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知转回头,眼睛红红地看着徐冬河。徐冬河亲了亲他的眼皮和太阳穴边上的胎记。徐冬河身上有一阵橙子味沐浴乳的香气。李致知闻嗅着。徐冬河第一次吻到了他的脖颈,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李致知哼了声,半抗拒地推着徐冬河。
他坐起来,想跨过徐冬河,下床去卫生间。徐冬河把他搂回了床上。李致知有点紧张地小声叫道:“你先放开我...”
徐冬河问:“怎么了?”
李致知红着脸,不安又焦躁地感受着自己下身慢慢胀大,变硬,变得令他陌生。徐冬河显然看到了。
房间洞窟般敞开着,干净柔软床单上散发着衣物芳香剂的气味。李致知又害羞又气恼地扭头盯着床边的墙上挂着的一幅伦敦塔装饰油画。
徐冬河安静地下床锁上了房门,又坐回床上问他:“你自己试过吗?”
李致知眼神闪烁着,也不敢看他,嘀咕道:“试什么?”
徐冬河把李致知搂到了自己怀里,让他背贴着自己的胸口。他以一种教学式的态度拉下李致知的内裤,教他应该怎么处理现在这样的情况。徐冬河包着李致知的手一起握住下面,带着他慢慢动。李致知张开了一点自己的腿。经历第一次生理脉冲的时候,爽到感觉天灵盖打开了一下,大脑里挤满了粉色的雾气。
李致知看着徐冬河手上沾到的自己的液体,害羞地拽着内裤下床到处找纸。他记得那晚空气里好像有乳酸菌一样的气味。他洗过澡之后回来,都不敢再看徐冬河,进房间之后跨过徐冬河,滚进被窝里躺得远远的。但是睡到一半,他又不自觉地慢慢蹭进了徐冬河怀里。他闻着徐冬河身上的气味,感到安全又温暖。
李致知半梦半醒地和自己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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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致知去上补习班的夜晚,徐冬河有空的话都会来接他。补课是在市中心职业学校的教室。一个班大概就十个人。李致知的水平还不能和尼莫念同一个冲刺班。但是他上完一节课不懂的题目攒着跑去A班问尼莫。
徐冬河有回去接他,看到他们两个人背着书包,吃着妙脆角站在校门口讨论题目。李致知每根手指上戴着一颗妙脆角,尼莫讲着题,李致知边听边咬掉一颗妙脆角。
看到徐冬河过来。李致知把吃脏的手在尼莫袖子上蹭了蹭,跑过去跳到徐冬河身上,又滑下去。徐冬河抱住他,小声说:“今天晚上要和叔叔一起吃宵夜。”
李致知转回头看了眼尼莫,问:“为什么啊?”
徐冬河耸耸肩,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问:“你今天有好好听课吗?”
李致知说:“那当然。不信你问尼莫。”
尼莫已经背着自己那个快比他人还肥的巨型书包去路口等他爸爸了。
晚上“珍姐炒饭店”门口,闻家升也在。叔叔吃着每晚一盘的扬州炒饭,拿筷子指了下徐冬河说:“老余最近照顾姐姐有点顾不过来。那个销货点从明天开始你主负责吧。”
徐冬河还穿着二中校服。他也不知道叔叔看不看得见他还是个穿高中校服的高二学生。
但是叔叔抬头,忽然从皮夹里抽了几张红纸出来放在油渍渍的小方桌上,和徐冬河说:“下星期过生日了吧。金鱼哥,要十七岁了啊。”
徐冬河盯着桌子上的钱。中华路一如既往的热闹喧嚷。从这头到那头,连成片的餐桌和铺位。他和李致知站在路中间。
徐冬河艰难地开口说:“我们快还完五万块钱了...”
