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机立断:“我们得走了。”
女性面孔有些不解:“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没有任何人知道是我们做的,他们不可能找到我们。”
不安感越来越强,兽类的直觉指引着男性面孔,他打断对方的话:“听我的,我们现在就走。”
尽管两幅面孔拥有各自的思维,但在大事上还是相当统一。女性面孔不再啰嗦。这只巨大的蜘蛛怪物迅速离开了此处。就在其走了一半时,两幅人面忽然连接到了山脚下安排监视的蜘蛛。
裹着黑色大衣的女人踏上山林的土地,抬眼冷冰冰地看着夜幕下的深邃丛林。她一脚踩死了通风报信的蜘蛛,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追来。
两幅人面心中顿时一凛。
逃!
必须立刻逃走!
无论对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敢于独自上山就意味着对方有充足的把握对抗甚至杀死自己。两幅人面加快了速度。蜘蛛的长足极适合山林复杂的环境,他们很快到了出口。男性面孔盯着近在咫尺的天光,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喜悦与安宁。
马上就要到了!他们这就要离开了!
关键时刻,女性面孔却停了下来。男性面孔有些焦躁地怒吼:“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走——”
女性面孔猛然咬了对方一口,随着毒液摄入,后者的意识清醒了一些。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不管面对什么情况,他怎么会突然如此喜悦与激动,甚至责怪起自己的半身?
见他们迟迟不动,银白长发的青年走进出口,异色双瞳静静望向两幅人面,后者从他身上感到了不可抵抗的威胁与依赖。
他们的心灵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疯狂叫嚣着逃跑,另一半则发自内心想要靠近对方。两幅人面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借助疼痛再度朝着另一处隐蔽的通道跑去。青年停下脚步,凝视着异变者远去的背影,瞳孔中闪着奇异的光辉。
发现对方没追上来后,两幅人面极大地松了口气。他们万万没想到新镇实力如此之强,稍有不慎,自己很有可能死在这里!
换而言之,只要今天能够离开这里,他们肯定能东山再起,根据新镇现有的势力布置新的骗局。
新的出口近在眼前,两幅人面谨慎地观察了一阵,确认没有埋伏后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眼前景色豁然开朗,天高地远,荒野无垠。
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个人,看到两幅人面后便开口招呼。
“好久不见。”
他的神情很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畏惧。火山喷发前的寂静不过如此,红发青年站起身走向他,唇角噙着肆无忌惮的笑意。
两幅人面心底一沉,知道今天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也是梅森所想的。
在他见了对方时便决定,今晚过后两幅人面就是个死人了。就算怪物之主亲自来救人,他都要把这家伙弄死。
女性面孔眼波流转,柔情万种:“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不急于现在就开战,你觉得呢?”
红发青年向她微微一笑:“我觉得——我觉得这样很不好。”
话音未落,拳头已至眼前!
两幅人面脸色剧变,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下如此狠手。他惊险地躲过这一击,脸色随之阴沉下来。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没有和解的必要了。”
“这个词一开始就不存在于我们之间。”
“你不会真的傻到以为我念完才能开大招吧。”
虽然不理解开大招是什么意思,但两幅人面知道自己被嘲讽了。两张面孔怒意汹涌。异变者本就受到了血脉的影响,一旦陷入情绪更容易发狂。
面对狂风骤雨般的攻势,红发青年闲庭信步于其中。双瞳不知不觉染上猩红。沸腾的火焰灼烧着胸口,怨恨的声音徘徊于耳边,怂恿着他毁灭周围一切。而神祇的力量流动于体内,像是盖在火苗上的冰一样维持着理智的平衡。
这种感觉好极了。青年咧开嘴,一拳砸在了对方的脸上。脆弱的皮肤破裂,溢出点点鲜血。两幅人面脸色剧变,清晰感知到外来的力量正在控制自己。
青年不知疲倦,一拳,一拳,又一拳。
无数拳头砸在两幅人面身上,后者发出痛苦的悲鸣。这血液对他来说犹如剧毒。红发青年居高临下盯着对方,露出邪恶而嘲弄的微笑。
“知道吗,一旦失去了人质,你真是弱得可怜。”
男性面孔愤怒嘶吼:“你以为你能救谁?世界是属于我们这些高等异变者的!那些普通人根本没有生存下去的可能,至于血脉者,倘若他们都和阿美拉一样执迷不悟,也都是死路一条!”
奥雷乌斯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拳:“你没资格提起那个名字。”
“哈哈哈、咳、哈哈、你是在愧疚吗?愧疚自己没有救下他,所以才这样愤怒?”
两幅人面一边咳血一边狂笑,尽是嘲讽恨意。
红发青年收了手,眼神像是在看死人。他打了个响指,传送门应声在空中打开,声音无比谄媚:“尊敬的奥雷乌斯大人,传送门时刻准备着为您服务!”
召唤者冷冷地说:“去那个地方。”
“没问题,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没有明说,但传送门知道他说的是哪里,这也是一位优秀下属应有的素质。奥雷乌斯抓起两幅人面,粗暴地拖进门内。黑色雾气汇聚成通向尽头门扉的道路,让两幅人面极为不安。
奥雷乌斯无视了他的挣扎,将其拽出了黑色大门。月光清冷地洒落在地面上,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棵完全枯死的树木与城镇的废墟。
两幅人面立即意识到了这是哪里,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惶恐。
红发青年语气冷漠:“你听说过一种名叫凌迟的刑法吗?据说最好的工匠可以剜三千六百五十刀而对方不死。我对我的刀法很有自信,你对自己有信心吗?”
