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始终毫无反应。
或许是因为充血肿痛的缘故,秦霄想。所以昨晚他没有碰江一眠。
可今天疼痛越发剧烈,秦霄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真被江一眠给废了。
要是真废了,可就永远也碰不了江一眠了。
想到这里,秦霄下。身又传来一阵剧烈疼痛。
他咬牙强忍着,然后指尖上移,手掌轻抚江一眠漂亮冷静的脸颊。
突然,他脸上变得异常阴森扭曲,野兽一般狂吼,“我偏要你和我一起死!”
然后猛地起身,走向江一眠身后堆着的无数巨大汽油桶。
一阵哐当作响,秦霄在他身后狂暴地踹翻了一大片铁桶。有的甚至滚到了江一眠椅子后边。
一通发泄之后的秦霄回到江一眠身前,再次蹲下身,温柔又癫狂地看着江一眠,“求我。”他轻声说。
江一眠也轻而坚定地回答,“做梦。”
秦霄笑了下,摸出打火机,点燃。
举到江一眠面前。
“求我。”他再次轻声说。
江一眠也笑,“做、梦。”
秦霄收起火,告别似的,缓缓起身,习惯性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膝盖,然后居高临下地跟江一眠说了句,“江管家,我们下辈子——再见。”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厂房,重重关上门。
江一眠听到上锁的声音。
很快,厂房外面的烟雾丝丝缕缕地窜了进来。
按照计划,这个时间点,那些被自己引出来的亡命之徒,此刻应该已经被警方一网打尽。
就算秦霄留了后手,只安排了一部分人参与绑架,但他们这些人只要揪出几个,其他的迟早也会落网。
而秦霄,出了这个门,犯罪事实已经构成,便是最好的抓捕时机。
江一眠知道,很快警察就会破门而入,进来救他。
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始害怕。
前世那场大火在眼前烈烈燃烧,那种被困在卧室等死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江一眠心脏快速跳动,虽然烟雾刚起,还没大量漫入厂房内,但他已经开始慌了。
他开始挣扎。
他真的很怕再一次死去,他不敢保证这一次还有没有那么幸运,得以重生。
如果死了,他就再也见不到傅承焰了。
他想傅承焰,好想好想!
疯狂地想!
可因为药效的原因,他挣扎许久却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最后椅子不可控地后仰。
因为双手绑在椅背后,他也只能随着椅子一起倒下去。
预想中的倒地没有发生,椅子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扶正。
江一眠还没反应过来,绳索就被割断,他整个人都被傅承焰抱起来,紧紧护在怀里,然后快步从厂房后面走了出去。
他看着傅承焰硬朗的侧脸,记忆里浮现傅承焰在大火中紧紧握住他的手,满怀歉疚地对他说,“对不起眠眠,我又来迟了……”
一遍一遍,在江一眠脑海里反复播放着。
然后,他又一次在傅承焰怀里哭了。
“眠眠,别怕。”傅承焰一边越过警戒线,一边大步往停在路边的救护车走去,“你做得很好,坏人已经绳之以法,一切都过去了。”
江一眠体内的药物受血流速度影响,他之前挣扎,加上此刻情绪激动,血流加速后导致他头脑开始昏沉。
他开始听不太清周遭的一切,但还是透过傅承焰温柔低沉的嗓音,模模糊糊听到很多杂乱而尖锐的声音。
有呼啸的风声,压着皑皑白雪的树木沉重摇晃时发出的擦碰声,雪块砸落到地面的声音。
也有警车、救护车、消防车盘旋交织的鸣笛声。
还有嘈杂的人声,凌乱的脚步声。
警服的摩擦声,枪械上膛声。
接着有人好像在大喊,“嫌疑人失去控制!狙击手!”
“嫌疑人冲入火场!”
“救人!快救人!”
