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严佚问。
这声音很熟悉。
江一眠抬眸看人,原来是前世负责他病情的医生严佚。
他这才环顾了一下病房四周,是前世他经常住的那间豪华病房。
傅承焰曾在这间病房里守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
他现在都还记得傅承焰明明很疲惫,却还是一直对他笑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哪里还疼?”傅承焰见他一直不开口,便轻声询问。
严佚板正的脸上有些微不自在的表情,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双标,以前傅先生身边那些男人,也有突然生病的,但都是打个电话随便安排个医生,这一位的待遇堪称天差地别,都跟傅先生的待遇差不多了。还有傅先生此刻这副温柔至极的样子,这还是那个脾气差没耐心的傅先生吗?
“没有。”江一眠回神说,“只是喉咙还有些难受。”
病人开了口,严佚也收回心绪,“你感冒了,上呼吸道感染,要多喝热水,这样能缓解不适,退烧也快。”
听到“退烧”两字,江一眠抬手摸了摸额头,确实有点烫。
没想到在窗边坐了一夜真的感冒了。
这副身体真是太差劲了,还是得多运动。
如今看来户外可能不太行了,他现在需要专业的健身器材,对身体做针对性地锻炼。
江一眠想到了傅承焰送他的那张“威尚”的终身贵宾卡,心下犹豫着。
“既然没有别的问题,那待会儿再做一个全身检查,就可以出院了。”严佚又说。
“不用了严医生。”江一眠脱口而出。
傅承焰和严佚皆是一愣,严佚是他的御用医生,他并没有向江一眠介绍过,严佚也没有自报姓名。上次在办公室严佚诊断后就离开了,两人也没见上面,江一眠怎么会知道的?
察觉出两人异样的神色,江一眠打着点滴的手屈了屈指节,面色如常地找补,“是严医生吧?”他又向站在床尾的严佚身上看了看,“如果我没看错,胸牌上是‘严佚’二字。”
严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连忙说,“没错,我是叫严佚。”他想到傅承焰对江一眠的特别照顾,又连忙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江先生如果有什么不舒服,都可以联系我。”
他看了一眼收起审视目光的傅承焰,得到眼神许可,又补了一句,“随叫随到。”
江一眠接过,礼貌道谢。
严佚离开后,傅承焰给江一眠倒了一杯热水,督促他喝完。
然后守着他打完点滴,等护士取了针,才倾身去抱他。
“不用了傅先生,我可以自己下床。”江一眠说。
傅承焰眉峰一蹙,“还叫我傅先生?”
一把将人抱起,往病房门口走去。
“您快放我下来,外面人好多。”
不知怀里的人是急还是羞,但他还对自己用着敬语,傅承焰无奈一笑,“江管家,你要是还这样您来您去的,我可要生气了。我这人一生气,谁的话都不好使,我如果非要抱着你做完所有检查,你觉得你能挣脱得了吗?”
江一眠当然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
他们现在的关系还不足以让傅承焰无条件地迁就他,现在的傅承焰在他面前是有棱角的,虽然前世那些棱角都被他磨平了,可如今不一样。
江一眠也庆幸不一样。
重来一次,他不愿傅承焰再那样小心翼翼地爱着他。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江一眠认怂,“外面人多,我不习惯。”
傅承焰其实是很尊重江一眠的,刚才不过是吓唬人,不然自认识以来,他也不会一直守着嘴边的美味猎物这么久,愣是没动一口。
傅承焰小心将人放进医用轮椅里,温声道,“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发着烧,又没吃东西,还是我推你去比较好。”
可刚一坐进轮椅里,江一眠就浑身不适。
轮椅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心理阴影了。
但傅承焰是无心的,他不能表现出来异样。何况他如果不坐轮椅,傅承焰铁定会抱着他去做检查。虽然前世每天都会被傅承焰抱无数次,包括每次来医院,也都是傅承焰全程把他抱上抱下抱进抱出。
可现在不一样,且不说他们的关系尚未确定,如此亲密肯定会惹人非议,重点是他如今面对傅承焰的触碰已经处于一个极度扭捏的状态了,一边渴望着傅承焰,一边又真的会很害羞很紧张。
明明前世做过那么多次,如今却连心如止水地被他抱都做不到。
江一眠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
傅承焰握住轮椅推手,轻轻施力,滚轮转动。
江一眠有一瞬间恍若回到前世,腿上的幻痛逐渐清晰起来。
进入走廊,以往五年的每一次检查,一一在江一眠眼前浮现。
而另一边,秦霄今天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此刻正在江一眠的房门外踱着步子,犹豫要不要打扰里面的人。
睡了这么久,应该睡够了吧?
