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重德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我不问你是什么事,只要你开口,莫说三千寒骑,便是将寒骑营都拉出去,我也不会摇头。”
方解立刻一喜:“那大事可成!”
第0463章 谁也没有想到的目标
夹子沟的地形,看起来有些像狼乳山青峡。
方解没经历过那一战,所以心中的感慨没有那么重。可是隋军将士都是在满都旗侥幸活下来的,对于青峡都是悲伤的回忆。负责领路的斥候看着面前的谷口,脸色有些不好看。来的时候也是走的这里,一路上脑海里尽是那场血战的残片。
“将军,前面就是夹子沟。”
他对方解抱了抱拳。
方解嗯了一声,看了看身边的孙开道:“如何?”
孙开道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我观此处,倒是一条平坦大道。”
方解笑道:“应该给你手里塞一把羽扇。”
孙开道不解,方解也懒得解释。
若是孙开道了解方解前世那个世界的历史,应该会因为这句话而感到骄傲。方解虽然只是一句挪揄,但其中的评价不可谓不高。
“若是将军没有什么吩咐,那卑职就先进夹子沟了。”
陆封侯见孙开道穿了一件儒衫,身上连个皮甲也没套,更别说兵器。他犹豫了一下将腰畔的横刀摘下来递给孙开道:“还是拿件兵器的好,若是被围了自己动手比死在叛军手里干净些。”
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好意也不好听。
孙开道倒是并不在意,摇了摇头拒绝:“我为县令之前,曾经遇到一个自称是陆地神仙的云游道士。他看我面相,说我日后必然大富大贵,位极人臣。虽然他是为了那一两银子的卦钱,但我却一直深信不疑。所以,在这之前我是无论如何也死不了的。既然上天已经安排好了我的命运,我怕什么?”
他哈哈大笑,随即摆了摆手带着方解分给他的五百人往前走。士兵们跟在他身后,其实都没有什么胆气。
方解去求了谋良弼,让谋良弼下令,隋军所有人连夜绑了数千个草人,套上衣服,都交给孙开道。因为要装作是隋军的辎重营,所以还分了不少驽马大车。将这些草人放于驽马和大车上,远远看着倒是分辨不出真伪。队伍走的松散些,看起来依稀有些万人的样子。
陈搬山和陆封侯对这等手段倒是也没什么惊奇,他们两个虽然嘴上针对孙开道,可毕竟算是同僚,见他这般大模大样的往前走,也颇担心。
“将军,就这么让他去了?”
陈搬山有些后悔地说道。
“他说有个陆地神仙说他以后会位极人臣,这句话我不知真伪,因为我看不到以后那么远的地方。但他说今日不会死,十之八九出不了差错。”
方解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回身:“陈搬山,叫山字营准备好,一会儿听我号令。”
陈搬山一怔,不明白方解忽然想到了什么,但他还是立刻抱拳:“卑职遵命!”
“陆封侯,阳字营的兵马就在夹子沟谷口守着,不管夹子沟里面发生了什么,在没有我的军令之前绝不许轻易离开,就算是孙先生在峡谷内被围攻,也不许你们进去。若是违反了军令以至于毁了我今日的安排,我第一个砍了你的脑袋。”
陆封侯从不见方解如此郑重严肃过,立刻抱拳道:“将军放心,若没有将军军令,夹子沟里无论发生什么我也不会进去,外面发生什么,卑职也不会离开。”
“嗯。”
方解点了点头:“今日这事,不是我不愿提前告诉你们,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待今日大功告成,饮庆功酒的时候,我再与诸位道歉!”
说完这句话,方解跃上赤红马:“陈搬山,带山字营跟我来。”
“喏!”
陈搬山知道要有大事发生了,立刻带着山字营的骑兵拨转战马跟在方解身后冲了出去。出去十几里之后,看方向陈搬山终于明白方解要干什么了。一瞬间他的心就跳到了嗓子眼,握着缰绳的手越攥越紧。
在方解带着人马出来之前,隋军就已经连夜开拔离开。隋军士兵们听说新来的方将军带着自己的人为大军断后,心里庆幸之余对这个人多了几分钦佩。尤其是,当听说方将军要带兵走夹子沟,为大军引开叛军之后,他们更加觉得方将军胆魄过人。
之前对方解有些成见的隋军将领,也多脸有愧色。李孝宗临死之前的挑拨,其实还是起了作用。他们忍不住去想,方解千里迢迢从黄阳道那边跑来山东道,难道真的只是来投奔王爷的?
