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自己的生命是个什么滋味于海算是感受过了,那种绝望无力又恐惧,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为了儿子,他也不能真把这个家掏空到一无所有。
最后于海点头了,放弃了,从医院回来后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可即便决定放弃,他也想活,整日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时,想到了小时候的姨妈,想到曾经听她说过的借命财。
他让妻子弄了点猪牛羊的血,又寻来祭拜过先祖的阴山纸,写着他的生辰八字包了一千块钱丢了出去,他不贪心,他只想再多活几年,只要再给他几年寿命就好。
另一个房间里辅导作业的齐玫脸上尽是疲惫之色,以前还有些调皮捣蛋的儿子这两年也乖了不少,他知道爸爸生病了,也知道家里越来越困难,已经没那个条件再让他天真任性了。
看着妈妈这两年苍老的样子,于翔小声道:“妈妈你去睡吧,我自己会乖乖写完的。”
齐玫笑着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你写你的,妈妈不盯着你,你自己写。”
于翔哦了一声,不再出声,低头认真写着作业。
看着儿子,心里想着丈夫,说真的,有那么一瞬间齐玫想就这样吧,让他过完最后的日子,她替他赡养老人,以后把儿子拉扯大,也不枉夫妻一场了,再这么苦熬着,大家都累。
但是十几年的夫妻感情,哪里又能真狠得下心,听到丈夫说借命财的事,齐玫自然是不信的,这种鬼神之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骗人的,但看丈夫执意的样子,她想着最后一次了,就当是给丈夫一个安慰,毕竟家里也实在是经不住一笔笔开销的造。
正费心着家里的柴米油盐,一笔笔精打细算着开销时,隔壁主卧传来呕吐的声音。
齐玫连忙站了起来,进到卧室开门一看,于海正扑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吐血。
于翔吓蒙了,齐玫连忙打了120。
于海的父母连夜赶了过来,坐在抢救室外面默默地抹着眼泪,他们就这一个儿子,孙子还这么小,儿子没了,他们以后要怎么办,还有孙子以后要怎么办。
于翔已经初中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这会儿回过神来,忍不住朝妈妈问道:“是不是因为那个钱?”
父母在家里说事的时候虽然关着房门,但他在外面其实偷偷听了一些,明明下午还好好的,爸爸都还能在客厅走一走,这到了晚上突然就这样了,哪怕不迷信,这时间的巧合也很难不让人往那些方面去想。
于翔的奶奶听到孙子提钱,还以为是媳妇跟儿子因为钱的事起了争执把儿子气吐血了,连忙追问:“什么钱?他想活,你拽着钱不给他治病把他气吐血了?”
早就心力交瘁的齐玫哪里能忍受这样的冤枉,她本也没打算遮掩什么,直接把于海干的借命财的事说了出来。
于母一点没觉得儿子这事有什么问题,闻言更是急忙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做的?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步骤,生辰八字写对了吗?”
齐玫自己是不懂这些的,丈夫怎么说她就怎么听,便又把之前事给说了一遍。
于母听着总觉得儿子突然吐血就是这借命财闹的,这两个小年轻哪里懂这些,怕是胡乱听了一耳朵就乱来,她赶忙拿出手机给还在村里的老姐姐打电话。
还在村里的姨妈听了这事直接斥责道:“胡闹!这种有损阴德的事你们也敢做!你们真是不要命了!”
于母焦急道:“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姐,他们这过程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不然好好的小海突然就吐血了,姐,你就这一个大外甥,你帮帮我们吧。”
姨妈年岁已经不小了,都七十多了,早就不沾这种事了,但毕竟是自家外甥,真要不管也不可能,只是她听着他们做的那些事,过程是没问题的,这钱就算被人捡走了,借不到命,也不可能会反噬到要他的命。
“你们也别什么事都往那方面去靠,小海的身体本来就不行了,说不定也就是这么一两天的事,借命这种事你们也别太当回事,那也只是老一辈的传说而已,罢了,我再给小海算一次,你把他的生辰八字给我。”
于母赶忙将儿子的生辰八字报了过去,姨妈随手捡了个石头在土地上写了几笔,推演算了半天后脸色一变。
听着那边半天没了声音,于母焦急道:“姐,姐你还听得到吗?怎么样了?”
姨妈沉声道:“准备后事吧。”
一听这话于母直接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于翔和她老伴儿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搀扶。
于母死死抓着电话:“姐你帮帮我,帮帮小海,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姐啊,小海没了你让我怎么活啊!”
