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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言说夜晚_分节阅读_第54节
小说作者:薇诺拉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694 KB   上传时间:2024-12-16 19:46:39

  老人正在烤几只剥了皮的鸟。鸟儿还未死透,跟活剥没区别,皮毛与肌肉逐渐分开,露出一团不停抖动着的粉红色的肉。蒋贺之坐在了老人身边,看得直皱眉。

  老人把烤熟的一只鸟儿递给蒋贺之,解释道:“这鸟不是保护动物,村里人叫它四喜,我喜欢叫它猪屎渣,边烤边刷油,香着呢。”

  蒋贺之接过鸟儿,闻一闻,确实散发着一股烤物的诱人的香,但还是没忍心下嘴,只是蹙眉看着。

  老人自己用稀疏发黄的牙撕了一口鸟肉,突然这么问:“你不是人社厅的吧?”

  “怎么看出来的?”蒋贺之搁下鸟儿,开始替老人削他还未削完的土豆。

  “我没见过人社厅的人,但见过我们县扶贫办的,一个个又憨又胖,哪有你这样的身板。”他还有句话没讲出口,他发觉,这个男人的神态介于威仪和仁爱之间,跟那位沈警官竟是一模一样的。

  这一晚,明月当头,蒋贺之陪老人用篼子火煮了一锅萝卜土豆,喝了自酿的青梅酒,还主动划火柴替他点了不止一回烟,终于成功撬开了对方尘封已久的话匣子。原来当年暗算了沈司鸿之后,老人一直很内疚。所以在沈司鸿住院期间,他揣上一窝新鲜的鸽子蛋,偷偷跑了四五个小时的山路,去县医院里打探过他的伤情。听主治他的老医生说大概率不会瘫痪,才长舒一口气。

  “不过,都这会儿了他还得导尿,”老人临走时,又听见老医生叹息着喃喃自语,他没读过书,听不明白什么生殖脊髓、什么盆腔神经,但有一句还是懂了,“多好多精神的小伙儿啊,可惜以后男性功能是没有了。”

  回忆到这儿,雷姓老人仰望明月,兀自叹息。从浑浊似玻璃起雾的眼睛里挤出几滴更浊的泪来,他连连摇头道,是个好人呐,好人。

第87章 捕蝉(二)

  周晨鸢原本想叫上洪兆龙手下那群黑社会,跟自己一起跑趟湄洲,他想过很多靠谱或不靠谱的对待盛宁的法子,比如可以让那群黑社会揍他一顿,揍到他再不敢跟自己唱反调为止。可临出发时他又改了主意,还是决定一个人去见见这位盛处长。他强行拿走了陶可媛的手机,以她的名义发短信约盛宁单独见面。

  为免临时有会要开,盛宁告诉了覃剑宇自己要出门一趟,如果开会就替他请假。

  “你去哪儿啊?不会又一去整三天吧。”上回盛宁就一去杳无影踪,虽说最后人是回来了,但覃剑宇还是不太放心。

  “不会,就去游船码头。”此时白日昭昭,青云渺渺,应该不至于像夜里出门这么危险。但盛宁也对上回的事心有余悸,还是如实交代了自己的去处。想了想又多问一句,“鑫彩印刷厂与光业银行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

  “已经查明,鑫彩印刷厂确实向光业银行橡湾支行申请过贷款,第一笔贷款600万元,到期借了过桥资金成功还款,但续贷被拒绝了。最后鑫彩印刷厂破产,杨正麟自杀,至于那笔600万的过桥资金是不是从你说的那家民间金融公司启乾投资担保有限公司借出来的,因为启乾投资早就注销了,其法定代表人谢安德也已经因为涉黑被执行枪决了,要想把这些相关的旧案查清楚,还得给些时间。”

  “闫立群不就是当时光业银行橡湾支行的行长么?”盛宁问。

  “对,我还查到,陶晓民也曾是橡湾支行的行长,两人前后脚在那里任职,都是因为‘悉才计划’才调去城建系统的。鑫彩印刷厂第一笔贷款由陶晓民审批,3年后续贷的时候,行长就换成闫立群了。”

  “你一定紧盯着杨曦。”盛宁略一沉吟,又道,“我现在怀疑他与闫立群的坠亡案有关,若他有什么异常,必要时可向省厅请求支援。”

  “可闫立群的案子不已经定性为自杀了吗?”覃剑宇仍感不解,“你说的这些信息连人事档案里都没留存,亏得这回是有的放矢,我才能这么快给你回音。如果是大海捞针,一定都很难查到,你到底打哪儿听来的?”