如果方解不明不白的夺去兵权,他们都不服气。
可是让他们其中任何人一个人带兵走夹子沟,他们也没这胆魄。
谋良弼催促队伍起行,天亮之前就已经赶出去二十几里。众人本以为谋良弼会下令马不停蹄的往前赶,毕竟不知道方解的人能不能骗过叛军,可谁知道二十几里之后,谋良弼忽然下令大军原地休息,这让所有人都有些诧异。有人去问谋良弼,谋良弼只说士兵们昨夜一夜未眠,不能赶的太紧,有人劝,谋良弼只是不听。
崔中振在一边训斥了几句,让其他人按谋大人的军令办事。
就这样,隋军在官道上休息到了天亮,谋良弼却还是不下令继续出发,就在其他将领们有些心急的时候,谋良弼忽然又下达了一条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命令。
“回军!”
谋良弼看着站在高处那个斥候忽然舞动起了大旗,眼神里立刻出现一抹喜色:“下令,留下三千人马护着粮草辎重回大营,其他各营立刻轻装起行,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赶,若是有人违抗军令,杀无赦!”
这是这个文人第一次喊出杀无赦三个字,格外的冷冽。
他对完颜重德抱了抱拳:“最初之时,全都仰仗殿下了!”
完颜重德道:“大人放心,既然父汗与王爷立下盟约,我便会倾力相助!”
他拨转战马,将手往大营方向一指:“北辽地的儿郎,随我杀回去!”
一时间,万马奔腾!
……
陈定南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水,他不时的摸一下战马得胜勾上挂着的长槊,似乎是在寻找安慰。他虽然自幼自负,但第一次面对如此大胆甚至称得上荒诞的事如何能不紧张?毕竟他只是个尚不满十七岁的少年,总觉得今日方解这安排如梦一般令人不敢相信。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北辽地狼骑,见这些异族骑士倒是一个个云淡风轻没有什么紧张,于是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最起码不能在这些北辽地的人面前丢了脸。
那些寒骑兵,有的把玩着自己脑后的大辫子,有的擦拭着手里比横刀还要长三分之一的马刀,有的则躺在马背上休息,完全看不到一点紧张的气氛。陈定南早就听说过北辽地之人悍勇,号称骑兵不过万过万不可敌,但以前没有见到过所以只当做是吹嘘,这几日接触他看得出来,这些留着奇怪发型的汉子,确实没一个人把厮杀当回事。
北辽地一共也就三万寒骑,这次南下竟是出动了万余人,对于北辽地来说,已经是尽最大的可能在帮助隋军。
所以,陈定南更不愿意自己在这些异族面前露怯。为了平叛,异族尚且不惧一死,自己身为隋人怎么能丢了脸面?
正想着,忽然听到站在高处的那个瞭望的那个寒骑兵吹响了牛角。陈定南愣了一下,立刻将长槊摘下来往前一指:“冲!”
之前还懒散着的寒骑兵,听到号角声的时候立刻就变了模样。那号角声似乎带着魔力,一瞬间就把这些寒骑兵骨子里的冷冽杀意都催发了出来。三千寒骑,手持马刀跟在陈定南后面,催马向前。
转过山包,陈定南一眼就看见远处那连绵不尽的大营里有浓浓的烟气冒起来,到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紧张了,只是不断的拍马加速。正因为他自负,所以他不愿意输给别人太多。方解只比他年长几个月,可论胆魄,确实比他要强的多!
对面那大营不是隋军之前的营地,而是拥兵近三十万的叛军西大营!
而大营里此时冒起来的那些浓烟,都是方解带人干的。那个面目清秀但眼神冷峻的少年将军,此时正带着他麾下山字营骑兵在庞大的叛军营地里肆虐。谁也没有想到,方解竟然会是这样的打算!
他居然敢带着一千多骑兵,去攻击叛军西大营!
当昨夜里方解将这件事告诉陈定南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翻江倒海一般。等今日看到叛军大营里那不断冒起来的烟雾,这种震撼更加的强烈起来。一个人到底有多大的勇气,才会做出如此疯狂的决定?
此时他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方将军,是个疯子!
……
方解一刀将拦在面前的叛军士兵劈掉了半边脑壳,回身大声喊道:“不要停下来缠斗,只杀拦在面前的人,能放火就放火,只管跟着我往前杀!”
他后面的山字营骑兵们都疯了,杀人杀的兴起。从之前刚刚得到命令时候的胆怯和不敢相信,到冲进来之后的势如破竹,他们都被这种强烈的反差刺激的快疯了。他们用手里的马槊,将拦在面前的敌人一个一个戳翻,然后将火把丢进敌人的帐篷里,草料堆上,很快,叛军大营一侧就冒起了浓烟。
陈搬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兴奋问:“将军,你怎么会知道叛军大营空虚?”
方解一刀将一个叛军别将的脖子切开,在血雾中纵马而过:“先放火,打完了再给你解释,但不许给我点了叛军的辎重营,不然别怪我军法无情,从现在开始那些钱粮都他娘是我的东西了!让士兵们都跟在我战马后面,不许恋战!”
