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犬缓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脸色一白,然后身子缓缓的倒了下去。
……
方解站在床边大口地喘息着,他一路疾驰回来体力消耗很大。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不住的往下滴落,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汗水泡透。他的嘴角微微颤抖,眼神里刻意压制着的愤怒还是慢慢的溢了出来。
“没事……死不了。”
躺在床上的大犬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方解扶住。
伤口前后贯通,剑芒从他的胸口刺进去从后背刺出来。胸前的伤口很狭细,可他的后背就如同被火药炸开似的,缺了好大一块肉。这样巨大的创伤,哪怕已经包扎住血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流。他后背上包裹着的厚厚纱布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血将药粉都冲了下来。
当剑芒出现在大犬身前的那一刹那,沉倾扇出剑。但她伤的太重,无法发挥出她的修为,所以她出剑并不是以剑气和尘涯的剑芒硬撼,而是掷出了自己的长剑。千钧一发之际,她的长剑挡住了尘涯的剑芒。
但她没有想到那个白衣男子的修为竟然强大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剑芒击穿了她的精钢长剑之后,只是被稍微阻隔了一下继续刺向大犬。这个时候大犬才反应过来想向一侧躲闪,那可剑芒上似乎带着一股让他无法抗衡的力量,竟然锁住了他的身体,他根本就无法移动。就好像空气里突然出现几百条锁链,将他全身缚住钉在地上。
他无法动,还有沐小腰。
沉倾扇的长剑虽然只阻隔了剑芒一瞬,但足够沐小腰出手了。她的红绫如巨蟒一样从二楼飞了下来缠住大犬的腰,只是才将大犬带着向一侧移动了些许那剑芒就刺穿了大犬的身体。
万幸的是,就是移动了的这些许让大犬死里逃生。剑芒稍微偏离,没有刺中大犬的心脏。
卓先生走到床边,看了看大犬的伤势之后从袖口里取出一瓶伤药,递给方解道:“虽不是什么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丹妙药,但终究比你们的伤药好一些。”
方解连忙接过来,打开大犬身上的纱布为他上药。
当纱布解开的那一刻,即便是卓先生也不禁微微皱眉。大犬的后背上有双掌那么大的一块肉已经被炸没,血糊糊的伤口里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在碎肉里,还有一些碎了的骨头渣子。脊椎骨有两节几乎完全裸露了出来,看着让人不寒而栗。大犬本就枯瘦的后背上缺了那么大一块肉,竟然让人错觉这是一根枯木被什么怪物咬掉了一口。
“好诡异的手法。”
卓布衣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去看看情况,指挥使亲自追了过去,那人就算修为惊人想要逃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安排了人手守在外面,用不了许久我就会回来……从今儿起,你们谁也不要轻易外出了。”
方解点头,道了声多谢。
卓布衣摇头,心里隐隐间升起一股很不安的情绪。他离开方解的铺子之后,没有回大内侍卫处,而是再次赶去了长安城清虚观。
清乐山萧真人到了长安之后,就住在长安清虚观中。他是大隋道宗领袖,各地道观都以他为尊,从刚得知萧真人要来长安开始,清虚观的道人们就开始准备如何迎接宗门领袖了。萧真人被大隋皇帝封为国师,可以说他一人的荣耀就是整个道宗的荣耀。
在清虚观最深处早就被精心布置过的一个小院子里,身为道宗领袖的萧真人正很没有风度的与人对骂。
“项青牛!如果你今天敢出去,我就……我就……我就立刻废了你的修为!”
掐着腰站在他对面的胖道人项青牛冷哼道:“老牛鼻子,你不吹牛逼能死啊。废我修为?即便是二师兄也不敢这么干!当年师尊是怎么说的你忘了?师尊说过,道门大兴,当兴于青牛。你废我修为,就是毁了道宗前途!”
“你……”
萧真人一窒,怒道:“师父说话什么时候靠谱过?他说你悟性最高,是天才里的天才,可师兄弟四人,你还不是最笨的一个?”
“萧一九!”
项青牛指着萧真人的鼻子骂道:“等老子顿悟之后,先把你脸上的胡子都拔了!”
萧真人刚要发火,忽然脸色缓和下来说道:“有客到,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见你的客,老子非得出去转转看谁这么嚣张跋扈不可。那家伙用的分明是佛宗的无相功,偏就你胆小怕事装缩头乌龟!道宗领袖,我呸!”
……
大内侍卫处。
侯文极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罗蔚然一眼,已经很多年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惊讶了:“竟然能在你手里逃掉?”
