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条运用得当的话,无论哪条都能给张亮带来不小的麻烦。
后来,郭业从阴宏智的口中得知张亮要恩将仇报,在李二陛下面前揭穿自己纳了琵琶女为妾的秘密。于是乎,就暗中下令,利用张亮的第二个弱点,对他下手!
这件事进行得很顺利。
时隔三年,暗夜早就为郭业又建起了另外一个情报网络,名曰西厂。西厂派了一个探子,化名公孙常,假扮成一个道士接近张亮的老婆李氏。他对李氏说,自己曾经看过一本谶书,上面画着张亮的图像,并且有八字批语——“有弓长之君当别都”。
“当别都”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李氏不清楚,但是“弓长为君”她可明白。那岂不是说,张亮能当皇帝,自己能当皇后?
李氏当即就问如何才能让谶书成为现实。公孙常告诉她,需要把这个谶图做成牌位,置于暗室之中,连续叩拜七七四十九日。并且这四十九日之内,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这个秘密。
说完了之后,公孙常又索要了黄金千两,才飘然而去。李氏依计而行,这还没有叩拜一个月呢,就被李靖抓了个正着。
李靖虽然不想淌这滩夺嫡的浑水,但是内心深处,还是偏向郭业的。得到了张亮谋反的证据,马上就派一名小校手持木牌,飞报李二陛下。
张亮却不知道这么多弯弯绕,他只知道,千万不能承认这个木牌是自己的,一定要咬死这是自己的仇人拿来栽赃陷害自己的!既然李二陛下不相信是李靖栽赃陷害,那自己说秦国公郭业总没问题吧?
他说道:“启奏陛下,您一定明白臣和郭业之间的关系吧?我们二人早就仇深四海,必欲除去对方而后快!”
郭业道:“这么说来,周桂诬陷郭某人,确实是受了您的指使?”
“这……当然是!”事到如今,只要能让李二陛下相信这个木牌不是自己的,张亮什么都敢承认!
他说道:“陛下,我承认,今天周桂诬告秦国公,确实是受了微臣的主使,为的就是置秦国公于死地。您看我们俩都势同水火了,微臣冤枉秦国公私纳琵琶女,秦国公冤枉微臣谋反,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郭业道:“勋国公,真没想到,您竟然对郭某人如此愤恨。不错,咱们之前是有些不对付,但是郭某人可从来没有把您当成生死大敌,更没有置您于死地的心思。至于这张木牌更是与郭某人完全无关!”
郭业的回答,倒是没有出乎张亮的意料之外。本来,他之所以承认诬陷郭业,就不是为了让郭业帮自己说话,而是让李二陛下相信自己和郭业不和。
他说道:“陛下,事到如今,张某就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了。唯望陛下慧眼如炬,还臣一个公道!”
李二陛下叹了一口气,道:“张亮!”
“臣在!”
“你这个人一向胆小,要说你谋反,朕是第一个不相信!”
“陛下……”张亮感动得热泪盈眶。
李二陛下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秦国公乃是朕的股肱之臣,要说他对你栽赃陷害,朕也不相信。这可如何是好?”
韦挺道:“不如交由刑部彻查!”
李二陛下轻哼一声,道:“交给刑部彻查也不是不行……不过,韦爱卿,咱们丑话说到前头,你和勋国公关系不错,朕是知道的。为了避嫌,勋国公谋反一案,可不能交到你的手上,朕看还是由……魏爱卿负责!”
韦挺心说,张亮的案子交给魏征,那还有个好吗?这老头,出了名的刚直不阿,只要没有过硬的证据,张亮的案子就翻不过来!
他忙道:“陛下,中书令公务繁忙,还操心勋国公的案子,恐怕不妥吧!”
“那你以为交给谁审理为妥?”
“微臣以为……”
韦挺话还没说完呢,忽然又是一阵马挂銮铃之声!
这次来的人,可不是一个小校,而是卫国公李靖!
李靖来到李二陛下的面前,跪倒在地,道:“陛下,勋国公张亮的夫人李氏,已经招供了!”
张亮顿时气得睚眦欲裂,道:“好你个李靖,陛下是让你搜查我的府邸,可不是派你去审案的。你竟然对陛下亲口加封的诰命夫人严刑逼供,这与谋反何异?”
李二陛下也是脸色一沉,道:“卫国公,你真对李氏用刑了?好大的胆子!”
