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瑟心疼的替他整理头发,“赵氏和福宝几人一清早就被宝仁叔带着人送走了,以后村里没了这家人使坏,你可以更安心的养身体了。”
秋华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像小猫一样在杜云瑟怀里蹭了蹭,“这件事最后的发展真是出人意料,好在结果是好的。”
他本来还以为族长要过阵子才不急不缓地收网,谁知赵氏先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想起昨晚那些被弄坏的棉花,秋华年依旧心疼,只能安慰自己幸好发现的及时,损失并不大。
有了赵氏等人惨烈的下场,杜家村以后绝不会有人还敢再打庄稼的主意了。
对古人来说,被赶出生活了十几辈子的村子,从族谱上划去名字,是噩梦一般的惩罚。
赵氏他们除非远远离开漳县,否则走到哪里都有可能泄露消息,被人戳着脊梁骨议论。
但以他们现在的手里的钱,哪里有机会离开漳县?找一个能安稳谋生的地方都很困难。
“魏榴花早上来找过你,我说你还睡着,她便走了,说等你好了再来。”
秋华年点头,“他们家算是苦尽甘来了,之后九九也能光明正大的去找魏榴花学绣花了。”
魏榴花对九九很好,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和秋华年也交情不浅了。
“我昨晚还以为云湖会帮杜宝泉几人求情说话,没想到他竟然忍住了。”
杜云瑟沉声道,“他是人子,也是人父、人夫。父不慈,子也很难一直孝顺下去。”
秋华年点了点头,心想人性果然是最复杂不过的东西。
每个人都有许多面,一个人可能在一方面懦弱,却在另一方面强硬;可能很坏,却也有很好的时候。所以看人绝不能以偏概全,而是要根据具体问题来分析,这样才能全面的认识一个人。
听到正房里隐隐传出说话声,九九和春生知道秋华年醒了,两个孩子端着尚且温热的粥来到正房。
九九把炕桌拿过来摆在炕上,将粥和开胃的凉拌小白菜摆上桌。
“华哥哥,这是我早上熬的大米粥,里面加了剁碎的肉干,还卧了一个鸡蛋,专门给你留着的。你快尝尝,吃完了好喝药。”
春生也不闹腾或者闹别扭了,乖乖的坐在炕边上看秋华年,眼眶有点红痕。
秋华年转头看杜云瑟,杜云瑟对他点了点头。
秋华年了然,杜云瑟这时已经找春生聊过了。不知道杜云瑟都说了些什么,春生现在看着他的眼神十分的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他下一秒就病重了似的。
鲜美的粥温度正好,剁碎的肉干增加了营养和口感,荷包蛋的蛋白轻柔的像云一样,里面的蛋黄熟度软嫩,一点儿也不干涩。
秋华年吃了小半碗粥,又吃了几口小白菜,有意做到营养搭配均衡。
“华哥儿再吃一些吧。”杜云瑟劝他。
秋华年摇头,“没有胃口,先吃这些,一直躺着,吃多了反而不舒服。”
秋华年赶着两个孩子去书房读书,杜云瑟则去厨房给他熬药。
秋华年在炕上躺了一会儿后,十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正房里。
“我明日就要走了。”
“这么快?”秋华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命令在身,本就不该多留。”十六走到炕边,手指微微抬起,又放了下来,没被秋华年注意到。
“你以后还是少操些心吧,这样的身体,小心活不了几年。”
“……”
秋华年觉得好笑又无语,他听得出十六是想关心自己,但这话说的却有些欠揍了,不过也没几个人揍得了十六。
“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赵氏要去拔棉花的?”秋华年抓住机会问。
这几天相处后,因为十六的态度一直在缓和,秋华年在他面前也大胆放松了许多。
按宝仁的说法,赵氏是在密谋的时候就被十六发现,然后直接拿下的。但是夜里赵氏显然是在自己家里,十六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去赵氏家呢?
