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容许做贼似的开了一条窗户缝,看了老半天觉得应该没人注意这边,悄么声跳出去。
他不敢甩大轻功,血色的特效在夜里看虽然不扎眼,也不是没可能被人发觉,照着记忆里的路线七拐八拐,跳进了一家院子里。
小院仅有的两间房都黑着,一点动静都没有,应容许闪身过去,偷感十足地弓着身敲敲门。
“笃笃”两声,还没飘出来,就隐没在夜色中。
里头传来两声咳嗽,接着是虚弱的动静:“进来吧。”
应容许推门进去,指尖抵着门缝缓缓合上,整套动作比吃了两斤德芙还丝滑。
屋里头算上他,总共有三个人。
秋灵素站在床边,即便在深夜也戴着面巾遮住容貌,她看了看床上的丈夫,没有出声。
任慈已经醒了,他的状态看上去比下午时好了太多,至少脸色在月光的照耀下,都有了两分人色。
应容许看着这两夫妻,头大如斗:“既然任夫人留在这里,也就是说您的中毒和她没关系啊。”
更麻烦了。
叠了几十层的图标,就算应容许是个不打PVP远离PVE的奇葩也知道代表着什么,尤其发现图标内容是一款慢性毒药——这特么是每天都有人端着毒药哐哐喂出来的啊!
任慈还不止中了一种毒,另一种会影响他的神志清醒,让他更加嗜睡,从效用期来看,也就是这几天下的药。
两种毒素叠加起来相辅相成,后一种因为生效快更为烈性,很容易会遮过前一种的临床表现,要不是应容许有图标可看也会漏过去。
慢性毒药的来源肯定是身边之人,至少会是熟悉的,不然不可能被叠了这么多层,这小院就这么大,嫌疑最大的自然是秋灵素。
下午时秋灵素还在院子里,应容许有些话不好说,只好先挑着合适的药给任慈灌下去,等他迷迷糊糊有点意识时快速说了晚上来找他的信息,想趁着深更半夜秋灵素睡熟的时候来夜袭……呸,来解谜。
但在任慈已经清醒了的情况下,秋灵素也在场,夫妻俩都在这等着他,那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好方向的耐人寻味。
应容许心头过了各类阴谋,心说等任慈治好,他大概也要进入下一场麻烦中了。
要么怎么说他能和楚留香陆小凤处上朋友呢?——也不对,他也没到处沾花惹草,一直都很洁身自好啊!
怎么一到这个武侠世界,一堆麻烦事争先恐后的给他千年杀?!
应容许在夜色遮掩下翻了个白眼,正想问问他们有没有怀疑的人选,就听任慈虚弱地开了口。
他说:“还是……有关系的。”
应容许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那你叫她来干嘛,别告诉我你是那种“虽然她对我下毒恨不得我早早挂菜但我还是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命都给她无所谓”的脑残恋爱脑!
接下来,秋灵素给出最后一击:“毒是我喂给他的。”
——丐帮上任帮主夫妇使用联合技能命中侠士应容许,侠士应容许陷入debuff-混乱。
第25章 挖个坑埋个土
应容许怀疑这夫妻俩是在玩什么情趣play。
要不然就是这夫妻俩在玩他。
他甚至一瞬间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到了什么奇怪的平行世界——
不是大袜子,这还是中文吗?!
他是穿越了没错,但从现代到古代, 这不都踩在同一片国土上吗?他也没穿越到异世界变身史莱姆引领八星魔王啊!这架空的朝代架的是不是太空了,一些词句扭曲过后是不是太有歧义了?!
他忍住夺门而出大吼“我不要成为你们paly的一员”的冲动, 深吸了口气。
“劳驾,给我一个情节梗概。”
脑补了一下午加大半夜的阴谋论, 一到现场就被受害者和加害者联合起来迎面一击, 应容许居然还能用冷静的语气说出冷静的话,他可真是进步了。
全是这癫疯的武侠世界逼的。
受害者压抑地咳嗽了两声:“由我来说吧……咳咳咳……”
“还是我来吧,”加害者温柔地拍拍受害者的背, 还很贴心地拿了手帕去给对方擦嘴, “你身子虚,还是要养一养气。”
应容许麻木的看着伉俪夫妻的互动:“……”
你们这么爱,为什么要让毒药当插足的小三?
应容许手里要是有窜天猴, 他能绑屁股上求它把自己窜走。
好在秋灵素及时解释:“慢性毒药的确是经我手喂的他, 毒药……却不是从我手而来的。”
她秀眉微拧, 即便挡着面容, 骨子里的气质也遮不掉, 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
“虽然他没有说, 但我能看得出来、猜得出来, 他在谋划着什么,若是只针对我们夫妻俩也就罢了, 我们却实在不想让他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 也是因此, 我们想让你走。”
秋灵素轻声道:“应大夫,趁没人发现, 你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
我刚来你就让我走——应容许猛地反应过来,她不是叫自己离开这个房子,离开这处院落。
而是让自己哪来的回哪去,麻溜卷铺盖回江南。
这是个针对自己的局。
秋灵素说到这里已经不想再说下去,她低头去看任慈,对方不知何时握上她的手,传过来微弱的力道。
他一直知道自己为他下的毒,一直知道为何给他下毒。却在今天难得头脑清醒时,对她说“至少不能连累无辜之人了”。
任慈总是如此,他温柔、侠义,在她毁容后温柔以待,义无反顾地爱上她,让她也敞开心扉接纳他;在被挑战之后也毫无芥蒂的留下对方的儿子,视若己出。
秋灵素呵了口气,说不出叹出的是何情绪,总归不会是愁。
应容许站在原地沉默许久,开口道:“既然你叫我大夫,就该知道我的病人还躺在这里,他还没好,你要我走到哪里?”
