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青云(二)
与院里的两位领导谈完话,盛宁决定拜访一下周嵩平。接到调令前,他已经凭借胡石银那里得来的线索,找到了洪兆龙放高利贷的犯罪证据,正打算以此结合泰阳坪工业园区一案,继续往下深挖黑社会与国家银行的勾结内幕。他手头的关键证物是那件检察衬衫,上有周晨鸢亲笔签名的证词,遑论公检法,哪个有心袒护的领导见了都犯愁。其实案子很小,小到远不足以惊动一省之长,但因为这块土地已经易主,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锦地手中,一旦涉案查封,必然会影响整个集团的利益。因此他这个小小的侦查处长便获准了去领导大院坐上一坐。
仍是雨天,瓢泼大雨敲打人间,错杂而响亮。连月不见太阳,整个洸州都散发着一股恼人的霉馊味儿,便连那几栋红瓦白墙的干部小楼也在风雨中颓然兀立,边边角角都有斑斑霉渍。
过了保卫与巡逻的警卫这关,盛宁来到周宅门口,按响了门铃,却差不多等了近四十分钟,才被帮佣阿姨迎进了大门。
换了鞋,走出玄关,不料方兴奎先他一步,正与周嵩平在大厅里饮茶对谈。
盛宁知道方兴奎为何而来。爱河桥事故之后,因他当时分管的就是住房和城建工作,多少受到了负面影响,二马同槽自此攻守易势,如今洪万良不仅转了正,还入了常,他肯定不服又不忿,肯定要趁着朱玄平年满退常的机会,来向大领导诉诉苦、讨讨官儿。
不过即使是洸州这样的重点城市,也不存在一二把手都入常的可能性,最多也就讨一个副省长。
“周省长,方市长,我来晚了。”明明是被刻意晾在了门口,盛宁却倾身低头,表现得十分谦逊。
“小盛,来,坐这儿。”说话的是方兴奎,见盛宁手边除了一只检察公务包竟什么上门礼也没带,不由腹诽他没礼貌。
“这就是你们洸州的检察之光?”两人之前并未见过面,但周嵩平对这位洸州政法系统里的大红人耳闻已久,冲方兴奎笑笑道,“我听晨鸢也提过。晨鸢打小被惯纵坏了,对谁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唯独对小盛是赞不绝口。”
面前一张紫檀茶桌,上头摆着一盆观赏竹盆景。这竹子叫佛肚竹,顾名思义,茎似佛肚,叶若镰刀,一高一低的两株竹子植在盆中,造型颇见趣味,显是经过了精心的制作与裁剪。但盛宁的注意力却在这墨玉花盆上,盆景里头还点缀着玉雕的小佛像,显然,竹子观赏价值高,花盆价值高,这礼送得倒巧。
两位领导面前各有一盏清茶,周省长却没有为他倒茶,身为下属与晚辈的盛宁默坐不动。
“小盛,你觉得这竹子怎么样?”周嵩平也不看盛宁,顾自饮茶,说,“你们兴奎市长是‘好竹之人’,我也想攀攀风雅,便请他为我栽培了这一盆——”
正说着话,一阵冷风扑打窗门,周省长忽地咧嘴“嘶”了一声。
盛宁以前偶听沈司鸿提过,周省长年轻时练舞摔裂了半月板,一到雨天便会发作,想来随着年龄渐长,只会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于是他从公务包中取出了一剂独家秘方的骨痛膏药,双手敬在了紫檀茶桌上。
“我带了件东西,虽不及方市长的竹子高洁风雅,但猜想周省长可能用得上。”见两位领导均露出不解之色,盛宁补充道,“我姐姐是舞蹈演员,练舞受伤是常有的事,所以久病成医,知道使用什么药物最能缓解疼痛,我也跟着她学了一点。”
见帮佣阿姨走来要接他的膏药,盛宁又面朝周嵩平道:“还是我替您敷吧。这药膏敷上后需要适当的揉搓拍打,才更有效果。”
周嵩平坐着没动,盛宁便径自起身来到他的身前,二话不说屈膝落跪,小心卷起对方的裤管,将那剂膏药撕开敷贴于患处。他拿出对待姐姐的那份专注与细心,轻柔按摩,以掌心的热度促进药力扩散吸收。
便连见惯了官场阿谀之风的方兴奎都忍不住悄悄瞟了盛宁一眼,心道,这眼高于顶的小子还真跪得下去啊!偏偏这跪的契机也妙,虽是屈膝示弱之举,却又是为人治伤,名正言顺。
只感一股暖洋洋的热流自膝盖传遍全身,周嵩平久被膝伤困扰,这一下伤痛大幅缓解,不禁满足地闭目哼吟,还批评起了方兴奎:“我说过多少次,不要总搞些拉拉扯扯、大吹大擂的无用功,要像小盛这样,踏踏实实急人所急,小事更见真心。”
周嵩平面前,方兴奎诺诺称是,但心里对这个抢了风头的小年轻很不满意,便故意说:“周省长,盛宁就是太踏实了,省里的商调函都要发了,他却非不肯离开一线,我认为年轻人还是该去不同的岗位上都锻炼一下,博采才能成长么。”
“小盛,你先起来吧。”周嵩平瞧出方兴奎心中不满,却没接这茬,只对盛宁说,“我刚刚在听你们兴奎市长汇报情况,这连下了一个多月的雨,昨夜里金乌山莲华区那边发生了山体滑坡,泥石流埋了六个人,都说是我们炸山挖隧道造成的。这波舆情我很关注,你有什么看法吗?”