十六平静地陈述,“昨日傍晚在田间时,我感受到了一道很明显的有恶意的注视,为了以防万一,做了一些追查。”
恶意?针对十六的?赵氏和十六完全无冤无仇,为什么会对十六有恶意?
十六继续道,“我到他们家的时候,那个小儿子已经被派出去了,其实拔棉花只是她计划中的顺手泄愤之举,她主要的谋划不是这个。”
“赵氏想干什么?”秋华年没想到赵氏还有别的计划。
“她要谣传我与杜云瑟在京中时有不轨之事,败坏杜云瑟的名声,同时给你添堵。这样两头出事,你就没有精力去追查谁散布的谣言,谁拔的棉花了。”
秋华年一时无语,不知是该对赵氏的恶劣行径感到愤怒,还是该为她的大胆感到可笑。
散布十六的谣言?这可真是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和杜云瑟都对十六小心翼翼的,赵氏却敢算计上十六了,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十六语气平静,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这样的话就算是谣言,传出去对你们也不好,所以我剪了赵氏的舌头,让她再也说不出话。”
“……?”秋华年的大脑一时竟没能分析处理这句话。
剪了舌头?这是个比喻还是……
“字面上的意思,暗卫自有手法让人缺半截舌头但不至死。”
秋华年哑口无言,他本以为十六给赵氏嘴里塞东西是为了堵她的嘴,现在看来,根本是为了掩盖赵氏缺了舌头的事情。
难怪赵氏昨晚的神情那么痛苦,一直在地上挣扎。
十六站在清晨的阳光中,脸埋在阴影里,仿佛一道永远不会化开的影子。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你可以害怕,但这就是我的行事方式。你也不必习惯和接受,此去天高路远,你我或许此生都不会再见。”
“……”
秋华年不知该怎么说,作为一个和平年代长大的现代人,乍听到如此血腥的手法,他确实有些心惊肉跳。
但十六身为一个从小就接受训练的暗卫,如此行事十分正常。赵氏自己踢到了铁板上,怨不得别人。
十六见秋华年神情没有异常,垂下眼睛继续道,“我在他们家中还发现了一些东西,告诉你一声,要不要告诉其他人随你的便。”
十六从说着,怀里掏出了几个油纸包着的小包。
“这是什么?”秋华年想伸手去碰,却被十六拦住了。
“是迷药和媚|药,小心一些,不要乱碰。”
迷药和媚|药?赵氏家里居然有这样的东西。秋华年先是惊讶,转而一想又明白了。
显然,赵氏一家人在府城的异常,杜云镜与李故儿在百味试时行苟且之事,都与这些药有关。
这药的主人应该是李故儿,她当初在村里两次去后山被秋华年撞见,手里藏着东西,恐怕就是这些药。
十六让秋华年不要乱碰,自己却毫不在意地拿着药包说,“我已经检查过了,这些药制作的很粗糙,必须长期服用才有明显效果,而且对人的身体伤害极大,如果你不需要,我便处理了。”
秋华年当然不会要这种烫手山芋,他也没有用得到这种害人的东西的地方。
“麻烦十六公子了。”
“无妨,顺手而为。”十六把药收起来,想了想还是多叮嘱道,“这些药虽然质量一般,但也不是寻常农村百姓该有的。虽然那一家人已经被赶走了,但他们能有药,就说明杜家村附近有渠道,你日后多注意一分吧。”
秋华年点头道谢,十六又和他要还没有写完的棉花种植的农书以及相关图纸,秋华年答应了,下午身体好一些后和杜云瑟一起整理抄录一份出来。
傍晚时候,送赵氏一行人去县城的宝仁等人回来了,不等秋华年去打听,孟福月直接上门告诉了他结果。
“王县令说他在漳县任上十几年,还没有经手过恶意毁坏庄稼的案子,这事不能简单处理,赵氏和福宝先被关在了牢里。”
“赵氏的大女儿巧星嫁到了县城里,宝泉和杜云镜去投奔她了,宝仁他们把他们送到巧星家门口就没在管,据说巧星的男人的脸色不怎么好,就连巧星自己听说了娘家的事儿,恐怕也觉得丢人吧。”
“如果不是杜云镜身上到底有个秀才的功名,他家姑爷估计连门都不会让他们进的。”
秋华联想到十六找到的那些药包,专门问了一句,“李故儿怎么样了?”
