度让我很头疼,所以我只能把您逼到绝路。”江一眠笑笑,“果然,您没有让我失望。不论您看起来如何悔恨,深情,可怜,您都是个天生的魔鬼,注定会选择这条路。”
“江一眠!”秦霄猛地把椅子往后推,椅子滑进地面淌着的汽油里。
但江一眠并不畏惧,仍旧笑着说,“我的计划可远远不止这些。从您在教室里跟我表白的那天起,我就在计划着如何把您送进地狱。”
“前世您把我驯成了冰冷的工具。这一世,我也在驯您,您感受到了吗?”
秦霄听不明白,努力在疯狂中找出一丝理智,“什么前世?”
可江一眠并未解答他的疑问,而是继续说着,“没想到您这么不争气,不过半年多时间,就被我驯成了一个——废人。”
秦霄攥紧拳头,目眦欲裂。
“我没有一天不厌恶您,憎恨您,所有的靠近不过是为了把您送入更深的深渊。像您这样的魔鬼,就该滚回暗无天日的深渊里,根本不配我看上一眼。”
无数与江一眠的过往回忆涌入脑海里,伴随着那些回忆的,还有无数个难熬的黑夜。
秦霄为江一眠所做的改变,为江一眠解气所做的一切,如今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秦霄已经濒临理智崩溃的边缘,他脑子不够用,没心思再考虑其他,只说,“我再问一遍,跟不跟我?”
他眼里仍旧闪着光。
他想再给江一眠最后一次机会,倘若江一眠抓住这个机会,说一句跟他,他就原谅江一眠所做的一切。
可江一眠没有。
秦霄听得很清楚,那两片他在幻想里吻过千万次的唇,阖动着,说,“痴、心、妄、想。”
这话江一眠以前也说过一次,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秦霄记性虽然不好了,那些画面也模糊了,但他记得这句话。
是在那个贴满自己照片的出租屋里,江一眠对他说的。
模糊的画面浮现在他脑海,他看不清画面里的人,但那些话,他还记得清。
“一切都是我的错,五年前是,现在也是。我不该伤害你,我真的后悔了。每时每刻都在后悔。”
“你跟我吧,好不好?我会好好疼你,爱你。”
画面里江一眠模糊的身影退后一步,背靠墙壁,垂眸笑着,“痴、心、妄、想。”
“江管家,别跟我赌气了,好不好?”
“大少爷,您知道脱敏疗法吗?”
“或许我该说得再清楚一点。”
“您,不过是我做脱敏训练的——工具而已。”
画面消失,此刻秦霄眼里的光没了,被疯狂完全侵蚀。
他朝江一眠嘶吼,“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为什么不让我死在冰冷的江水里!为什么要救我!”
见他如此自作多情,江一眠只觉得很好笑,“秦先生,您以前可是天之骄子。以您的聪明才智,这很难想通吗?”
“回答我!”秦霄暴吼,随手操起一根锈迹斑斑的钢管朝江一眠狠砸过去。
钢管在江一眠脚边砸出剧烈声响。
江一眠看了一眼高处小窗户外的天光,虽然都是白茫茫一小片,但江一眠有能力分辨时候。
明显,拖延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江一眠看回秦霄,一字一句,“因为我不想成为您那样的人,我不想跟您一起死,平白葬送我美好的人生。您才是该待在地狱里的人,我为什么要陪您下地狱?”
听到这话,秦霄突然大笑起来。
但他笑着笑着,就哭了。
在冰冷的江水里见到江一眠,是秦霄得知一切都是江一眠的圈套后,唯一的温存和感激。
而此刻,这一丝温存和感激也没了,全被滔天的恨意淹没。
“不想陪我?”秦霄笑过之后,开始走近江一眠,像一头发狂的猛兽在逐渐逼近缩到角落里的猎物。
他走近后,蹲下身来,此刻看江一眠的眼神,就是个极度危险的疯子。
江一眠波澜不惊,不发一语,任由他盯着自己。
他看了江一眠很久很久,久到外面的雪越来越大,高处小窗户的窗沿上都积了厚厚一层雪。
慢慢地,有误入小窗的雪花,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在江一眠身后流光一样倾泄下来。
很美。
坐在这飘摇雪花之前的人,更美。
秦霄突然抬起手,他指尖伸向江一眠的领口。
他真的很想撕碎江一眠的衣服,把他往死里操。
可昨晚在江边,江一眠下手太狠,他此刻下。身都还充血肿着,疼痛难忍。
昨晚把人抓来这废旧工厂时,他就试过。
他以前光想着江一眠的样子,都能很快情动。
可昨晚,江一眠就被他绑在这椅子上,就那样一动不动毫无任何反抗能力地坐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