  尚有一丝头绪未明,盛宁道:“到时候了你自然就会知道。”

  “对了,你那三天去查案了,蒋贺之那里呢?”见盛宁只是沉默,覃剑宇轻轻叹气道,“我是没跟男人谈过恋爱,可我总觉得,甭管对方是男是女,一段感情贵在彼此坦诚、互相支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一点儿都不管他,不太好吧?”

  盛宁不认为有必要向一个外人解释自己的感情,留下一声“等我回来再说”,便匆匆而去。

  这体制内“文山会海”是常态,果不其然,盛宁前脚刚刚离开社院,后脚还真就通知开会了。众人齐集,又只缺了一个盛宁。最高检来的领导对洸州来的盛处长印象深刻,便问了与他相熟的覃局一声:“盛宁同志去哪儿了?”

  “游船码头,”长桌一侧,覃剑宇面向高检领导,如实回答,“听他说是去见个朋友,不过盛处长不是因私废公的人,我猜想他要见的人肯定与爱河大桥事故相关。”

  说是游船码头,其实拓宽了业态焕然一新,倒成了湄洲一处颇有名气的休闲地。盛宁与陶可媛就约在游船码头的一家咖啡厅里。他对这个女孩印象不错,平日里女孩常来讨教学业相关的事情,他也知无不言。他想,卿本佳人,奈何遇人不淑,若她身边没有那个品性恶劣的周公子,应该更好才是。

  比约定时间早到了约一刻钟,然而久等陶可媛仍未露面,盛宁打不通她的电话,看了看手表,意识到再等下去就该影响工作了,便打算起身回社院。没想到刚刚走出咖啡厅,又收到了短信,陶可媛在短信里道歉说自己不认识湄洲的路,这会儿也只找到了咖啡厅附近的街心公园,想改约他在那里见面。

  街心公园亦处于游船码头的休闲区域中,盛宁回了一个“好”字,步行而去。

  其实周晨鸢一直立在咖啡厅外一处树荫下,默默注视。他完全理解不了自己为什么欲近情怯,欲远难舍。咖啡厅里人来人往,想到上回由沈秘书作陪还丢了大脸,他实在不愿在人前与这人起冲突,直到看见盛宁起身走人,才想到约他去个更僻静的地方见面。

  然而黄雀在后,周公子怕是怎么都想不到,除他之外,还有一伙人正紧盯着盛宁不放。

  土方车队的幸存司机与家属们现在都追随万勇行动,一来曾经的“平凡英雄”最有名气,也最具胆识、最讲义气,许多遇难司机的后事都是他跑前跑后、出钱出人地帮忙张罗的;二来他跟专案组那个大桥管理处的孙处长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他们这些社会底层的老百姓只有这一个了解事故调查进展的途径了。

  可这一了解就不得了了。原来专案组里有一位从洸州借调来的姓盛的反贪局侦查处长,一心一意要破案立功,还跟大桥最后的承建方美合置地有私怨,所以主张是美合置地偷工减料、加上土方车队超载才导致了如此严重的事故。一旦如他所愿以这个结论定了案,别说赔偿金了,只怕他们一个个的都得去吃牢饭!

  没想到都死了个闫局,这人还是不肯罢休。孙淼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这个姓盛的在洸州就是司法系统里的大红人,到湄洲依然很会巴结上头,只有把他除去了,他才好替他们在领导面前说上话。

  众司机与家属们一听就慌了心神,依然请万勇拿主意,就在万勇犹豫间,他又接到了孙淼的电话,说:“那位盛处长这会儿一个人去游船码头了,机会千载难逢,错过就未必能等到下回了!”