姨妈:“早晚的事,他原本也就几个月活了。”
于母:“你是说小海就只剩几个月了?”
姨妈气道:“本来是能剩几个月,你们搞什么借命财,他最多就三天了!”
于母急了:“借命财不是借别人的命吗,怎么反倒把小海的命给借出去了?姐,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算出什么了?”
姨妈:“你家于海这借命直接借到鬼身上去了,找鬼借命,他不死谁死?”
于母瞬间倒抽一口凉气,姨妈那边直接挂了电话,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本就沾不得,也不知道这于海怎么就这么倒霉,借命借到鬼的身上,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电话被挂了之后,于母抓着手机整个人惊慌到发抖,看着身边的老伴儿,看着孙儿,再看着旁边站着一脸冷漠的媳妇,于母从地上站起来,抓着齐玫就是一巴掌打了上去。
“是不是你!你是不是觉得小海是拖累,所以怂恿他搞什么借命财,还借命到鬼身上,最后把小海害死了!肯定是你,你这个毒妇!”
齐玫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好一会儿,听到于母的指控,她真的是气笑了,亏她之前还想着于海不在了,她怎么都要替他赡养父母,以前真没看出来,她婆婆竟然是这样的人。
齐玫直接抓着儿子的手:“我们走。”
至于抢救室里面的人,她也无所谓了,反正都是要死的,这两年为了给他治病,钱也耗了,心力也磨了,她还有儿子要养,可不能再在他身上浪费半点。
于母想要追上去,但被老伴儿拦住了:“儿子还在里面呢!别闹了行不行!”
看着拉着孙子头也不回的媳妇,于母再次坐在地上哭嚎了起来。
虽然是半夜,但医院外依旧是来来往往的车和人,母子俩站在大马路上,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没忍住。
于翔也跟在妈妈旁边一起哭,他不知道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样。
齐玫擦了擦眼泪,转身看着儿子:“你回医院吧,再怎么样他都是你爸爸。”
于翔带着哭腔道:“妈妈呢?”
齐玫:“我回家,家里还要收拾,还有不管你奶奶说什么,你都别听,你爸爸这事我们也没瞒过你,你这么大了,也能分清是非对错了,所以这就是报应,翔翔你要记着,人这一辈子可以不用做多少好事,但一定一定不能做坏事,一旦做了坏事,无论早晚,报应都在那儿等着呢。”
第46章
◎离魂去救鬼◎
一大清早,听到小天师起床的声音,谢盼儿就急不可待地飘了进去,看着坐在床边醒神的人,特意绕到他面前转了一圈:“你看我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季南星抬眼一看,她身上的森森鬼气减弱了几分,面色看着越来越像个活人了,于是问道:“你有什么感觉?”
谢盼儿仔细想了想:“就是多了点脚踏实地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是因为昨天的借命吗?我觉得我身上的鬼气少了点,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样。”
鬼气是她能够存在的支撑,也相当于鬼的命,毕竟鬼气散尽那她就魂飞魄散了,只不过因为脸色实在是太好了,更接近活人的红润,让她忍不住沉迷美色。
上次这么红润还是小天师找专门的人给她化妆以及后期滤镜,所以虽然鬼气减弱了一些,但看着自己这漂漂亮亮的模样,谢盼儿也就不计较被借走的鬼气了。
看她还在不停的揽镜自照,季南星掀开被子下床洗脸刷牙。
谢盼儿还在一旁不停地说:“好好奇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小天师你有办法知道那人是谁吗?”
“小天师你给我烧点口红吧,我觉得我的唇色有点白,长这么大都没涂过几次口红。”
“你能再给我烧点衣服吗,穿来穿去就这么两套衣服,我想要漂亮的小裙子。”
季南星站在浴室门口:“出去。”
谢盼儿嘴巴一噘兴奋的神色瞬间耷拉了下来:“哦。”然后乖乖飘了出去。
季南星觉得他应该要把卧室挂个符,这丫头半点没有女生的自觉。
看到小天师穿着校服出来,谢盼儿这才又飘了过去:“你说如果再有几个人找我借命,那我是不是就能活过来了?”
季南星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道:“你还有多少鬼气能够借出去?”
谢盼儿哼哼了一声,又不死心地问道:“真的不能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吗?”