罗蔚然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什么沮丧,有的只是担忧:“这些年没离开帝都罕与人交手,阅历上差了许多,那人的来路看不清楚,但……我怀疑他用的是佛宗的功法。他脸上始终好像蒙着一层雾,自始至终我也没看清楚他的模样。而且以内劲化剑显然不是他最强的手段,而是故意做的样子让咱们扰乱咱们的视线。”
“他在出手之前,动作很快的捏了一个手印。”
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后说道:“布衣已经去了清虚观,问过萧真人后应该就有定论。如果真是佛宗的人到了帝都,再由着他杀人咱们的脸面就都丢尽了。方解想出来以身做饵的法子只不过引出来几条小鱼,大鱼却在我手里溜走了。”
“如果真的是佛宗来人了……”
侯文极低着头,沉默片刻之后忽然笑了笑:“兵部的案子,有着落了。这个时候恰好有佛宗的人自己送上门来,给陛下的交待给百姓的交待都有了。”
罗蔚然白了他一眼道:“亏了你还笑的出来,陛下问起来我可不知道怎么回答!”
“轮不到咱们给答案。”
侯文极道:“陛下不是想让道宗彰显实力么?若是道宗的人擒了这个人,然后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对清乐山一气观可是大好事,对整个道宗,都是大好事。对陛下的西征大事来说,更是大好事。”
第0095章 一劳永逸的办法
大隋天佑十一年六月。
帝都的天气已经热的让男人们更喜欢上街了,爱美的年轻女子穿上最漂亮的纱裙,露出白花花的脖颈,步伐婀娜间体态尽显。大街上满眼的小蛮腰,满眼的胭脂红,自然也就少不了登徒浪子满大街瞎逛试图捕捉秀色可餐。
而长安城越来越热闹的另一个原因才是最重要的,再过三天,演武院就要开考了。
那夜尘涯伤了大犬之后便销声匿迹,也不知道藏于何处。大内侍卫处和情衙的人在暗中拉网搜寻却也没有找到,长安城太大是一个缘故,尘涯的本事大是另一个缘故。
有大内侍卫处的伤药,大犬的伤势已经控制,沉倾扇则需要静养,才入帝都一个月就已经伤了两个身边人,方解真不知道这长安城到底应该算是自己的福地还是祸地。亲近之人接连重伤,可他也得到了大隋皇帝陛下的赏识,只待进入演武院或许真就能一飞冲天。
即便进不了演武院,几位大学士可还翘首以待呢。
距离开考只剩下三天时间,方解必须静下心来准备。虽然仗着前世的一些知识,应付算科,文科,画科基本上还算有几分把握,但还有乐科,礼科这两门他基本上毫无把握的考核,再加上他并不出彩的武科……想在进演武院考试的时候一鸣惊人,难如登天。
足足在铺子里闭门看书半天,方解感觉自己的脑袋几乎都要炸了。前阵子礼部尚书怀秋功特意派人送给他的一本《礼记》,他翻看了好几天,可那繁琐的东西让他头大无比。看了半日再回想,还是没记住多少。
就拿见礼这个看似简单的事情来说,其中的规矩就让人眼花缭乱。平辈见礼,弯腰几许,拱手几许,腿如何立,头如何低,甚至连眼睛看哪儿都有规矩。晚辈见礼,弯腰几许,拱手几许,腿又该如何立,头如何低……区分之详细严苛,让方解这样的性子越看越烦躁。
他索性将书册丢在一边,在桌子上铺了一张宣纸,用炭笔细细画了几幅图。画完了之后将宣纸卷好塞进袖口里,起身和大犬他们打了声招呼出门。顺着繁华的大街一路缓缓而行,看着大街上那让人赏心悦目的莺莺燕燕心情顿时好了许多。那些少女少妇们莲步轻移之间展现出来的身姿,终究能让男人们道貌岸然的表情下越来越难掩饰住牲口的心。
方解走进一家裁缝铺子,找到在附近几条街上名气不小的老裁缝,在他面前将自己刚才画的图展开后问道:“这个,能不能做?”
老裁缝看了看方解的图,愣了一下后问他:“你画的?”
方解点头。
老裁缝嗯了一声,然后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之后说道:“虽然你画的图很别扭,但我不得不说这样的衣服……即便能做出来也没人敢穿。你能不能告诉我,这衣服叫什么?”
“我称之为……旗袍。”
方解笑了笑道:“女人穿上是不是会很美?”
老裁缝放下图,居然脸红了一下:“露的太多了……”
“你别管露的多不多,你就说美不美?”