  于是,几个莽汉合计一下,决定为这一众等着赔偿金救命的孤儿寡母涉险一回!反正天网系统还未进入中小城市,湄洲的公共道路区域基本没有监控,他们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女性常用的那种玻璃丝袜,剪下一截就套在头上,又开了一辆九座的白色小客车,带上尖刀、撬棍之类的凶器,准备光天化日就把人绑了。

  “盛宁。”

  待人从眼前迅步经过,周晨鸢突然从大树背后闪身而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惯常抹着锃亮的发胶,但没像以往那样穿得花里胡哨,白衣黑裤的,随性又清爽。

  “怎么是你?”见来人竟是周晨鸢,盛宁双目一瞠,本能地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

  “难道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那如果我说我想约你吃饭看电影,你去吗?”周晨鸢半真半假地开了句玩笑,见对方依旧凛若冰霜、满眼不掩不藏的厌弃之色,他又倏然近前一步,伸手去拉盛宁的胳膊——

  盛宁当然再次后退。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聊聊吗?”悬空的手尴尬地停滞,周晨鸢的表情十分复杂,是既委屈又愤恨,是既心虚又无奈。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一辆破破烂烂的白色小型客车闯了过来。门一打开,车上“呼啦”跳下六个男人,清一色戴着蒙脸的丝袜头戴,手持匕首、撬棍与电击枪。

  “不准喊,喊就捅死你。”

  一把刀瞬间就抵在了自己的后腰上,混乱之中,盛宁还听见有人压低音量问了一声,这个就是盛宁?

  虽是工作日,但此刻碧空万里,街心公园内外时不时有些零散的游人穿梭往来。便连素来行事无忌的周公子都想不到,竟有这么一群莽夫敢当街绑票。他还未被凶器钳制,本能地想跑,没想到盛宁竟伸手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顿时令他抽不了身了。

  小型客车很巧妙地停在了两人身侧的单行道上,恰好将路人的视线与车后发生的一切完全隔绝了,但从这群歹人的装备与行凶手法来看,不仅业余,还有点冒傻气。盛宁不知来者何人,有何目的,但意识到这群人并不认识自己,而周晨鸢此人脱困也未必会相救,还不如把他一起拉下水,兴许闹得满城风雨,自己也就安全了。于是他冷眼看定眼前的周公子,对他切切喊了一声:“盛处长,你先走。”

  万勇有点懵了,他身边那几个没受过教育的蒙面司机就更懵了。这仙在凡间般的仪表,一万个人里头都挑不出一个,本来他们已经认准了谁是“盛处长”,可被他们认定的“盛处长”竟口称另一人为“盛处长”,再看他一脸周全恳切,好像也不是假话。

  孙淼之前就很贴心地给过他们一张盛宁的照片,可那照片是用30万像素的手机偷拍的,打印出来之后更添模糊,只能看出是个挺拔的帅哥。听孙淼方才在电话里说,今天的盛处长白衬衣、黑西裤,可万勇从套头的丝袜里往外看出去,这俩不都白衬衣、黑西裤么?!

  “你——”周晨鸢又用力犟了一把,凭他练拳击的力气竟仍未挣脱。

  “盛处长,别管我,你先走。”嘴上又重复一遍,可一只手却拽他更紧,盛宁用更急切的声音煽惑道,“你走了马上报警。”

  果然,“报警”二字瞬间挑动了这群蒙面歹人本就紧张的神经,眼见即将被路人发现,万勇一咬牙,忠厚的眉眼里流露出一丝狠意:“不管了,两个都绑了!”