“你不能这样!”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红发青年反问,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刀。刀身纤薄,表面光滑。他噙着一抹温柔的微笑,蹲下来用刀身轻轻拍打着对方的脸。
他的脸俊美得近乎英俊,鼻梁高挺,睫毛浓密,暗金色的瞳孔染着疯狂红意,像是蒙着一层嫣红的落日,又好似地狱里爬出的魔鬼在低语。
这是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毫无瑕疵的脸,在两幅人面眼中却如此恐怖。他完全想象不出来对方所说的场景,苦苦哀求道:“别这样,我可以给你任何想要的事情。你想要变成人类的皇帝吗?我能够奉你为主——啊——!!”
无论他们如何哀求、辱骂、诱惑、悲鸣。红发青年始终无动于衷。
他的眼神平静,手也极稳。传送门偷看了几眼,吓得慌忙逃走了。变态不可怕,喜欢折磨的人也很常见。可像自家主人这样极度冷静,没有任何感情地做出最残暴事情的模样,就连污染物都会心惊胆战。
三天三夜后,两幅人面怀着极度的不甘与怨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红发青年毫无留恋地踩碎了骨架,擦去了双手上的血。此时的他浑身绯红,走在路上活脱脱是个变/态/杀/人/狂。
他没有急着回去,转身向枯死的树木走去。
在树前立着一个小小的墓碑,上面写着一位朋友的名字。红发青年在墓碑前盘膝而坐,从怀里掏出了一小瓶酒和一个酒杯。
这是梅森所买到的最好的酒,被称为【蔚蓝星空】。
这种酒来自西部海域,价格极为昂贵,一瓶就要一只A级机械兽的售价。
蔚蓝色的酒液中漂浮着点点微光,恍若璀璨星河落入杯中。
红发青年仰头一饮而尽,第二杯倒在了对方的坟墓上。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直到夜幕西垂,风呜咽地吹过烧焦残骸。
“我欠了你一杯酒,今天还你了。”
暗金色的双瞳凝视着面前的坟墓,缓缓褪去了红意。
他将最后一杯酒倒在墓碑上,耳边恍惚响起了一句熟悉的,带着微笑的声音。
“可惜这次我没办法再为您倒一杯酒了,奥雷乌斯先生。”
那么这次,就由我先一饮而尽吧。
第288章 炸炸炸!
了结了心头一件事, 梅森也懒得把马甲挨个收回来了,索性就地休息了一晚上。
半夜,睡在树旁的红发青年猛然惊醒, 感觉到了靠近的气息。
鬼鬼祟祟靠近的身影僵在半路,似乎对他的出现有些不知所措。
青年辨认了一下, 神情有些微妙。
“佩拉?”
对方警惕地看着他, 月光搭在红发青年身上,照亮了那张显眼的脸与满身的血。
“...原来是你啊, 你怎么在这?”
女孩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训练。”
她手里拿着一束花,红发青年扫了眼墓碑, 立刻明白了她的来意。
“你是来扫墓的?”
他这才发现墓碑非常干净,似乎经常有人来打扫, 除了他昨天倒的酒外空无一物。
红发青年沉默片刻:“一直以来都是你来扫墓的?”
佩拉仍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这里离雅安城太远, 其他人过不来。”
也就是说, 她每天晚上从雅安城跑到这里打扫坟墓, 再半夜跑回去参加第二天的训练?奥雷乌斯估摸了一下距离,不由暗自咋舌。
这个距离就算对血脉者来说也是相当远,更不用说是个孩子了。
“你这么做是为了赎罪吗?”
佩拉的神情有一瞬间恍惚:“赎罪?我永远赎不清自己的罪。我只是不想忘记...不想忘记他们而已。”
“你知道吗?我最后一次去见村子里的朋友的时候,他们都哭了。我很后悔, 我刚开始只想到阿美拉男爵杀死了我的姐姐,光是看到这些就让我发疯了。”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 她已经很久没有向其他人说过这些事情了。或者说, 已经没有人能够听她说这种事情了。
“我没想到后来的事情, 所有人都很可怕,我觉得所有人都是杀死我姐姐的罪魁祸首。所以我那么做了, 我、我...我愿意被他们杀掉,埃米打了我一巴掌, 哭着掐住了我的脖子。塔克哥哥拦住了他们,他说他们不能杀掉我,我是被蛊惑的。”
“但他也说了,他不会原谅我。所有人都不会再原谅我了。”
佩拉闭口不言,弯腰将那束花放在了坟墓。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无知与年幼不是理由,做出的恶会成为一把火,烧毁肇事者接下来的人生。有人说可怜,有人说可恨。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这么做吗?”
女孩脸上闪过挣扎、迷茫与痛苦。最终,她缓缓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会的,只要有一点点希望能够救下姐姐,我可以抛弃任何东西。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听信别人的话了。我会在那一刻跳出去,紧紧地抱住姐姐。”
如果她们不能一起活下来,佩拉宁可和姐姐一起去死。她不会再去将别人搅进来,这是只属于她和姐姐的事情。
红发青年拍了拍她的脑袋,没再说什么。这不是他能评价的事情。他既不想安慰对方获得解脱,这对遭受苦难的人不公平;也不想火上浇油嘲弄对方,这对一个知错的孩子不公道。因此,他只能倒了一杯酒递给佩拉,问:“你要喝一口吗?”
佩拉盯着那杯沉满微光的湛蓝酒液,用力地点了点头、她接过酒杯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直到被呛出了满眼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