“传媒学上有‘24小时黄金法则’一说,一夜已经过去,好在现在还不算晚。”盛宁重回座位,看了看自己腕上那块欧米茄表,又微微颔首道,“去年爱河大桥坍塌的事故给了我一点启发,权力无法控制谣言,因为谣言本身就是一种反权力①,所以堵不如疏,疏不如引,我建议通过新闻媒体、门户网站以及我省发行量位居前三的三类报纸及时通报灾情与搜救进展,公布善后处理措施,缓解公众恐慌情绪。同时密切关注网络舆情,一旦出现不实消息,第一时间联系网站工作人员处理并视后续发展由官方出面辟谣。除了理性应对舆情,也要擅打感情牌,谣言的传播就是利用了人们最脆弱的心理和情感,谣言的凐灭也当如此,我认为此次灾情通报应该重点突出消防官兵徒手刨土施救的画面,新闻里一双指甲翻飞、血肉模糊的手比洋洋洒洒一篇政府报告更能展现我们的责任感和行动力。”
三类报纸指的是党报、都市类报纸、专业性报纸,周嵩平有些惊讶地问盛宁:“你能准确说出我省发行量前三的三类报纸?”
盛宁张口即来:“党报党刊前三是《人民日报》、《求真》杂志、《光明日报》,都市类报纸前三是《南城周刊》、《南城都市报》、《洸州晚报》,专业性报纸有《中国商业报》、《南粤科学报》和《企业家日报》。”
“老方啊,你能马上说出来吗?”见对方一时答不上来,周嵩平对盛宁的心细如尘更觉满意,又隔空点了点方兴奎的鼻子,“你们洸州的检察之光真是名不虚传啊,这一来就把你这个市长给比下去了!”说着,他终于亲手给这位年轻人泡了盏茶:“来来来,小盛,尝尝这安溪的铁观音。”算是初步把他看作了自己人。
三人边喝茶,边畅谈全球局势的纵横捭阖,忽听又是一阵疾风咚咚咚捶打窗门,周嵩平看了看盛宁,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好风凭借力。”
这句诗还有下半截,但“青云”二字太显功利,盛宁没露峥嵘,反而轻吟一句:“好雨知时节。”
好雨会择良辰,择良辰则意味着识时务,这年轻人打从一进门,就是一副欲明确站队的样子。周省长垂目抿了口茶,突然问:“小盛,你今天拜访我,不是来跟我谈时事的吧?”
诸如方兴奎、段长天之流一定没少在周省长面前指摘自己是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功利主义者,盛宁却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劣势,反倒更像助力。他不再做声,只在举杯喝茶间以眼梢轻瞥一侧的方兴奎,意思是余下的话只适宜两人对谈了。
“那么,周省长,我就先告辞了。”方兴奎擅于体察周嵩平的意思,起身便走。
帮佣阿姨送方兴奎出门,明白领导有事要谈,也懂事得没再回来。诺大一个客厅,就只剩下盛宁与周嵩平两个人。
盛宁再次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件衬衣,直截了当地说:“泰阳坪工厂的拍卖流程,虽有瑕疵,但总体还算合法合规。我与周公子同被拘禁,他在受着伤、人身权利又被侵犯的情况下作出这番供述,本身也不作数,不如就把这所谓的证物‘物归原主’吧。”
周省长微笑着接过盛宁手中的衬衣,看也不看儿子的笔迹就弃在一边,显然是嫌他拿出的这份诚意分量不够。
“还有,前阵子在家中整理,无意间拾到了一件东西……”说着,盛宁又从自己的衬衣胸前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玩意儿,再次敬在了茶桌上,以指尖轻轻推送给了周嵩平——
竟是一枚U盘芯片。
“这里面的东西……你看过吗?”瞬间就猜到了这枚U盘从何而来,周嵩平眼神一暗,字字紧逼。
“没有。”盛宁答得平静。
“既然没看过,为什么会想到拿给我?”周嵩平细了细眼睛,以他的深谋与老辣,再用最挑剔的眼光去探察与剖析,也看不出对方这话是真是假。
“因为这是沈秘书一直在找的东西。”盛宁答得依然轻巧,目光先落在了那盆苍翠欲滴的佛肚竹上,又抬眸正视身前的男人,“竹虚是我师,周省长一直都有诲人的胸襟与惜才的雅量,以前很关照我的姐夫,我希望我也能有这个机会受您指教。”稍一停顿,补充道,“我的身体情况确实欠佳,中毒的后遗症也不可逆,一旦我自己感觉到力不从心,或者领导认为我执行不力,那时候我一定服从上级调令,听从一切安排。”这番话几乎就是给了周嵩平的一颗定心丸,他盛宁一旦如孙猴子不听话,自然能再以“健康原因”被压回五指山下。
周嵩平从来不疑权力的奥妙。同流必然合污,就像一滴墨,掉入杯中,杯里的水就再也清不了了。他曾见过一个被权力摧折腰杆的年轻人,一个九死未悔的英雄,一个精明能干的政客,最后却只沦落了一个被乱枪击毙的下场。
他认定眼前这个年轻人也将殊途同归。
“我从外边听到一个传言,”停顿一下,周嵩平问,“你跟那位晶臣三少爷走得很近?”