  盛宁瞬间就听出这人的声音,正是那日围攻社院的“平凡英雄”万勇。

  周晨鸢当然不愿束手待毙。他想凭着自己在英国练的那点拳击脱身,但双拳难敌四手,空手的干不过持械的。他还想告诉对方自己是谁,但事实证明这时候喊叫是不明智的。他刚一张嘴,就被人照头一记闷棍,一下就头晕眼花地栽向地面——

  倒地时,小腿不慎撇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咔”的一声。

  “啊——”周晨鸢一声惨嚎还未完全出口,就被人用破布塞嘴,连同盛宁一起绑上了车。

  不少路人都听到了这阵怪异的动静,也都看见了这辆破破烂烂、行迹鬼祟的白色小客车,但还没靠近瞅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辆小客车就又呼啸着开走了。

  确定再打探不出什么新消息,蒋贺之终于告别了玕子村,循原路返回大城市,望着渐渐开阔的天与地,想到早已面目全非的那个缉毒警,亦有一种离奇的重生之感。山里一直没信号,直到踏出洸州火车站,料想那群狗仔也该消停了,他才重新打开手机。一堆乱七八糟的骚扰信息中,他率先找的是盛宁的影迹。

  可他失望地发现,这人居然从头到尾都没联系过自己。

  接着,他就看到了佟温语发来的短信,原来自己在大山里调查沈司鸿的时候,她竟找到了那枚失踪已久的U盘。

  蒋贺之马上就回拨给对方一个电话,也想把自己此行的见闻与她分享,然而佟温语的电话始终打不通。他顿感不安,又给检察院打去一个电话,结果却接到了佟温语已经失踪多日的噩耗。

  没有告知家人,也没有向单位请假,一名检察官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佟温语的父母报了案,检警两拨人马也悉数出动,但蒋贺之十分懊悔,那枚U盘就像催命符,只怕失踪到这会儿的佟温语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电话打给盛宁,但思来想去,还是向老高要来沈秘书的联系方式,直接把电话打给了沈司鸿。没想到对方还真接了起来,待一声深沉动听的“我是沈司鸿,你是?”传过来,蒋贺之便开口道:“有本事冲我来,只知道伤害女人,算什么男人?!”

  电话那头的沈司鸿竟还笑了:“蒋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倒忘了,你已经不是男人了,你不仅生理有暗疾,心理都被阉割了!”蒋贺之试图转移矛盾,故意激怒他、冷笑着说:“是的,我刚刚去过了玕子村,拿到了你当年的病历。难怪我总觉得你行事跟太监一样,只知道给上头端屎倒尿擦屁股,原来你还真是太监!但凡佟温语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性无能的报告给市局、市检,还有省、市大院里的每个人都印发一份!”

  电话那头是骇人的沉默,隐隐能听见一个男人沉重的呼吸声,闷雷一样。

  “告诉你,盛艺她跑不了的!我已经查到她跟项北、陆建荣死亡相关的证据了。”这些话都是诓他的,但眼下他只能以这根本不存在的“证据”做交换,好尽量护下佟温语的周全,蒋贺之又严声道,“沈司鸿,如果你还认同自己是个男人,就别让心爱的女人替你背锅!”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电话被挂断了。

  没过多久,蒋贺之的手机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个地址与一句话:

  东胜化工厂,一个人来。

第88章 小事

  蒋贺之当然没打算孤身赴约,若佟温语真被对方绑架在那儿,地形陌生且复杂不说,还敌在暗我在明,他一个人未必能将她毫发无损地救出来。但他也不能把这事儿上报市局,因为局里一定有这位沈秘书的眼线,消息一旦走漏,再想救人就不容易了。

  换作以前,可以动用钞能力或者干脆以自己三少爷的名头给晶臣保镖们施压,命令这些退役的特种兵出手救人。但现在不行了。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给自己最信任的窦涛挂一个电话,吩咐他持枪出警。没想到窦涛空手就来了。

  蒋贺之不满,瞪他:“不是让你配枪吗?”

  窦涛还想解释:“就你上回差点把枪丢了,现在局里申领个枪支有多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还来干什么?”记挂着佟温语的安危,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蒋贺之更不满地打断对方,“我要的是你的枪,不是你的人!”

