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定。”宋景明乐呵呵的。
彭予枫站起来,说:“我去前台买个单,宋哥你等我一会儿。”
“哎,行。”
彭予枫去前台,但这时候结账的人还挺多,服务员估计是个新手,彭予枫无聊地站着排了一会儿队。他顺手在桌子上拿几颗薄荷糖,放进嘴里去去腻。
这顿饭吃了三百出头,彭予枫有一点心疼,却也属于社交方面的正常开销。
买完单,彭予枫收起手机,回去找宋景明,快走到他们那一桌的时候,发现宋景明不见踪影,而他原先坐着的位子上多了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男人穿一件深蓝色的牛仔短衬衫,领口的扣子随意地解开几颗,再往下是黑色短裤和中帮马丁靴。即使是坐着,但从他露出的修长双腿来看,也能觉察出他应该个子蛮高。男人手里夹了根没点燃的烟,正低头划拉着手机。火锅店的无情顶光灯打在他的脸上,将他过分英俊的、桀骜不驯的五官照得格外突出。
宋景明长这样?彭予枫迷糊了。谁这么自来熟地坐在这儿?没看见他们的包都还在吗?
彭予枫脚步一顿,走过去故意说:“宋哥,你换新衣服了?”
男人闻声抬起头,彭予枫看见他挺直的鼻子右侧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银色鼻钉。
“宋景明他学弟……?”男人怔住片刻,随后笑起来,身体往座位上懒洋洋地靠了靠。
咦?彭予枫想。不完全是陌生人,原来他认识宋景明。
男人笑着继续看彭予枫,说:“你长得挺可爱,怎么近视不戴眼镜?”
卡蹦。彭予枫的后槽牙咬碎了薄荷糖,他又问:“您贵姓?”
“姓不贵,烂大街的耳东陈。”男人说,“我叫陈礼延,你宋哥朋友。刚才碰到你宋哥,他去洗手间了。”
一切听起来都挺合理的。彭予枫想。
“你呢?怎么称呼?”陈礼延问。
“我叫彭予枫。”
陈礼延跟着重复一遍,思维却进入天女散花模式:“彭予枫?怎么写?还挺好听的……会有人叫你彭彭吗?彭彭你知道吧!那个迪士尼的……”
打住。彭予枫忽然想捂住这帅哥的嘴。不要说彭彭和丁满!不要说那句话!
晚了一步。陈礼延笑得眼睛弯起来,开心地对他说:“HAKUNA MATATA!”
彭予枫:“……”
他想,真的很讨厌。怎么会有这么自来熟的无聊男人。
……偏偏还长得很好看。
第2章 民间吃花甲行为艺术大师
彭彭是一头猪。
即使是在迪士尼的动画片里,彭彭也只是一头长着白色弯曲獠牙、有着红色皮肤的猪。
多亏《狮子王》,彭彭和丁满的角色、HAKUNA MATATA似咒语般的音节飞入千千万万个大人和小孩的心里。
很多人叫彭予枫——“彭彭”。
他其实对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甚至有点莫名的亲切,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彭予枫的妈妈也曾经这么叫过他。彭彭?你躲在哪儿?我能不能睁开眼睛了?彭予枫童年的第一个玩伴是妈妈,他们经常在一起玩捉迷藏。
“彭彭”挺好的,好的前提是没有“丁满”。
上初中后,彭予枫就开始讨厌这个名字了。
很简单的理由,上初中时,他的班上真的有个叫做丁满的女生。彭予枫记得她个子不高,坐在教室中心的第一排。他很少和女生说话,彭予枫的整个初中几乎没什么朋友,但某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彭予枫的名字总是会和丁满放在一起。
那真是一种无厘头的“难堪”。
明明没什么关系的两个人,却因为一些可笑的谣言被捆绑。彭予枫在课堂上被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候,丁满的头就会再往下低,搞怪的男生们总是会猛烈地咳嗽起来。彭予枫太烦了,连带着他忍受一段时间后,跟着讨厌起“彭彭”这个名字。
一直到毕业,彭予枫也没有和丁满说过话。
他不会和她说话的,他不会喜欢一个女生,因为他是一个怪异的彭予枫。
宋景明的出现命运又巧妙般地化解彭予枫和陈礼延之间的尴尬。或许也只有彭予枫一个人觉得尴尬,毕竟陈礼延……始终没心没肺地在对他笑。
“哎,礼延!”从洗手间回来,及时赶到的宋景明走过来拍拍陈礼延的肩膀,看向彭予枫,“买完单了?这我一个朋友,叫陈礼延。”
宋景明又对陈礼延说:“这是我以前大学的学弟,一个学院的,叫彭予枫。”
彭予枫收回打量陈礼延的目光,对着宋景明,露出温和的笑容,说:“嗯,做过自我介绍了。”
陈礼延说:“嗯,还可以加上微信。”
彭予枫愣了几秒,再次笑起来,这回是真的笑起来。
有点意思。
这个人。
但也只是有点意思,并没有很多意思。
与陈礼延的一面之缘很快被彭予枫抛之脑后。
第二天,彭予枫过来签租房合同,宋景明也搬走了。彭予枫看着宋景明空出来的屋子,将行李箱放在墙边,静静地叹一口气。
平心而论,宋景明住的这间房家具齐全,以一般的标准来说,已经算得上整洁了,但彭予枫在卫生标准上显然要比一般男生高出一截。
所以等宋景明走后,彭予枫又花半天时间彻底地对房间进行打扫。事实证明,卫生死角还是很多的,尤其是床底、橱柜后方角落。
二轮打扫完毕,彭予枫拆开新买来的四件套,铺好床铺,折叠几件衣服当临时枕头,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如此度过他的新家第一晚。
接下来的星期一,彭予枫去公司报道。
入职程序办得格外顺利,同期有不少校招生,上午他们做企业文化的培训,在附近的餐厅吃过饭后,彭予枫便由hr领着去了所在的项目组。组长表示欢迎,带着彭予枫熟悉一下环境和工位。工作的第一天,彭予枫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任务,时间过去得很快。
晚上,彭予枫再次去餐厅吃饭,排队的时候前面有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回过头,主动朝他搭话:“你是……彭予枫吧?”