“李故儿还是跟着杜云镜,不过我看这也只是暂时的。”
孟福月瞧得明白,“李家那丫头嫌贫爱富,当初扒着杜云镜不放,还在府城干那样的荒唐事儿,图的是杜云镜家境富裕,又是个读书人,前程一片光明。”
“现在杜云镜既没有钱,又没有前程,性子也和他亲娘一样不好,李故儿怎么可能安稳呆得住。”
“我估摸着不出几个月,他们就又要闹起来了。不过李故儿已经把娘家人得罪了个彻底,回不去娘家了,也没什么谋生的手艺,想要离开杜云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孟福月拍了拍秋华年的手,“华哥儿,我公公毕竟是长辈,自己不好意思说。他叫我来给你和云瑟道一声歉,他说当初保下赵氏,是他这辈子做的最糊涂的事儿之一了。”
秋华年笑着摇了摇头,“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赵氏一家最终没能躲过,我也借机给我娘提了坟,这事儿就过去了吧。”
孟福月松了口气,“到底是华哥心胸宽广,不是杜云镜那样的下流种子能比的。”
说完正经事,孟福月又换了个话题。
“对了华哥儿,我还想问问,你家云瑟要去县学读书吗?”
杜云瑟考中了秀才,去县学读书不但不用交学费,每月考试成绩排名前三,成为禀生后还能领一石米。
秋华年摇头道,“原本有打算去的,但现在我身体不好,家里的地一直得有人照看,云瑟觉得自己在家读书也可以,所以不去了。”
说到底,县学的先生与同窗的水平,还不足以对杜云瑟起到较大的作用。
不过每月的考试全县的秀才都有资格参加,不是必须要去县学读书才能考。杜云瑟还是打算每月去城里考一次。
这样一来家里吃的的米不用再买了,二来也可以通过考试保持手感,检查自己的学习进度。
孟福月有些失望地说,“原本还想着云瑟也去县学的话,能和云成互相照顾呢。”
孟福月越来越意识到杜云瑟是多么优秀,一心想让儿子多学一学。
秋华年笑道,“云成虽然年纪不大,但聪明又懂事,在县学肯定能照顾好自己,婶子别担心了。”
孟福月正要说话,春生突然从门外跑进来,“华哥哥,桃花镇的宋举人家的下人又来了。”
第45章 学琴
孟福月闻言起身道,“华哥儿,你先忙着,我回去了。”
秋华年起身送她,家里的院子已经彻底盖好了,新砖砌的院墙整齐结实,几乎有三米高,可以完全隔绝来自外面的视线,院子大门选用的如意门的样式,除了正门门扇,其余地方都是用整齐的砖石累成的,屋檐下有一排雕刻着漂亮图案的砖头仿石栏板,看起来独特又好看。
孟福月走到院外,回头看了眼这扇村里从没见过的敞亮大门,又看见等着的宋举人府上的马车,心里艳羡又感叹。
短短半年时间,华哥儿一家已经称得上杜家村最有出息的人家了,再过个几年,真不知他们会走到哪一步,一个小小的杜家村,终究是留不住他们的。
孟福月走后,秋华年让春生带着车夫把马车先送到后面的园子去,自己则请宋太太身边的春水姑娘进屋。
春水已经来过几次秋华年家了,一边熟门熟路地迈进门,一边暗暗打量新盖成的宅子。
她前几次来的时候,宅子都还没有完全盖好,未能窥见全貌,这还是第一次在宅子竣工后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