  “哎哎,我话还没完呢,枪我带着呢!我就是想提醒你,千万别再给我弄丢了。”窦涛尚不知事态的严重性,边拔枪还边嬉皮笑脸地问,“你这一人出去查案还挺有收获啊,电话里也不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市检反贪局的佟温语可能在东胜化工厂。”蒋贺之给窦队长看了那条陌生短信,旋即夺了他的“善良之枪”,咔一声上了膛,“一会儿我先进去查看情况,你随时准备呼叫支援。”

  创办于上世纪60年代的东胜化工厂临河而建,如今早已人去楼空,沦为了一片废墟。但由于位于距主城区较远的郊区,工厂遗址较为完整地保存了下来,远远望去,还能看见一片杂草盘绕的厂房,交错的钢架、粗粝的红砖,都静静地在历史的长河里化尘化土。

  工厂外裸露的水泥围墙粉刷过多遍,最新一遍白底红字写的是“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但隐隐可见下头还有一行被油漆掩盖的标语,可能是当年的计划生育口号。

  小心跨入工厂大门,蒋贺之甫一探头,一发子弹就自二楼射了过来,亏得他够警觉,一个仆地翻滚,不仅及时寻到了用以掩护的障碍物,还迅速地抽枪瞄准还击——对方同样被他擦脸而过的子弹逼退,蒋贺之躲在障碍物后举目环顾,只见高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身形有些眼熟。

  工厂外的窦涛一直守在车里,听见砰砰枪响,赶紧就呼叫就近警力赶赴支援。挂了电话,他也推门下车,径奔化工厂的大门。

  弹夹已经空了。为抄近道追上凶徒,蒋贺之直接徒手攀墙而行,借助被侵蚀断裂的栏杆与工厂内部积储的杂物,不过几秒的工夫就攀上了工厂二楼,又拔腿追了上去。

  黑衣人胳膊已经中枪,似知道后备警力将至,便不与他多作纠缠,纵身就从工厂二楼的窗口跃下,一猛子扎进了湍急乌黑的河水中,再没有冒头。

  蒋贺之本也想跳河去追,但窦涛的叫喊声及时止住了他:“蒋贺之!这里有情况!”

  蒋贺之循声而去,与窦涛一同停留在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门口。

  “你中枪了吗?”

  “没有,但那人的手臂被我打中了。”

  像是化工厂的实验室,但实验设备俱已清空,只有屋子正中间还放置着一只常见的化工铁皮桶。高约一米2,口径60公分,桶上的蓝色烤漆早已剥落,斑斑驳驳的,如同一张狰狞的麻子的脸。废弃的化工厂一直积味不散,苯、酯、醇、醚、硫化物,五毒俱全,似发酵的臭鸡蛋,也像腐坏的烂菜心,但唯独这间屋子里异味最重,而且就是自这只铁皮桶里散发出来的。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不自禁地屏住呼吸,深感十分不妙。

  终于,蒋贺之深喘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走上前,伸手将化工桶的盖子揭开——

  一只手滞于半空,他震愕地瞪大眼睛,再也动弹不了了。

  窦涛及时跟近,只朝桶口看了一眼,也一样遍体起栗,又惊又骇。

  桶内是一具仰着头的女尸,颈部凸起一道紫黑色的勒痕,应该是被勒死的,且从腐烂程度看,已经死去多日了。眼角垂着一滴血,犹如红色的泪迹,女尸死死睁着一双血丝密布的眼,嘴巴半张,似含着一个未及吐露的秘密。

  你已经很难从这张惨白狰狞的面孔上窥见她昔日的美貌了。

  是佟温语。

  一直在市局大门外蹲守的狗仔们差不多都消停了,蒋贺之跟随窦涛重新回到市局,一进大门就直奔高副局的办公室。他被一种强烈的悔恨情绪激刺得眼眶血红,浑身打抖,佟温语遇害的时候,他正在通往玕子村的山道上伤春悲秋呢。他张口就要求对方下令逮捕他曾经的老部下,沈司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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