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附照片一张。
照片里的宿明祁蹲在墙角,红着眼望过来, 像只落水小狗。
一堆人在下面回复,把那条消息顶了上去。
至尊皇氏:你把他打哭了吗?他的表情好可怜。
算账中勿扰: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矢墟:根据数据分析,他的眼里有三分悲伤, 三分不敢置信,四分痛心。
请叫我傲天:承认吧!如果不是你打哭的, 那一定就是你把他亲哭的!
白云深处有人家:……别乱说,我遇到他的时候, 他就已经坐在路边哭了。
白云深处有人家:算了……我带他去归魂大街吃点东西, 有人来领他就联系我@不养歹鸟
17:46。
白云深处有人家:他好像饿了很多天,感觉之前一直在被人虐待。
附照片一张——
宿明祁埋头大吃特吃,桌子上叠起了一堆的碗, 旁边店小二的表情充满了震惊。
“……”封霁寒沉默片刻, 对上岑浔饶有兴趣的目光,尴尬解释道:“副队一心想着找人,平时只肯喝一点营养液。”
但是, 为什么宿明祁忽然又肯进食了呢?
封霁寒望着那个昵称名为“白云深处有人家”的群聊成员,微微抿唇。
难道……
手机被岑浔接了过去,岑浔私聊“白云深处有人家”,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宿明祁。
过了片刻,对方回复了他一句:“好。”
封霁寒迟疑地问:“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熄灭的屏幕映照出岑浔的面容,岑浔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一笑:“不会。”
二楼窗外,一条火龙呼啸而过,玩家们笑笑闹闹的声音传来,显得非常热闹。
吃完饭,岑浔对所有实验体宣布:“接下来你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实验体们全都愣住了。
只是带着他们去看了一下宿舍和食堂,就结束了吗?
为什么不把他们关回房间?
一直沉默的少年终于没忍住,困惑地问道:“你不怕我们攻击你的员工,或者在你的诡域里添乱吗?”
“你们可以试试。”岑浔不在意道:“毕竟,我的员工也不是吃素的。”
“好了,接下来是双人约会时间。”岑浔将还没搞清状况的封霁寒拉出门:“无关人员可以散场了。”
“等等等等……”封霁寒一只手被岑浔扣着,边走边回头叮嘱懵逼的实验体:“玩累了就回去睡觉,不要搞破坏哦,真的不要搞——”
话还没说完,封霁寒就消失在了门后。
实验体:“……”
小绣天真无邪地问:“约会是什么意思?”
刚刚出声的少年思索片刻:“应该是两个人躲在没人的角落一起亲嘴的意思吧。”
小绣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是去亲嘴啊,那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两个哥哥了。”
她渴望地望向门外,想出去又不敢,少年发现了,蹲下问她:“小绣想出去看看吗?”
小绣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
少年便握住她的手,像是鼓起了某种勇气:“走吧,我们一起出去。”
他们一起走出了那扇门。
没有驱赶,没有异样的眼光。
外面的世界熙熙攘攘,他们步入其中,与世人沐浴在同等的灯火之下。
……
街上,岑浔瞥了身边的封霁寒一眼:“怎么,还是不放心?”
“那也不至于,他们迟早会适应新生活的。”封霁寒顿了顿:“刚开始可能会很不适应,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自由是多么正当的权利。”
岑浔望向他:“你第一次从研究院出来的时候,应该也很不适应吧。”
“当然,哪哪都不适应。”
封霁寒一一举例:“床太软了,睡得不适应,经常失眠;没有别人的命令,不敢轻易离开房间;不管何时何地,都要把被子叠成豆腐块;第一时间响应所有命令,包括别人开的玩笑……太多了。”
“很多人都跟我说,我诞生的意义就是打败你——也只有我可以打败你,那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说的没错,你确实打败我了。”岑浔勾唇道:“在床上。”
封霁寒:“……”
还好四周无人,否则封霁寒真的会臊到钻进地缝里。
他重重咳了一声,试图让话题变得正常一点:“你应该问我,是什么让我改变了想法。”
岑浔不在意道:“这种事情,还用得着问吗?大约就是发现人类也不是好东西,鸟心破碎,信仰瞬间崩塌了吧。”
封霁寒哑然失语:“差不多……”
岑浔:“不过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封霁寒的答案有点出乎岑浔的意料:“是你带着我发现的。”
岑浔难得讶异地看向他。
封霁寒扯扯唇角:“我这个绊脚石忽然出现,你自然非常看不惯我,当你看不惯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岑浔顺着想了想:“正常情况下,当然是杀掉,但如果是你的话……你的技能挺有用的,估计会废物利用一下吧。”
“话也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封霁寒用力捏了捏岑浔的手表示抗议:“但你猜的没错,后来我就落到你手里了,你想让我帮你对付三巨头,而我誓死不从,你就把我带在身边,对我进行了洗脑。”
岑浔感兴趣地问:“是吗?怎么洗的?”