叔叔已经转过头和其他人高声谈论着什么事。李致知低头握住了徐冬河的手。
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
第17章 2011,维生素C(四)
徐冬河那个舍友刘棋有天在自己爸爸公司看到徐冬河来送货,以为他是在兼职,还跑去和爸爸说那是他室友,乡下来的,人特别好,让爸爸照顾照顾。
他爸爸说:“不懂你就滚边上玩去。”
刘棋就滚回家玩电脑游戏去了。
刘棋爸爸把该付的款项装在尼龙袋里拿给徐冬河。他小心翼翼地问:“最近价格又抬了啊...”
徐冬河和眼镜仔点着钱,抬头看了他一眼。刘棋爸爸就不讲话了。过一会儿,又尝试开口说:“我这是带的必需品,每个月都带,我想着...”
徐冬河打断他说:“是叔叔定的价。”
小仓库里就没人说话了。
刘棋是有一个小妹妹,出生就患有天使病。只能吃特制的食物,还要长期服药防止癫痫发作。当时国内抵抗儿童癫痫的药物对刘棋妹妹都没太大作用。刘棋爸爸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听说国外有特效药。
他让叔叔带药已经带了一年多了。药贵,代买费也贵。买到手的药每次只能吃一个月。就这样反反复复。他只是开着一间小小的房屋中介公司,生意也时好时坏。
这些是刘棋晚上和他们聊闲天的时候,秃噜嘴说给他们听的。他把手机里妹妹的照片拿给他们看。
那之后,徐冬河送货过去,没有再往上加过价。叔叔每个季度涨价他也会按少了算。叔叔几个月后查账,看出收回来的款有问题,把尼龙袋砸到徐冬河身上骂道:“你以为你做慈善啊。我采买运输,他付钱不是天经地义?你他妈在这给我装什么好人。”
屋子里围满了人,他在徐冬河小腿上狠狠踹了几脚。
晚上,李致知拿药膏在徐冬河肿起的小腿上涂。药膏冰冰凉凉。李致知边涂边骂:“他怎么这样啊。坏得肠子里子没有一块地方不是黑色的。叔叔要是哪天死翘翘了,解剖开来一看,心脏都是黑的。”
徐冬河笑起来。
他们虽然还是孩子,但都知道,他越黑就越有钱,越有钱越能打点好城里的关系。一切都有利于他。他们只是中华路大排档网络里面的两粒调味用的海盐而已。
上个月,“中巴”偷运的船只在海上就被查扣了。船上查出了大量假冒知名品牌的香烟以及其他未在报批名单的物品。船上三名船员全部被带走问话,之后就没再回来。
负责近海接驳这块的人,徐冬河他们叫他“大圣”,长得精瘦,已经快五十岁了。一年到头穿个工字背心,在江边禁钓区钓鱼。他很会做菜。徐冬河生日那天,他钓起来一条快一斤的鲫鱼。晚上就在中华路找了个铺子借厨房做了鱼汤煲。
红色塑料棚布底下,煤气灶上咕嘟咕嘟炖着巨大的一锅煲。水汽漫散在冬天的夜晚。大圣踢踏着拖鞋走过去,捞起切好的葱花洒在炖锅里边,然后关掉了火。
他踢了一脚蹲在边上吃炒面的胖子,叼着烟叫着:“滚远点,洒了我揍死你。”他把鱼汤煲放在大圆桌的正中央,揭开盖子。鱼汤还在咕嘟咕嘟冒着牛奶色的泡泡。大圣抓起一只铝制的碗,舀了一大碗鱼汤鱼肉给徐冬河。
大圣坐下来,把烟头扔在地上,笑说:“我要是年轻的时候争气点,可能也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了。”
他又开始招呼其他兄弟过来吃鱼肉。大家或站或坐,围在铺着简易塑料布的大圆桌前面,伸筷子过去。
徐冬河喂了李致知一块鱼肉。味道非常鲜美。
桌子上一开始只有一锅鱼肉,后来又多了一盘煎饺,也是送徐冬河的生日礼物。然后又是一大盆海鲜粥,一铁盘的烤鱿鱼。李致知还招手让另一位叔叔追加了一份炒方便面做礼物。
码头边的天空看得见星星,李致知咬着鱿鱼串抬头看星星。他忽然想到,星星上的人如果现在朝地球看,是不是也能看见中华路的星星点点。他们的周围亮满了质量不好的小灯泡,地上有一层无论如何冲刷不掉的油垢。所有人站起身,举着啤酒罐祝徐冬河十七岁生日快乐。
大圣喝醉了之后,敲着装鱼汤煲的锅,一只脚踏在塑料凳上非常大声地叫道:“金鱼老弟!明年不要和我们一起过生日了!”
