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下一秒——
日思夜想的温香软玉没有尝到,颈侧瞬间被一根筷子狠狠抵住。
江一眠身形一寸未动,右手执着竹筷的另一头,手背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只要他猛地推进两寸,就能刺破秦霄的颈动脉。
“江管家,”秦霄磨着牙,他虽然很惊讶江一眠的速度,但怒火远远多过震惊,气得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敢!”
江一眠静静欣赏他狰狞的面色,几秒后,突然收了手。
“我当然不敢。”他拨开秦霄扣在自己臂膀的手,走到桌旁,搁下筷子。
回身看向秦霄,“因为我还有最后一项训练没有完成,还得再利用您几分钟。”
“江一眠!”秦霄怒目圆睁,冲过去一把掀了桌子。
桌子倒地声混杂着刺耳的碗碟碎裂声,叮铃哐当,震得耳膜生疼。
江一眠立在原地,纹丝未动,脚边全是碎瓷片。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克服最后一项——
【第十项,直面秦霄的怒火,战胜恐惧,100分】
三个月的努力,三个月与魔鬼为邻,三个月活在自我挣扎的黑暗里,此刻,终将迎来黎明的曙光。
屋外阳光终于破开云层,从阳台透过发黄的玻璃窗洒了进来,柔柔落在江一眠脚下的那一方凌乱里。
江一眠扬起微笑,真是连天公也作美。
秦霄面色狰狞,踩过吱嘎作响的碎瓷片,一步步站到他面前,被怒火灼烧的眼睛,此刻像极了吞人魂魄的幽灵。
“江一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秦霄一把掐住江一眠的脖颈,磨着后槽牙,“你不爱我,没关系。”
他手上的力道收紧,“这并不妨碍我**你!”
“是吗?”江一眠笑出声,“您有那个能力吗?”
秦霄被彻底激怒,一只手狠狠掐着脖子推江一眠快速后退,直到江一眠被压进沙发里,他另一只手开始去撕江一眠的衣服。
却在触碰到他衣领的那一刻被狠狠折断了指节。
除了大拇指,其他四根手指全部骨折。
秦霄没来得及震惊江一眠的速度和力量,剧烈的疼痛已经让他瞬间收回右手,捂住左手弓着身子跌跪在地。
江一眠一脚踹在他胸膛,人重重向后倒进碎瓷片里。
秦霄疼得龇牙咧嘴,耳中的啸叫声也越发尖锐,他整个人在地上蜷缩着,像一只煮熟的基围虾。
听到动静,傅承焰和谢昀冲上楼的时候,正要破门,却听得江一眠冷漠的嗓音中带着一丝笑意,“大少爷,正当防卫,您别介意。”
谢昀还打算踹门,傅承焰却抬手拦了他。
傅承焰背靠在门上,朝谢昀要了支烟。
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刻他比谁都更想冲进去,冲进去狠狠揍秦霄,然后废了秦家,带走江一眠。
和江一眠认识以来,从没有这一刻让他这样害怕过。在楼下等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煎熬。
他害怕江一眠有事,害怕江一眠受一丁点伤,害怕……失去江一眠。
在交往之前,江一眠问他的问题,如今有了清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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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江一眠永远在他身边。
一支烟抽完,傅承焰冷静了许多。
其实废了秦家和秦霄,这些不过是他动动手指的事,但对江一眠来说却是努力了很久的事。
何况江一眠心里的阴影,必须亲手解决才会消散。他不能插手,只能这样守着人,保证他基本的安全。
就这样守着,等江一眠出来,就好。
他相信江一眠可以做到,一定可以。
屋内,江一眠走到秦霄跟前缓缓蹲下,仔细欣赏着他痛苦的表情,不错过一分一秒。
对秦霄的恐惧,早在他单手折断秦霄手指的时候就消失殆尽了。
战胜恐惧的感觉,竟是这般令人舒心。
他看着秦霄笑了起来。
脑海里闪过无数前世秦霄罚他的画面,但此刻他已经不会有生理反应了,只觉得畅快。
从未有过的畅快。
仿佛长久的阴雨天,终于等到了第一缕雨后的阳光。
“江一眠……”秦霄颤抖出声,手疼,头疼,背疼,仿佛浑身都在疼。
他逐渐看不清江一眠笑意粲然的脸,剧烈的耳鸣也让他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你是逃不掉的……”
话音一落,他的头就垂到了地面,眼睛空洞无神地盯着江一眠的鞋尖,一动不动。
江一眠欣赏完这一切,起身摸出手帕,一根一根擦拭着手指,待两只手全擦了一遍才扔了手帕,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手帕落在秦霄眼前,意识朦胧之下,他极度模糊的视线被手帕遮挡了一半,但他仍旧能辨认出那个模糊的轮廓是江一眠。
门打开,那个模糊的身影扑进了另一个高大的模糊身影里。
能看出来那个高大的身影紧紧拥着江一眠,恨不能把他揉进身体里。
他抱了江一眠很久很久,久到秦霄都快坚持不住了,还没有松手。
不用思考就知道,江一眠是扑进了傅承焰的怀里。
秦霄终于坚持不住,闭上了眼,彻底失去意识。
*
楼道内,江一眠的嗓音恭敬又冰冷,“老爷,我要离开秦家了。”
电话里秦卫国的声音有些不解,但又似乎很理解他,“是要去傅家了吗?”