季南星抬手在她身上抽了一缕鬼气,然后围着他的念珠绕了一圈又打回谢盼儿的身上:“你应该能有点感应了。”
谢盼儿感受了一下,很玄妙,她瞬间就好像知道去哪里找那人了。
打发走了闹人的鬼,季南星背着书包下楼,刚从电梯出来,他就看到站在他家楼栋门口的宵野。
原本无聊到踢石头的宵野一个转头见到他要等的人,脸上不自觉就笑了出来,初秋早上的太阳带着一股明亮的柔软,照耀在宵野的身上,就连那份帅气都好像灿烂了几分。
宵野走上前很自然地拿过季南星的书包:“吃早餐了吗?”
季南星摇头,宵野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也没吃,我还没吃过这附近的早餐,有什么好吃的?”
季南星任由他搭着,微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太阳的光亮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宵野:“上学啊。”
季南星:“上学你不直接去教室。”
揽着他的宵野单肩背着一个书包,手里拎着一个书包,笑着道:“今天天气好,起床晨了个跑,想着时间还挺早,就来等你一起去吃早餐了,怎么了,昨晚给你夹了那么多娃娃,今天让你陪哥哥我吃个早餐都不愿意?”
季南星向来无视他这种自封哥哥的话,直接往小区外走去。
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少年那吃得可不少,一碗鱼糊粉,一份小笼包,一杯蛋酒外加一袋小油条。
看着吃完这些似乎还不够,又买了根烤肠的宵野,季南星道:“你这胃口也挺好。”
宵野递了一根烤肠给季南星,季南星摇头,他吃饱了就不太喜欢吃过于油腻的了,宵野叼着烤肠扫码付款:“早上运动过后胃口格外好,还想不想吃什么?”
“不要了。”
宵野:“那走着,回教室了,我数学作业还没写。”本来是打算昨天晚上写来着,结果跑去找小朋友了,那就只能今天早上赶工了。
看他依旧慢悠悠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季南星:“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第一节 早自习就是数学。”
宵野顿时卧槽了一声,他是看第一节 早自习是语文才这么慢悠悠的,谁想到看错了课表,想到季南星的身体不太能跑,于是先一步拎着他的书包跑向教室:“你慢慢走过来啊,哥哥先走一步!”
等季南星走进教室,就看到宵野一边飞速赶作业一边道:“少信这种东西,封建迷信要不得!”
季南星走回自己的座位:“什么封建迷信?”
原本过来收作业的小组长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这一堆聊上了,本来要走的人,听到季南星问,立刻又坐回来将昨晚的奇遇说了一遍:“昨晚我哥阑尾炎,在急诊室等结果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吵架,好像是一个男的病了绝症,没多久好活了,但他不想死,就搞迷信,就那种往路边丢钱,谁捡到就把人的病带走之类的,结果他们白天丢的钱,晚上就吐血进医院了。”
宵野伸手捂住季南星的耳朵:“这种封建迷信别听,那人本来就绝症没多久好活了,吐血不是很正常,什么都能跟神神叨叨的东西扯一起。”
他可是记得他家小同桌也是有点迷信的,什么跟人接触会害人倒霉,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灌输的思想,要是让他遇到那种神棍骗子,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跟宵野隔了个过道的同学道:“可有些东西还真不能不信,我妈就说她小时候遇到过,他们村有个人常年生病,也不是那种治不好的绝症,就是小病不断,后来包了个红包,写了个生辰八字丢在路边,说只要被人带走了他身体就能好了,结果那之后他真的身体就好了。”
聊起这个话题的小组长韩震好奇地询问后续,前后左右的再次热聊上了。
季南星垂了垂眼,还以为要从谢盼儿那儿知道下文,没想到他们班上同学这么凑巧,拉开宵野捂着他耳朵的手,看着他作业还有大堆空白:“还不写,第一道铃都响了。”
宵野这才想起自己的作业,时间来不及了,干脆所有的过程全部简略掉,只写了个答案就丢给了来收作业的小组长。
闲聊结束,同学散开各忙各的,宵野还在试图跟小同桌洗脑:“这种事都是假的,真要那么神,谁生病了就丢个钱,那世上哪有那么多病死的人,这种话也就当个故事听一听。”
季南星点头:“嗯,都是封建迷信,不能信。”
坚定的无神论者也算是另一种强大的意念了,只要意念够坚定,也能够神鬼不侵,毕竟鬼一般情况下是无法触碰到活人的,但可以通过惊吓活人散去他们身上的阳气,活人身上的阳气弱了,那些鬼神才好近身。
所以像宵野这种坚定不信的,心念够强大就不会受到惊吓。
见他这么乖,宵野从课桌里掏出一盒糖,从里面挑出酸甜柠檬味的递给了季南星:“真乖,奖励你的。”
季南星往他盒子里看了一眼:“我要草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