所有人停下来看他,又讪讪地继续低头去吃碗里的东西。红色塑料蓬布被风吹得飘起来。大圣朝徐冬河笑笑。
货船被查扣之后,大圣关进去,没有再出来。他有个快八十的老妈,住在城中村的联建房。叔叔给了一笔赡养费。
老余听说了这件事,边从药格里倒着余姐上午该吃的药边和徐冬河说:“我也是那句话,你们最好早点从叔叔那里退出来。”
他把水和药拿给余姐。余姐正和李致知并排坐在沙发上看《多啦A梦》。
老余说着打算去庙里上柱香了,希望菩萨能保佑余姐好转一点。徐冬河想说正好带李致知一起去一下,让菩萨也保佑他中考能考好一点。
那周末,他们四个人就开车去城郊的寺庙。李致知最近好好上课,好好写着作业,连徐冬河带给他的营养品都一天三次按时吃。他嚼着维生素C含片,分了一只耳机给余姐,和她一起在车后座听歌。
因为药物作用,余姐很快睡了过去。老余把车在服务站停了一下,下车上厕所去了。李致知趴到前面两个车座中间,嘴对嘴把嘴里的维生素C含片过给了徐冬河吃。
这是他们最近新开发的游戏。因为夏仙阿姨买的有一种营养剂味道很怪,像过期糖浆。李致知吃进去差点吐出来,就一定要徐冬河尝尝看。他在徐冬河嘴唇上舔了一下。味道很刺鼻,徐冬河推了他一把笑着咳嗽起来。
那之后,他们就经常这样玩。
老余回来之前,余姐突然醒了过来,茫然地看着车厢,又盯着李致知看了一会儿,忽然尖叫起来。她掐着李致知的手背,大叫:“不准,不准打我!”
徐冬河下车,想把李致知拉出来。余姐更加惊慌了,扑过去在李致知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老余从服务站冲出来,坐进车里抱住余姐的头拍着她说:“余慧,余慧这是我的车里啊。”
李致知和徐冬河还是第一次看到余姐发病。老余抬头和他们说着对不起。
李致知捂着自己的手背,逃下了车。他和徐冬河就站在车边上等着余姐平静下来。
那天他们就没去成庙里,又开车回了老余家。余姐清醒过来之后,哭着和李致知说对不起。李致知把头靠在姐姐的肩头,玩着她长长的头发说:“姐姐,现在除了老余,徐冬河和我都会保护你的。世界上没人敢打你。你知道的吧,徐冬河打架超级厉害。”
余姐哭着笑起来。她蜷起腿,在客厅温暖的橘灯底下给李致知看她身上深深浅浅的疤痕。李致知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皮肤上会有纵横交错如同河流冲积形成的疤痕。余姐说有自己划的,有爸爸打的。她的三十七年人生,总结起来就是沟壑纵横的伤痕。
她的生日就在徐冬河生日后一周。余姐三十八岁生日前一天,李致知和徐冬河去城里刚兴起的DIY蛋糕房自己做了一个蛋糕给她。蛋糕胚是现成的。他们两个用奶油胡乱画了一幅四不像的嫦娥赏月图在蛋糕上。老余点评那个根本是火柴人和一个圆,和嫦娥赏月一点关系都没有。
余姐很开心。她坐在小餐桌的中央闭眼许愿。她流着眼泪睁开眼睛,吹熄了蜡烛。
晚上李致知吃着蛋糕,趴在茶几上写没写完的作业。他做作业还是慢得很。徐冬河让他做完一样,把不会的题目攒着一起问他。李致知做一会儿题,又去舔一口蛋糕。
余姐凑过去,在他耳边悄悄问:“你确认了吗?喜欢徐冬河吗?”