“是。”盛宁坦然点头。连他私下去医院检查的报告都能拿到,没理由错过这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那位蒋三少我也见过,”周嵩平笑得令人难揣其意,“很不错么,到底是豪门贵公子,把我们晨鸢都衬得像乡野里的傻小子了。”
“是不错,”盛宁表情依然很淡,“可惜不姓‘蒋’了。”
周嵩平微一瞪眼,目光露出一丝讶然,看来方兴奎他们所言不虚,这小子还真就为上位不择手段,爱情亲情都能抛弃。
想到这里,周嵩平没动声色地站起身,来到了这个年轻人的身前,伸手捏起了他的下颌——
盛宁被迫仰头,兀自瞠目,两眼一瞬不瞬,已顾不及思考这个动作的涵义了。
望着这张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的脸,周嵩平以拇指轻轻抚摩盛宁的嘴唇,微笑着说了一句匪夷的话:
你比你姐姐更漂亮。
暧昧的触摸犹在唇边,记忆却猛地被拉回了现实。新任职宪法宣誓仪式即将开始,盛宁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
他仔仔细细地洗了把脸,直起身,双手撑于台盆两侧,喘息着凝视镜中一张水淋淋的毫无血色的脸。
两位检察官正向这一层的男洗手间走近,以为四下没人,说起话来便有些无所顾忌。
“听说段长天如今身在民企,帮一些大老板规避刑事风险,依然混得风生水起,不比在体制内差。”
“我也听说了,本来就是点生活作风问题,双开都有点小题大做了。”一人顿了顿,又说,“你知道盛宁又要高升了吧。”
“知道啊,你说怎么会是他呢?听说她姐为了他委身了省长大秘,结果一出事,他就为了仕途把他姐卖了,美其名曰‘大义灭亲’,啧啧,是人都干不出这么冷血的事儿吧……”
“还有他跟那个晶臣三少的传闻你听过么?就市局刑侦支队那个。人家也是为了他,几千亿的家产都不要了,但他一看人家失势,一脚就把人踹了……”
盛宁静静听着。亲姐姐出事,当然催生了一些谣言。而机关单位的谣言就像一场重疾,来时如山倒,去时却若抽丝,在这些检察官的眼里,这对样貌极致冶艳的姐弟,就靠着寄生权贵平步青云,实在令人不平,不忿。
“孙局没两年就退休了,等于反贪局现在就由他说了算了。你要干得出他干出的这些事儿,你也是洸州的‘检察之光’了!”