“喏!”
陈搬山应了一声,在方解一侧替他照顾侧翼。后面的山字营骑兵跟在那匹赤红马后面,嗷嗷叫着往前冲杀,就如同一群杀入了羊群的狮子,张开血盆大口将一条又一条人命吞噬掉。很快就有不少帐篷点燃,熊熊大火在北风的呼啸下立刻就冒了起来。
谁也没有料到,叛军大营里竟然如此空虚!
而叛军们更没有料到,隋军竟然敢直接冲过来!
好像除了那个已经被血染红了衣甲的少年将军之外,没有人能猜到今天会是这样的场面。
山字营顺着朝露刀劈开的方向,一路踏血。
第0464章 倒卷珠帘
一杆长枪迎着方解的胸口刺了过来,握着长枪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这人身上穿着甲胄,显然在叛军队伍中有些身份。赤红马的速度飞快,几乎是一眨眼那长枪就到了方解近前。
方解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视而不见。
麒麟从方解左侧伸出手来一把攥着枪头,电光火石之间向外一抡,那个叛军别将竟是被麒麟抡起来扔了出去,惯性的作用下,他被战马的速度带着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刚要站起来,后面上来的战马前蹄就狠狠的踏在他胸口上。
噗的一声,他胸口立刻就塌陷下去一个深坑。断了的肋骨从后背刺出来,位置正对着心脏。这别将向后仰倒,后脑重重的磕在地上。
山字营的骑兵风一样卷过去,等人马过后地上只剩下一摊黑乎乎的肉泥。
叛军大营里空虚的让人惊喜,山字营的一千多骑兵在留守叛军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冲了进来。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明明隋军已经撤离,谁会想到有一支骑兵突然杀过来?负责指挥留守叛军的是郑多金,孟万岁手下一员勇将。可此人性子粗俗好酒,他以为大营绝不会出什么意外,昨夜醉酒到现在还没醒。
他手下亲兵连喊再摇才让这个酒鬼睁开眼,郑多金被扰了好梦立刻就破口大骂。
“将军,不好了!”
亲兵挨了一脚被踢的生疼,却哪里还顾得上这些:“隋军骑兵突然杀进来,咱们的人防备不及已经快闯进中军了!”
“什么!”
这一句话把郑多金的酒吓的醒了七分,他一把攥着亲兵的前襟把他拉过来:“多少骑兵!”
“看样子人数并不多,应该不足两千人。只是这队骑兵来的太突兀咱们的人猝不及防,因为昨夜……昨夜将军喝的太多了些,忘了安排哪个营的人马换岗,结果昨夜当值的士兵没等到换防的人,困乏之下大部分都睡着,隋军骑兵从正门冲进来,一路放火。”
“废物!”
郑多金再次一脚把那亲兵踹了出去:“两千人不到的骑兵,竟然能一直杀到中军!你们这些废物,我留你们何用!”
那亲兵忍着疼劝道:“将军还请快起来,那支隋军骑兵的速度奇快,并不恋战杀人,只是一口气的往前冲,已经在前面大营里杀了一个对穿,若是再不组织人手防御,只怕就要冲破中军了!”
“拿我的斧子来!”
郑多金将靴子登上,顾不得穿甲就往外跑。到了外面的时候往前面营盘看过去,只见浓烟已经冒起来老高,也不知道有多少帐篷被点燃。能听到喊杀之声,看样子隋军的骑兵确实距离中军大帐已经不远了。郑多金立刻就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孟万岁离开大营的时候,让他紧守大营不许懈怠。可他却觉着既然隋军要撤,怎么可能来偷袭营寨所以根本就没有在意孟万岁的交待。孟万岁离开大营这两日,他夜夜醉酒,一天之中几乎没几个时辰是醒着的。
隋军轻骑突然冲进来,郑多金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若是被孟万岁知道了,自己这颗脑袋只怕保不住。
“斧子呢!”
他回身喊了一句,一把将他的板斧从亲兵手里夺过来,拉过一匹战马跃了上去:“吹角,让后营的人立刻集结,往中军这边支援,长枪兵在中军大帐前列阵,朴刀手都给老子往前冲。骑兵呢,骑兵都他娘的去哪儿了?!”
那亲兵心里也气恼,心说你醉的人事不省,下面人哪里还有人约束,这两天也不知道多少将领跟你一样喝的昏天暗地。骑兵营在后营,那些眼高手低的家伙们只怕这会还没起床!
郑多金又惊又怕又怒,醉意已经去了大部分。他上了战马之后带着自己的亲兵往前冲,一路上收拢人马跟在他后面,等看见隋军那支骑兵的时候,他身边已经聚拢了数千人。
“列阵列阵!弓箭手,都给老子上去,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