老裁缝沉默,点了点头道:“我一辈子做衣服也没想到过衣服居然还能这么做,大隋只规定百姓不得身穿锦衣,也不能随便穿胡服,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太严苛的要求……可你这想法,还是太大胆了些吧,只怕一做出来,立刻就会被人骂,胆子再大的女子,也不敢穿到街上。”
“我让自己女人在家穿给我看着解闷儿,行不行?”
方解笑了笑说道。
“行!官府都管不着!”
老裁缝将图收起来,看了看方解后试探着问道:“你想不想找一份很有前途的事做?”
“什么?”
方解问。
老裁缝凑近方解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还缺个徒弟……”
“别做梦了。”
方解很得瑟的挺起胸脯说道:“我是要考演武院的生员!”
老瘸子一怔,忍不住抱拳道歉道:“失敬失敬……那个……做这个衣服倒是可以,不过需要准备,毕竟要达到你图上衣服一模一样的地步很难,可能需要很多次修改,所消耗的布料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得摸索着来,所以又要耽误不少时间……这几件都做出来的话,二十两!”
“五百两。”
方解伸出五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老裁缝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方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五百两?”
他问。
“嗯,五百两……但是,是你给我五百里。”
方解微笑着说道:“你给我五百两银子,这几款衣服做出来之后我取走,不过这图你可以留着自己继续做,做出来的衣服卖多少钱我都不管,但如果卖出去的衣服超过二百件的话,之后每卖一件我要抽三成。当然,因为你是第一个买图的人,以后我有图优先考虑卖给你……我手里不缺新鲜样式。”
“你没病吧?”
老裁缝看着方解问,一脸的鄙视。
“我都要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方解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透着一股大气:“以后你有什么好款式我都买了,我最近正打算让商行开始成衣生意。”
方解一惊回头去看,却发现吴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裁缝店门口。
“你这样的好苗子,不做生意太糟蹋了。”
吴一道看着方解,一脸的欣赏。
……
散金候府。
坐在小荷池边的凉亭子里,方解有幸品尝到了一两能换一座宅子的独枝大红袍。他有些小家子气的品了一口之后问吴一道:“这一小口,有没有一两银子?”
吴一道微笑道:“这可不是一口多少银子的事儿……就算你有银子,给一百两,五百两,一千两,一万两,若是我不乐意的话也买不到。独枝大红袍每年除了献给宫里的那几斤之外,剩下的二三斤都在我这里。我心情好的时候,谁只要提出来说吴一道把你的独枝拿出来品品我都不会吝啬。若是我不高兴的时候,达官贵人我也不理会。”
“霸气了。”
方解拍了一句马屁。
吴一道忍不住被这三个字逗笑了,指着那茶杯说道:“武夷山大红袍,指的是武夷山那片峭壁上的茶树采下来的茶叶,因为那个地方地理位置的独特,土很特别,气候特别,所以茶树也特别,茶叶的味道更特别,有淡淡桂花香。其他地方产的茶叶,哪怕也是能称为极品的好茶,最多冲泡七次就没了味道,但武夷山大红袍可以冲九次而依然茶有余香。”
“所谓的独枝大红袍,采摘的时候需要特指的一位身有体香的妙龄少女,只穿单衣攀爬上去,仔仔细细地在每一棵茶树上寻找最完美的一片茶叶摘下,不能放进器具中,而是装进特别缝制在贴近胸口位置的内衣口袋里。往往一天下来,少女也采不了十几二十枝。因为很累,所以少女会出汗,而她的身体很香以至于汗都是香的。”
“本来茶叶就有桂花香,再加上少女体香,这大红袍之香自然不是其他茶叶能比的。而且是将每一棵茶树精选最好的茶叶采下,由经验最丰富的炒茶师傅亲自炒制,其过程又甚是繁复,不贵才怪。”
听完吴一道的解释,方解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真有少女体香?”
吴一道笑道:“那是扯淡,骚情文人需要这个意境,自然要这么说。你要说是一络腮胡须浑身臭汗的爷们儿光着臭脚丫子采下来的,谁还喝?”
方解扑哧一笑,心说这吴大首富也是个妙人。
“我刚才看了看你画的那图,确实……标新立异,很大胆。”
吴一道指了指桌案上方解用炭笔画的那几张草图说道:“不过这样的衣服如果做出来,如果把京城里青楼的老鸨都请过来看看,她们肯定舍得掏银子买。穿上这样的衣服,楼子里的姑娘们最少再添五分妖娆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