江一眠被抱着越走越远,那些声音都不甚清晰了。
接着耳畔传来林荞和林澜奔跑着凑近的声音。
他能感受到林荞紧紧握住他的手,一边跟随着傅承焰的步伐快步往前走,一边开始掉眼泪。
眼泪滑过极寒的冷空气,温度瞬间降到冰点,冰凉地砸在他手背,“表弟,你怎么样?你醒醒……”她带着哭腔。
接着是林澜急切到发颤的嗓音,“表哥,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对不起,是我们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江一眠感受到自己脱离了傅承焰的怀抱,被平放到急救担架上。
他本能地要去拉傅承焰的手,却被林振一把握住了。
然后他听到林振懊悔地说着,“都是舅舅不好,一眠,你千万别有事啊!不然你让我怎么面对你母亲啊!”
然后他被抬上了救护车,傅承焰跟着上来,坐在他身旁紧紧握住他的手,温声安抚,“没事了眠眠,你睡一觉,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然后转头怒喝一声,“严佚!快点!”
针头刺入手背的皮肤,在细微的刺痛感中,江一眠看到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漫天纯白,很美。
很快他就完全分辨不出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是谁了,他只朦朦胧胧地听到傅承焰大发雷霆,“什么药?一个迷药你还搞不定了?我要你干什么吃的!”
然后,车门快速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茫茫雪景。
车子启动,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
黑暗里,只有傅承焰紧紧攥着的温热掌心陪伴着他。
一如前世那五年,傅承焰在他生命里最黑暗的那段时间,始终坚定不移地爱着他,一直紧紧握住他的手,到死都丝毫不曾松开。
第123章 不苦
救护车鸣笛而去,江一眠陷入了有傅承焰的梦境。
而此时废旧厂房滔天的火海里,秦霄正满身是火,疯了一样在浓烟滚滚的大火中搜寻江一眠的身影。
他后悔了!
在锁上铁门,扔下点燃的打火机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他想冲进去救江一眠,那时候明明还来得及。
可剧烈的头痛和耳鸣又一次袭来,这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剧烈千百倍。
他捂着头倒地,蜷缩着身体剧烈颤抖。
那些他一直以为是幻象的画面开始越来越真实,所有不曾发生的画面都在眼前这逐渐燃烧起来的火焰和剧烈的头疼之下,一点一点在他脑子里串联起来。
他想起来了!
前世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他终于明白江一眠说的“前世”和“十八年”是什么意思了!
和江一眠一起长大的八年,让江一眠白天做利刃晚上做情人的十年,失去江一眠的五年,……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脑子里清晰起来。
秦霄想起那天也是这样的滔天大火,他彻底失去了江一眠。
那是江一眠嫁给傅承焰的第五个年头,那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而那时的秦霄,想江一眠想得早已发了疯。
五年来,他无数个夜晚徘徊在傅家庄园外。他知道江一眠不会出现,但是没办法,他来不来这庄园外,都睡不着。
这也让他逐渐熟悉这座庄园,他曾无数次幻想着有一天能进去,再见一见江一眠。
只偷偷地,看江一眠一眼就好。
可惜,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这个机会。
自秦氏集团被傅承焰搞破产后,林荞一脚踹开了他,他再也养不起那群人了。身上的所有财物都被那群人搜刮干净,还打断了他的腿。
自此开始了他悲剧的人生。
五年后的那天,他因为精神问题长期头疼耳鸣,且严重失眠,所以上班时动作慢了一点,就丢了好不容易求来的工作,被工厂里的保安赶了出来。
那时的他,觉得活着好难。
他曾是秦家大少爷,过了大半辈子金尊玉贵的生活,如今竟觉得赚钱好难。
失去一个普通的工作,竟然都会让他感到绝望。
他以前从来不会考虑这些,他做梦都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生活。
他开始觉得,如今他的人生变成这样,都是拜江一眠所赐。
如果不是因为江一眠,傅承焰就不会对秦氏集团动手,他也就不会被打断双腿。
如果不是江一眠嫁给了傅承焰,他就不会日日夜夜想江一眠想到发疯。
这一切都是江一眠的错!
秦霄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所以他把所有积蓄拿去雇了个刚刚刑满释放的男人,然后买了几桶汽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