但凡应容许再自私些,再被江湖同化到不把人命当命些,他早在秋灵素话音落地时撒丫子踩着轻功往江南跑,然后找个角落躲起来。
可他做不到,正如他最初穿越什么都不懂时,他淋着冰冷的雨,扛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冰凉尸体的人,深一脚浅一脚带着那人踩到活命的路上。
应容许善心不泛滥,但眼前有个人要死了,偏偏他能救,对方从没有得罪过他,还劝他保全自己,要是他转头跑了,后半辈子恐怕都要做噩梦。
哪怕他不知道这对夫妇和他们养子之间有什么嫌隙……至少现在,应容许的身份只是个大夫罢了。
“见死不救,是为帮凶。”青年垂下眉眼,稀薄月光照亮他温润的面部线条。
他道:“反正我是要等救完人再跑的,到时候你们就见不到我了。趁现在聊聊天解解闷,和我说说吧,是哪个威胁你下毒的?好歹也算关乎我的性命,听一听不碍事吧?”
良久。
不知是夫妻俩谁,放弃一般吐出一个人名:“南宫灵。”
天杀的陆小凤。
因为南宫灵谈吐气度很舒心起了交朋友想法的应容许面无表情的迁怒:跟陆小凤混多了,他差点染上“我的朋友全要坑我”的病。
几秒后,应判官明察秋毫,默默为陆小凤洗脱冤屈:也不对,南宫灵就是没憋好屁来的,这叫处心积虑图谋不轨请君入瓮瓮中捉鳖……呸,他才不是鳖!
不过南宫灵的目标也不一定是他,他可能就是倒霉被捎带的。应容许推测,老帮主卧病在床多年,帮派里不可能没有老资历来拜访探病吧?说不定哪个人就看出他身体有可能是中了毒跟南宫灵说了,为了不引起怀疑,南宫灵才会听从建议把他请过来诊治。
但南宫灵实际上当然不想让任慈痊愈,不然他处心积虑胁迫任夫人下毒不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至少表面上,自己绝对不能把任慈治好。
不然南宫灵第一个砍的就是很可能知道了是他下毒的应容许,紧接着任慈夫妇就要下来陪应容许打斗地主。
应容许吐了口气,又为任慈仔细诊了会儿,他现在当大夫的时间当多了,每天都抽点时间看医书,也算是把系统帮忙积攒的医学能力吃下去点,把把脉不成问题。
他从怀里拿了两瓶对口的解毒药,道:“先按这个吃,早晚各一颗,别让人发现。至于恢复后的气色问题……任夫人,您拿水粉什么的,给老帮主扑一扑。”
现在最好是先治着,南宫灵很不待见他的养父母,也想不到短短时间内他们两边就暗通曲款了,吃饱了撑的才会去特地给任慈把脉看治疗情况。
应容许过了一遍计划,觉得没什么问题,整个人都散发出自信的气息。
看他在南宫灵眼皮子底下来一出暗度陈仓!
南宫灵作为一帮之主,居然还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带着应容许去为任慈治疗,那热切询问进度的模样,要不是应容许知道内情,都要以为他是天字第一号大孝子。
可再一想任慈如今模样都是拜他所赐……
算了算了,不知内情,不予评价。
“应公子,义父他今日状态如何?”
“啊。”应容许从腹诽中抽离,他沉默两秒,嘴唇微抿,视线在南宫灵脸上绕了一下又去看屋里照顾丈夫的秋灵素,最后垂下来。
好一个欲语还休模范教学,他简直能去竞争奥斯卡小金人!
欲言又止够了,他叹了口气:“我们去那边说吧。”
南宫灵跟着到一旁去,急切道:“应公子,是治疗有什么难处么?”
应容许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来回磨了得有两三分钟,才说道:“任老帮主中毒已久,毒素十分顽固,今日为其施针我才发现还有另一种毒素在体内肆意破坏,这就比较棘手了。”
听到他诊出还有一种毒素时,南宫灵收在袖口里的手紧了紧。
他道:“那该怎么办?”
应容许叹气:“我手头只有一味药可以解这些毒,但实在是缺乏最重要的药引,爱莫能助啊……”
“我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应公子所需药物尽管言说,定能为公子寻来!”南宫灵言辞凿凿,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按理来说他下的毒虽然难缠,但也不至于直接就“爱莫能助”了吧?
可引去试探对方是不是真有本事的江湖人基本都横着过去竖着出来,对方必定不会是沽名钓誉之辈。
难不成,是他发现了毒素是自己逼秋灵素下的……?
不,也不对。
秋灵素为了保任慈的命,数年来日日都为任慈下慢性毒药,她为了让任慈活,太听自己的话了,南宫灵不认为自己刚威胁过秋灵素,她还敢和应容许说这些事。
那……难不成是大哥给自己的毒药不止有掩盖慢性药物性状的作用,还和前一种毒素起了不知名的反应?
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应容许会束手无策了。
南宫灵心思电转,对自己的自信心占了上风,完全不觉得会是两边合起伙来糊弄他。
“药引所需的是千年的九死还魂草。”应容许也琢磨呢,他前两天在信任南宫灵时夸下海口说这毒能治,转眼就不能治了,再被南宫灵察觉到不对就不好了。
于是他想了想,灵光一现,当即拿出最近出场率奇高、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烈毒来佐证自己的说辞:“虽然千年九死还魂草十分难得,但若是有了此药,便是天一神水的毒也不在话下!”
南宫灵瞳孔骤缩,忍不住问道:“能解天一神水的毒?神水宫的天一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