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南:“家俊你帮我看下摊子啊!”
家俊:“行。”
帮忙的年轻人全跟着姜望南跑去买饭了。
没一会儿,他们有人端两碗, 有人端一碗又一起回来了。
姜望南买的全是鱼汤面,除了他们的, 也给隔壁卖瓷器的买了。
一群年轻人或坐或蹲地挤在他刚弄好的菜摊里边吃边闲扯, 有说这两天客船比从前来的多了, 今年过年前肯定比去年赚钱多的, 有说哪儿来的老板给工钱最大方的, 还有埋怨哪个船管事不好说话的。
也有商量一会儿去茶摊喝热茶还是去面馆要面汤的。
瞧得出来他们都还挺熟的, 一看平时就没少凑一块儿吃吃喝喝。
一人道:“去喝姜汤吧, 我瞧见里面煮姜汤了。”
他们在江边干活儿又冷又湿的, 有时候难免会踩到水, 喝姜汤暖和。
“姜汤?哪有姜汤?”
“茶馆那啊, 我早上进去搬货时候瞧见有人往那几个茶摊送姜呢, 说是县里几个药铺一起捐的。”
“那敢情好啊,这时节喝茶喝完肚子凉飕飕的,还是姜茶好。”
几人统一了意见, 一会儿去讨碗姜茶喝。
姜望南也是有备而来,他从菜筐子缝隙里掏出个挺长的竹筒,让家俊帮他打一份儿回来。
沈青越也好奇,要跟他们一块儿去喝茶。
常在码头混的年轻人们对每个免费的茶摊都熟悉,边走边跟他们说哪家摊主脾气最好。
传说中脾气最好的那家,摊位上简直人满为患,排队的都排到走道上了,沈青越仔细一瞧排队的人群中竟然有好些老年人和孩子。
有人手里还带着干粮。
沈青越:“这是?”
“附近村里的。”
姜望南的朋友解释。
虽说免费的茶水是供给在码头干活的和江上船工、渔民的,但自从码头有免费的茶水、热汤,附近村里就常有人跑来喝。
前一阵子还少些,这两天一冷,人更多了。
江边不比山里,附近没什么像样的林子,砍柴不如姜家村那样守着山方便,穷苦人家攒柴不容易,过日子能省就省,连烧热水的柴也要看在眼里。
年轻力壮的大人还不太好意思天天来,不过最怕冷的老人孩子,就没什么所谓了。
每天早午晚饭时候,都有附近村的老人领着孩子揣着干粮过来混热汤喝。
另外的,就是新来的难民了。
现在码头比县城里面活儿更多,买不起房子买不起地,又不想去当佃户的,县衙就安排他们在码头干活儿。
临时安置难民的茅草屋都搭起来了。
他们条件比附近村里的穷人还不如呢,很多人连口锅都没有,就指望着展馆免费的热茶、热水吃饭。
沈青越细看,发现茶摊上那两个洗碗的小工似乎就是难民。
其他铺子里打扫、跑堂的,也有难民。
在码头干活儿的难民就更集中了。
不过最近来的船比往年多,姜望南的朋友们并不把他们当竞争对手,反倒是挺同情他们的。
排队时他们还和几个来喝姜茶的难民打了声招呼。
沈青越心下感慨,这时代的人都还挺朴实的,自己有饭吃,也希望天下人都过上好日子。
姜树则比较愤然他接触的都是些不朴实、不善良还很难搞的人了。
他忙得中午都没顾上吃饭,过来找姜竹时都过晌好一会儿了,姜竹和家业早就去收拾先前说那处要留下卖皮货的铺子了。
租都租了,还掏着租金呢,早卖一天是一天,现在又正是卖皮货的季节。
姜树没急着去找他们俩,到斜对面买了一碗馄饨两个肉包子端过来吃,还把沈青越这儿装饰用的点心吃了一半。
姜树:“你这儿弄成这样有生意吗?我都快吃完了,一个买东西的都没看着,人家别人店里可都有人逛呢。”
沈青越凝神画自己的,“我都没嫌弃你穿这一身赶客,你还有意见了。你这样在我这儿吃东西很破坏氛围知道吗?那个难缠的李家亲戚搞定了?”