“我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有这个胆也没这个资本啊,他那样子是公务员吗,明明就是狐狸精——”
两位检察官说着话便拐入男厕,冷不防就跟当事人的一双冷冽眉眼对上了,差点没当场咬掉自己的舌头。
“盛检……”他们异口同声,及时改口,“盛、盛局。”
盛宁自两人身前走过,忽地脚步一滞。
他细了细眼,上下打量起了其中一人,目光好像静静的,好像又带了点险狠,吓得对方呼吸骤停直往后仰,瞬间挤出了一副难看的双下巴。
盛宁却没有计较的意思,与其擦身而过,淡淡留下一声:“检徽歪了,戴正。”
新任职宪法宣誓仪式开始了。待慷慨激昂的国歌奏毕,便由新晋升的八名检察官集体向宪法宣誓。这回由杨书泽检察长亲自领誓:
“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检察官——”
“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检察官——”面向国旗,盛宁再次举起右拳,世间一切不和谐的杂音都随铮铮誓言渐渐消弭,他认真而庄重地跟诵,“我宣誓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忠于宪法和法律……”
为了播新闻,东亚台的谢导也再次来到了检察院。她跟苏茵已经处得很熟了,没少夸苏茵形象好,不如脱下这身检服,去东亚台上娱乐节目。而苏茵每次都这么回,“我不能离开检察院,我是子承父业,我家舅舅就是检察官呢。”
但她跟盛宁一直处不熟。
“我总觉得你们盛检……好像哪儿变了……”以她阅人之丰富、目光之敏锐,仍感盛宁的这股气场十分陌生,谢导摇了摇头,“说不上来……”
都站在大会议室的最后方,苏茵循着谢导的目光向前望去,也觉出一丝异样来。她嘴里喃喃道,“好像笑容是一点没有了……”她把这种变化归结于感情受挫。虽然盛宁从未在人前提过自己的感情问题,但那位天天会上检察院报到的蒋队已经许久没露过面了。
新任职宣誓之后,还有反贪局正副两位局长各自的一段任职发言,只见孙局长收起了发言稿,盛宁与其交接,一个走下了发言台,一个走上了发言台。比起孙局长“三个恪守”“五个坚持”的滔滔大论,他的发言很简短,因此脱稿就来。
“感谢党组的栽培,感谢全院检察干警的信任与支持,我将立足全新岗位,”盛宁面无表情,以镇静的目光梭巡台下一张张或僵硬或怀疑的面孔,说,“与盘踞粤东的黑恶势力斗争到底,还洸州人民一个天日昭昭,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
①出自传播学名著《谣言:世界最古老的传媒》
第103章 中靶
连月的雨终于停了。
新任职检察官宣誓仪式后,为了提升检察干警的专业素能,检察院特意组织全体反贪、反渎干警接受为期两天的实弹射击技能培训。地点是洸州市公安干校警训馆,教官则由市局各刑侦大队队长担任。
第一天是反贪局先接受培训,众干警按照四人或五人一组进行分组,每组分配一位教官。好巧不巧,盛宁、叶远、苏茵与另一名新来的侦查员黄哲明由二大队队长负责训练。
封闭式靶场内,大门开启、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蒋贺之发怔,盛宁也发怔。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恣肆碰撞,充斥着不可明喻的隐语,血一样腥,蜜一样稠。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盛宁单方面地躲了他一阵子,蒋贺之也没有死缠烂打。
“哎唷,熟人呐。”叶远当然认得一身警服的蒋队长,当即喜滋滋地开玩笑道,“蒋教官,今天的实弹射击成绩是不是要纪录的?你可千万手下留情,别把我们都挂了啊。”
见组里还有一张四方脸、小眼睛的生面孔,蒋贺之总算把一直定在盛宁脸上的视线收了回来,有点勉强地勾了勾嘴角:“我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蒋,来自洸州市局刑警支队二大队,你们不用叫我‘教官’,叫我‘蒋哥’或者‘贺之’都可以……”
他说不下去了。重新将目光投向盛宁,心又作动。他以为他如今贵为副局长,是不会亲自带队参加这种训练的。
然而盛宁没有一点表情。
苏茵同样很久没见蒋贺之了。这一见面,便教她狠狠为他心疼起来。以前的蒋队长来一回便轰动一回,检察院里的老老小小,但凡雌性生物,谁没为这样一位英俊随和的天神动过心?然而现在的蒋贺之,蓄了点粗硬落拓的小胡茬,一张脸刚韧却憔瘦,眼里惯有的风流洒脱的笑意也是一点都没有了。
十数步外,是窦涛与他的组员。显然窦队长更尽责,一登场就以洪亮嗓门高腔大调地讲:“虽说你们反贪局需要配枪行动的情况较少,但今天的培训还是得认真听讲,一旦用公务枪误伤了群众,那可不是写个检查就能完事儿的……”
蒋贺之再次醒一醒神,举起一把枪柄刻有黑色五星的手枪,边向组员展示边说:“我们今天的实战枪支是54式手枪,我将对枪械结构原理、持枪姿势、射击要领等相关事项进行讲解和演示,有任何疑问都可以当场提出——”
那边的窦涛许是讲了一个关于“善良之枪”对比54式手枪的段子,瞬间引发了哄堂大笑。
蒋贺之在笑声中又看了盛宁一眼,然而盛宁却背过了身,鼓了两下掌,命令三十多名反贪干警向自己围拢。
“严肃点,实弹训练不是游戏。”一句话便令全场鸦雀,他说,“今天的训练和考核采用15米胸环靶射击模式,每人30发子弹,20发用于射击练习,10发用于成绩记录,所有参训干警必须严格听从教官指挥,谨遵靶场安全守则,确保本次实弹训练安全、有序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