李致知愣了下,耳朵尖一下变得红突突了。徐冬河和老余站在阳台上边抽烟边看他们说悄悄话。老余往饼干罐里弹了下烟灰,说:“闺蜜是这样的,很多私房话要说。”
徐冬河笑起来。
李致知转过身,凑到余姐耳朵边嘀咕:“不知道,但是你说,他现在这样是喜欢我吗?他这个人呆头呆脑的...”
他们两个都转过去看徐冬河。徐冬河挑了下眉,好像在问怎么了。
那天阳台上方的天空,真的挂着一轮满月。老余在碎碎说着,冬天好啊,天气冷好啊,他的奶茶店买热奶茶的人暴增。最近逛街带一杯奶茶喝喝开始流行起来。
余姐点了下李致知的额头说:“我觉得他肯定喜欢你。”
李致知红着脸,皱起鼻子,看着余姐嘿嘿笑起来。
第18章 2011,维生素C(五)
李致知也没什么朋友,唯一能问的人就是尼莫。作业题问尼莫,小心事也要问尼莫。尼莫最近换了副度数更深的眼镜。他听着李致知在耳朵边碎碎说:“今天又大降温了。他上早自习前就给我发信息让我穿厚点。但是我回他之后,他就没回我了。”
尼莫叹口气,停了笔说:“人家又不是跟你似的,一天到晚玩手机。”
李致知坐到他的课桌上叫道:“我现在也不玩手机了好不好。我很努力学习啊。”
尼莫把他推了下去。李致知又蹲在尼莫身边继续说:“他喜欢我吧。余姐说,我们都亲亲了,他肯定喜欢我啊。”
尼莫感觉自己的耳朵被污染得一塌糊涂。他红着脸大叫了一声:“我不要听!”
李致知嘟嘟囔囔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闻家升拍拍李致知的肩问:“傍晚去电玩城吗?那个电玩城就营业到这周就要拆掉了。”
李致知转头说:“我下了课还要去上补习班。”闻家升看着他转回头,开始整理自己的文具。李致知在校服外面又套了件卡其色棉服,然后跑着追上尼莫,打算蹭尼莫爸爸的车一起去补习班。
补习班是晚上七点五十下课。徐冬河提前发了讯息给李致知说今天要做事,不会去接他。李致知上完一节课,坐在尼莫旁边点开了庄园地图。他已经有几天没进去看过了,但是发现庄园没有杂草丛生。冬天的作物已经好好地种进了地里。他们的秘鲁水仙又迎来新一轮的花季。
系统显示,“金鱼A”定期都会上线干活。李致知笑起来。“草莓B”站在水仙花田中间,看着他们的家。他点了点徐冬河的那个角色。
角色会有专有的动作,左右晃一下,然后说自己输入进去的固定语。金鱼A的固定语是李致知无聊的时候帮他改过的。金鱼A头顶冒出泡泡问:什么事?
草莓B说:徐冬河,大笨蛋。他又点了一下金鱼A。
金鱼A说:在干活了,老婆。
草莓B问:你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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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冬河靠在车窗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今天大降温,他还是一件薄绒卫衣,外面忘记穿外套了。眼镜仔捣鼓了半天那台破货车的车载空调,结果开成冷空调之后还关不掉了。开窗户冷,关窗户也冷。徐冬河有点无奈地问:“眼镜哥,你不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