说到这个姜树就笑了,“搞定了!我按你教的,先领他去李家的摊子上……”
沈青越打断他:“我可没教。”
姜树继续眉飞色舞:“不重要,然后我告诉他除了这儿就只有一个好位置能让给他了,你猜我说的……”
沈青越:“昨天我们说不要的那几个?”
姜树一拍桌子:“对!”
沈青越:“我才买的新桌子,十两。”
姜树:“……”
一个丁点儿大的破桌子怎么就值十两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恭恭敬敬把先前挪开的棋盘摆回来,拉了张看上去最朴素的椅子坐下端着碗继续吃,“我说我好不容易给他找到的,劝了别人好久人家才松口愿意让出来。”
沈青越:“……”
懂了,被劝了好久的肯定是他。
“你黑了他多少钱?”
姜树朝他晃了晃手,“五两一个月,我说你租了两年,至少得给一年的差价。”
沈青越乐了。
原本二两一个月,现在五两,一个月差三两,一年差三十六两。
比他卖竹帘还赚钱。
沈青越:“你怎么不说租了三年,至少补两年呢?”
姜树:“那孙子抠门得很,说多了他肯定得找你麻烦。”
沈青越:“你也不怕露馅了。”
姜树:“放心吧,露不了。”
他租地方的时候说的是替人跑腿代办,手续流程全是最正规的,他那些同僚又不知道这些地方他也有份子。
反正大户人家的有钱人也甚少有自己跑来租地方的,不是派下人来,就是找人给办,替人跑腿办事本就是他们这些小吏赚钱的手段之一。
何况李家那亲戚还惹得他们同仇敌忾,恨不得一起套他麻袋揍一顿,谁会跟他说,恨不得多坑他点儿钱呢。
只要沈青越不说,没人知道五两银子是他定的价,黑也是觉得沈青越够黑,和他跑腿的姜树能有什么关系。
姜树:“这钱咱们也按先前说的分?”
沈青越:“你自己拿着吧,花点儿钱把你那小破屋子修一修。”
算起来他就出了二两本钱,后面能赚到也是姜树自己的眼光和本事,这便宜他就不占了。
姜树顿时更高兴了,“沈先生就是沈先生,敞亮!”
他端起碗把汤喝完,整个人又活力饱满了,“我还有个主意。”
沈青越:“什么?”
姜树声音稍小了些:“你说,咱们剩下那几个地方不转手,留着再租一道怎么样?”
沈青越抬头看他:“再租一道?”
姜树:“现在那些外地人不是租不到位置吗?”
沈青越:“…………”
好家伙,无师自通,当二道贩子吗?
沈青越再次刷新了对姜树的认识,“你是怎么想到的?”
姜树:“不是你说让我把铺子租给马五爷吗,我昨天晚上睡前一琢磨……嘿嘿,你说行吗?”
沈青越:“你们县衙发现了有问题吗?”
姜树:“应该没有吧,签文书的你,你是宝峰人,你从县衙租,你再租出去,别去改文书就行了。”
沈青越:“……”
他无语了一下:“所以名义上,还是我的铺子对吗?”
姜树:“对!就这个意思!你看啊,我们转出去,只能赚一年差价,要是倒租一次,就能一直赚差价呀!”
哪怕倒租少赚点儿,只要时间长,肯定也比转手出去赚得多。
展馆正式开张的日子他们大人已经定下来了,展馆里现在还有一成多位置没租出去呢,到最后为了把地方都租出去,说不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租给外地人了。
都等到最后了本地人还不租,可不就是租够了吗?
而他手上握着好地方,那些有钱的外地人肯定不介意一个月多掏一两银子。
说得他自己都有点儿后悔了,“我就不该嫌烦转手给那孙子。”
沈青越:“那你就等着被他烦死吧。”
姜树叹气,“也是。我觉得这样能行,你觉得呢?”
沈青越想了想:“不急,先看看情况再说,你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没必要做出头鸟。”
姜树愣了愣,嘿嘿笑起来:“懂了!要不是说还是你们这些肚子里有墨水的黑呢。”
沈青越:“……”
姜树:“我去找出头鸟了!”
沈青越:“回来,一会儿你叫姜竹陪你去找趟马五爷问问他要不要摊位,要是他想租,你告诉他不用急。”
姜树:“懂!”
姜树风风火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