“嗯?”彭予枫本来在刷手机,听见了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咱俩上午入职培训的时候坐在一起,我刚配了副新眼镜,视力太好了,就扫到了你的名字。”男生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鼻梁。
“哦,你是?”彭予枫也笑了笑。
“我叫印致远。”男生说。
“嗯,彭予枫。”彭予枫习惯性地又说了一次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印致远说,“你在2A区域,是吗?”
“对。”彭予枫想了想说,“不,我也不知道那边是不是2A……就是,出电梯口往右边走?”
“就是那儿!”印致远好像很轻松地和彭予枫找到可聊话题,“我以前来这里实习过,之前有个同学也是在你那个组里的,不过他后来去了别的地方。”
两人在队伍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最后各自打到饭,坐在一起吃。虽然……彭予枫觉得没什么可聊的,但有个人能一起说说话,他也没有生硬的拒绝。
“我们组离你们组有点远了,不然可以经常找你。”印致远有点遗憾。
彭予枫笑了笑,道:“找饭搭子的话,喊我一声就行。”
同一届毕业进公司的同事总会更有一种莫名的革命友谊。学校像个小型社会,公司有时候也是,同一时期的人有着相同的起点,与那些已经工作三五年的同事相比,不难理解印致远为什么会主动和彭予枫亲近。
印致远身高与彭予枫相仿,长相更加斯文些,戴着眼镜,笑起来的时候挺帅。
多一个朋友不嫌多,彭予枫这么想着。
晚上回家,打开门,迎接彭予枫的是一片黑暗。他跺跺脚,感应灯亮起。
隔断房没有客厅,只有一些弯弯绕绕的“走廊”,角落里堆着杂物,还有二房东准备的灭火器。
彭予枫走到他的房间前,掏出钥匙打开门,里面是一片相同的黑暗。
在家里时,客厅的电视总是不关的,虽然也没人会真的看。
在学校时,寝室也总是亮堂着,打游戏的室友,追剧的室友,和女朋友语音电话的室友,大家总是各干各的。
不像现在。
黑的,安静的,小房间。
彭予枫打开灯,放下背包,洗澡,换衣服,烧水,然后趴在床上,靠着插了充电线的那一边,边玩游戏边充电。
以后应该会好一点。彭予枫想。希望能在这里交交新朋友。对了……印致远,也许他是个不错的选择。友谊都是从饭搭子做起的……不是吗?明天约他吃个饭吧?算了。彭予枫想。太麻烦,约人吃饭好麻烦。
彭予枫在微信里翻了一会儿,找到今天加上的印致远,给他填备注,然后无聊地去刷朋友圈。
好多同学都去不同的城市了,大家看起来都有个蛮好的归宿。彭予枫翻着翻着,却在一堆展望未来的文字照片中间发现一条怪怪的内容——
一张桌子,面前是一堆空掉的花甲壳。但显然不仅仅是一堆垃圾这么简单,拍这张照片的人把这堆花甲壳摆出一个霸王龙的样子。文字则这么写:民间吃花甲行为艺术大师——小陈。
彭予枫:“……”
这得多无聊。小陈?哪个小陈?哪个小陈吃花甲还能吃得这么无聊且幼稚。彭予枫这么想着,手不受大脑控制,不小心给小陈点了个赞。
哦,想起来了。是陈礼延。宋景明的自来熟朋友。
彭予枫本来不想点赞的,只是手滑一下。但点都点了,再取消好像也有点刻意,于是也就这样了。但他没想到,几分钟后,陈礼延却主动给自己发了消息。
陈:[下班了吗?要不要出来跟我一起吃花甲?]
彭予枫看着手机,回:[?]
陈:[来吗?]
彭予枫:[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宋景明的学弟,我俩不是之前见过面吗?]
太奇怪了吧!彭予枫忍不住在床上坐起来。你也知道我是宋景明的学弟。彭予枫想。光看你这个熟悉的语气,我还以为我是你的弟弟。
彭予枫手指翻飞,快速地打出一长串吐槽的话,却在最终要发送的时候暂停,最后全部删了个干净。
彭予枫:[我不吃,我去洗澡了。]
陈:[。]
陈:[好吧。]
短短几个回合之内,成年人的最高社交礼仪——我去洗澡了——已由彭予枫方使出。陈礼延方,卒。
彭予枫看着陈礼延发来的“。”,忽然觉得自己可以想象到陈礼延脸上的表情。
有一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