他实在是有些想见江一眠了,为之前的事诚心道歉是不可能的,但道谢是真心的,所以他打算送江一眠一份礼物。
这礼物想了一整晚,秦霄突然才发现自己好像完全不了解江一眠的喜好。
越想越烦躁,越想越睡不着,甚至开始冒出“这些年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认真关心过他一次”的想法。
所以干脆起来寻人。
可一看到紧闭的房门,他又开始犹豫要不要敲门了。
第36章 陪我吃
傅承焰带江一眠做完所有检查后,一上午就过去了。他将人推回病房时,精心搭配的营养餐也已经送到了。
被幻痛和回忆裹挟,江一眠还神情恍惚地僵在轮椅里,傅承焰一把将他抱上病床坐好,盖上被子。
接着又把床头遥控到一个让人舒适的高度,拉过医用移动餐桌,将餐品一一打开。虽是备的单人餐,却摆了满满一桌子。
“快吃,一会儿凉了,你的胃受不了。”傅承焰将筷子递给他。
江一眠愣愣接过,看着眼前忙活了一上午的男人,明明一刻也没停过,脸上却丝毫没有疲色,心里又暖又疼。
这酸涩的感觉,让他终于从回忆和阴影里抽离出来,有了些真实感。
“你坐。”江一眠攥着筷子低声说。
傅承焰依着他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一边拿起盛汤的碗替江一眠盛玉米排骨汤,一边说,“先喝碗汤,暖暖胃。”
他将纯白的骨瓷小勺放进碗里,一起递给江一眠。
江一眠双手接过,并没有喝。
他搁下汤,傅承焰蹙眉正要开口督促。
只见他端起另一只空碗,并没有盛米饭,而是开始用筷子夹汤里的精品小排。
傅承焰眉心舒展,心道,先吃肉也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江一眠动作缓慢而优雅,没有筷子碰撞瓷器的声音,也没有任何一滴汤水滴落在桌面,画面美好极了。
傅承焰仿佛在欣赏一副小心珍藏的旷世名画一般,目光所及全是慢镜头特写。他靠着椅背眯起眼,无比沉醉地看着人。
终于,江一眠夹了满满一碗炖软的精品小排——
递到了傅承焰面前。
傅承焰回神愣了一下,正要出声拒绝。只听得一句温柔的请求。
“陪我吃,好不好?”
傅承焰心口一热,骨头都化了。
嘴好像不受控制似的脱口而出,“好,当然好。”
他连忙接过这满满一碗被精心挑选过的小排。
江一眠朝他微微一笑,然后埋头安静喝汤。
因为豪门管家的职业素养,江一眠吃东西是不会发出声音的,因而此刻周遭变得很安静,傅承焰只听得见自己搁下碗的声音,和逐渐失控的心跳声。
作为傅氏这样庞大商业帝国的掌权人,傅承焰一向手段狠辣杀伐果决,无论是商场上还是感情里,他都拥有绝对的掌控力,很少有这样局促的时候。
或者说,是这种对感情对人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局促。
在所有人眼中,傅承焰是高高在上的顶层上位者,也是不折不扣的浪荡公子哥,从来不会在感情方面投入真心,也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更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傅承焰也一直是这样觉得的。
直到遇到江一眠。
一开始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新鲜的猎艳对象,后来却想吻他,想上他。
现在,想要的好像更多了。
傅承焰想要他,不止一个月。
“怎么不吃?”江一眠双手捧着暖和的汤,偏头看向傅承焰,眼眸清澈,唇上还沾了汤汁。
在暖色的灯光下莹莹闪烁,殷红欲滴。
大雨还在冲刷着整座城市,阴沉的天色与病房内的岁月静好隔绝开来,傅承焰喉结滚动,迷醉的目光锁住那两片诱人的唇。缓缓靠近。
察觉到氛围不太对,江一眠心怀忐忑地低低唤了声,“傅先……傅承焰……”
“嗯。”傅承焰的呼吸就那样喷洒在他唇边。
江一眠捧着汤的双手有些抖,心脏狂跳,连发音都开始困难起来,“我……”
“别紧张,放松。”傅承焰温柔引导,低缓的嗓音因为离得太近,听得人心尖发颤。
“听话,闭上眼睛。”他继续低哄。
江一眠没有听他的话,就那样睁着眼捧着汤,僵硬地坐着,心下已是兵荒马乱。
“就一次,好吗?”傅承焰的灼热气息始终在他唇边萦绕着,没有更进一步,也没有要撤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