江一眠没有回答,只继续冷冰冰地说,“辞呈在您书房办公桌左下第二个抽屉里。”
他的冷漠态度让秦卫国有些不悦,语气不禁酸起来,“我原本打算让你毕业后进入集团,辅佐秦霄。现在看来,我这庙小,留不住你这尊大佛了。”
“老爷言重了。您的养育之恩,我无以为报。但大少爷30亿把我卖给傅先生,应当能抵一部分恩情了。您觉得呢?”
“你……”秦卫国被噎住。
“这些年承蒙您的照顾和资助,您为我花费的所有费用,除了我应得的部分,其他都已经清算完毕,会分期打入公司对公账户。期限暂定三年,等我毕业后会尽量缩短还款期限。”
“你爱怎样就怎样,都不是我秦家的人了,还有跟我汇报的必要?”啪地一声,秦卫国挂断了电话。
出单元楼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明明是临近黄昏的光线,江一眠却觉得阳光格外地明艳。
他心情大好,挽着傅承焰的胳膊,仰头笑着,“我们去游乐场吧。”
傅承焰低头小心又轻柔地吻江一眠的眉心,然后握住江一眠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看着此刻重获新生一般的江一眠,他竟有种失而复得劫后余生的感觉。
千言万语只化作无尽的温柔和宠溺,“好。去哪儿我都陪你,一直陪着你。”
以后,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黑色幻影停在小区外面,江一眠在金色的日光中被傅承焰护着头坐上了后座。
此时救护车鸣笛赶到,幻影起步,汇入车流。
十岁起,江一眠再没去过游乐场。
这种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似乎向来与他格格不入。
但今天他很想去。
他想起了傅承焰把他从郊区送回城里的那一晚,傅承焰在车里用着肯定的语气说,“你喜欢我。”
那时的他紧张羞涩,努力藏着自己的心思,因为各种原因和阻碍,不敢面对傅承焰,慌忙转头看向车窗外时,就看到了闪着霓虹的巨大摩天轮。
如今,他终于脱离秦家,再也不惧怕秦霄,可以放心地全心全意地和傅承焰在一起了,真好。
“去哪家游乐场?”车内,傅承焰揽着人问。
江一眠靠在他肩头,笑意浅浅,“城郊环线附近那家。”
晚高峰道路拥堵,车子驶到游乐场门口时,已经七点。
霓虹闪烁,夜色正浓。
买票进场,江一眠紧紧挽着傅承焰的胳膊,和无数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依偎着甜蜜嬉闹,穿梭在热闹的人潮里,立志要把项目挨个玩一遍。
大摆锤,过山车,跳楼机,什么刺激江一眠玩什么,傅承焰全程舍命陪君子。
从来规矩安分淡漠克制的人,也会在跳楼机高速下坠时紧紧握住傅承焰的手惊声尖叫。
濒死的恐惧到达极致时就剩享受刺激的快。感,江一眠喊得畅快,仿佛前世今生多年的委屈和痛苦,都在这晚秋的夜空里,消失殆尽。
江一眠在凉风里飞速下坠,微笑着闭上双眼。
今夜,就让他放肆一回,做个十八岁的孩子。
十点,游乐场的人逐渐散去。
距离闭园还有一小时。
发泄后的江一眠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模样,但明显变得爱笑了。
但他很清楚,目前只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秦霄是个疯子,等他的伤恢复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断他所有后路了。
江一眠拉着傅承焰走过广场,巨大的摩天轮轮毂和轮圈不断流动着霓虹灯,轴心仿佛炸开的紫色烟花一般,在他头顶绚烂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