“也没怎么洗,”封霁寒笑笑:“只是把我带到了普通人生活的地方,让我看到普通人类的生存情况。”
岑浔或许不是九个候选者当中最强的诡怪,但他绝对是最深谙人性的那个诡怪,玩起心理战术时,永远直击人心。
亲眼目睹一些由人类自己引发的惨剧后,就连封霁寒都被动摇了意志,质疑起引发灾难的根源。
岑浔面无表情道:“我似乎有点印象,你后来是不是又回异端监测局了?回来还捅了我一刀?”
跟老校长成功交易后,岑浔一跃成为红衣级诡怪,差点完全觉醒,之后虽然在噩梦戒尺的帮助下中止了觉醒进度,但岑浔还是承受了极严重的污染。
在那些污染中,岑浔看到了一些关于过去的记忆碎片,其中就包括封霁寒往他心口捅刀的一幕。
既然想起来了,岑浔很难做到不去在意,眯起眼望向封霁寒。
“你竟然还记得?”封霁寒掩不住的惊讶,在岑浔的死亡目光中,他不免有点心虚:“我那时是被研究院控制了……不是我的本意。”
岑浔抱臂睨他一眼:“那我杀你两次,没杀错吧?”
封霁寒还能说什么,鼓掌,夸就是了:“没杀错,岑老师杀得好!”
交谈间,他们坐上了一艘小船,船上没有船夫,船身却微微一晃,自发离岸。
封霁寒往外看去,江上挂着一轮凄冷明月,他们乘坐的孤舟晃悠悠向前,晃开一圈圈的涟漪,搅碎了水中的明月。
微微风簇浪,散作满天星。
封霁寒赞道:“这里的江景挺好看。”
岑浔在旁边幽幽道:“这是忘川河。”
封霁寒:“?”
他缓缓在脑袋上打出一个问号。
封霁寒左右看了看,果然在两岸看到了红白交错的彼岸花。
“这个项目要怎么玩?”封霁寒饶有兴趣地猜测岑浔的杀人手法:“游客坐在船上,冷不丁就会被拖下水淹死?”
“猜对了一半,”岑浔气定神闲:“这个项目叫忘川漂流,过程中会有鬼试图爬上船抓替死鬼,唯一能用来保护自己的工具就是这个船桨。”
说着,他握住一个船桨,快准狠地将一个刚露头的鬼拍回忘川里:“就是这么简单。”
“一不小心掉下船就会马上沉底,被鬼抓住拖下忘川也会死。”岑浔慢悠悠道:“现在我们玩的是游客路线,所以漂流难度偏简单,死亡率10%左右吧。”
封霁寒为他鼓掌:“岑老师,你是懂漂流的。”
岑浔懒洋洋地把船桨递给他:“拿去玩吧。”
封霁寒接过船桨,心想,岑浔这是把他当小孩哄吗?
但还别说,打水鬼确实挺让人上头的。
平静的水流很快变得湍急,船身不断摇晃的过程中,不断有水鬼试图爬上船,通常一船桨就能把它拍回去,刺激感有了,也不至于让人感到太过恐惧。
离开漂流区后,岑浔收获了来自小鸟的肯定:“确实挺有意思,但是这样玩,会不会对扮演水鬼的眷从不太友好?”
岑浔道:“物理攻击对它们效果不大。”
“那你得多安排点水鬼在忘川里。”封霁寒将船桨立在身侧,思忖道:“我感觉玩这个项目的人肯定不少,一千万的游客,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人选择过来玩漂流,这些水鬼都要累死。”
岑浔:“知道了。”
靠岸后,成功通关的封霁寒还得到了一份小礼品——一盏小鸟灯。
“这个灯是人人都能有,还是只有我能有?”封霁寒捧着灯看向岑浔,淡色的眼瞳被映照得非常剔透,隐隐带着笑意。
“当然是人人都能有。”岑浔睁眼说瞎话:“你觉得我像是会特意给你做一盏灯的那种人?”
封霁寒一边翻看着手里的灯,一边故意道:“好吧,我还想说如果是你特意给我做的,那我也给你做一盏。”
“……”岑浔扯起唇角:“不做就不做,我又不缺这一盏灯。”
他们沿着游客路线玩了一路,由于还没彻底开张,一些摊位上还没摆好东西,所以他们并未体验所有的项目。
饶是如此,已体验的那些项目就已经给封霁寒带来了足够的惊喜,里面的奇思妙想完全不是任何一家游乐园可以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