李靖满脸委屈之色,道:“陛下容禀,您早有告诫,不可骚扰勋国公的女眷。微臣哪敢放肆?对于李氏,别说用刑了,就是一根小手指也敢没动呀!您要不想信的话,可以把李氏宣来,微臣和她当场对质!”
张亮怒道:“那就是你恐吓我家夫人!”
“没有!完全没有!”李靖连连摇头,对李二陛下道:“微臣找到那个木牌以后,就命人手持木牌飞报陛下,对那张氏一直不闻不问。可是她……她主动找到微臣,说要揭发勋国公的罪状,想要得一个出首之功。微臣总不能不让她说话吧?”
这败家娘们!
李靖这番话一出口,张亮就信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案临头各自飞!自己的老婆那是乡下的暗娼出身,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眼见自己要玩完了,把一切都推到自己的头上,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好吧,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不顾念夫妻之情,那我也就只能靠你过关了!
想到这里,张亮又给李二陛下磕了一个头,道:“事到如今,微臣也就不怕丢脸了。跟您说实话,陷害微臣的,不是秦国公,而是微臣的夫人,李氏!”
李二陛下道:“这可不对。夫妻乃是一体,张氏身为你的妻子,不维护你也就算了,怎么可能陷害于你?再说了,就算她真的要陷害你,又怎么知道卫国公今日要搜查你的府邸,难道她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这……是这么回事!”张亮心思电转,解释道:“我那夫人与他人私通,早已和微臣貌合神离。”
郭业道:“勋国公,您为了洗脱自己谋反的罪名,也是蛮拼的,竟然心甘情愿的给自己带上了一顶绿帽子。但是,我就纳闷了,您这么大的一个勋国公,明知自己夫人出轨,难道就这么忍了?这事儿谁信啊!”
“秦国公,您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张亮道:“我那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对于我发现她的丑事早有准备。这个准备就是那块木牌!她早就暗中做好了这个木牌,只要她有什么不测,有人就会手持这块木牌交给长安令!您想啊,这可是牵扯到谋反的大案子,我张亮一向胆小,怎么敢沾边?所以也只能忍了。”
“既然如此,那你刚才又说是郭某人栽赃陷害?”
“这个问题简直太好解释了!”张亮苦着脸道:“别说是我了,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谁愿意承认自己的老婆出轨?承认老婆出轨也就算了,还要承认自己明知老婆出轨,却默默忍受!您说我张得开这个嘴吗?刚才也是逼不得已,才把这件事赖到了您的头上。”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张亮自承绿云压顶,还真把这个谎话给编圆了!
郭业嘿嘿冷笑,道:“勋国公仓促之间,就能编出这么一番谎话,实在是心思机敏,智计无双,郭某人佩服!”
“我这可不是谎言,完全是实情啊!”
“实情?那好,我来问你,您说李氏私通,她私通的对象是谁?您说……您口中的这个奸夫,会不会帮您圆谎呢?”
第1694章 弄巧成拙
抄家灭族的谋反案子,岂能那么容易就让张亮蒙混过关?
郭业的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李氏的奸夫是谁?
只要这个人不承认和李氏的奸情,那张亮的谎话说得再完美也没用!就算他承认了,那也还得和李氏对口供,口供不一致,张亮这个谋反的罪名就洗脱不了!
当然了,就是一切都那么严丝合缝,最后也还要过李二陛下这一关。
历代帝王,无论多么英明神武,对于涉嫌谋反的案子,都是慎之又慎。当然,这个慎之又慎,不是无罪推论,而是宁杀错勿放过!只要李二陛下心中有些许怀疑,不用什么证据,张亮也是在劫难逃。
张亮心思电转,一滴滴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滑落,道:“是……慎几,张慎几!说起来也真是家门不幸,我那养子张慎几,与夫人李氏私通!”
今天张亮的供述,完全刷新了群臣的三观!
想不到堂堂的勋国公府内,竟然有这么多大家喜闻乐见的事情!
李氏出轨!
与张亮的干儿子私通!
张亮知道了,还敢怒不敢言!
出轨!乱伦!绿帽!谋反!这么多元素集合在一起,既让人感到荒谬结论,仔细想想,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一时之间,投向张亮的目光之中,怀疑者有之,鄙夷者有之,同情者也有之。
李二陛下也被张亮的回答雷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道:“勋国公,此言当真?”
张亮心中暗想,自己的案子除了韦挺之外,也只有交给李二陛下亲审,才有一线生机。自己跟了李二陛下那么多年,君臣情分不小,或许可以让李二陛下网开一面。要是落到别人手里,一般官员为了避嫌,肯定是一点疑点都不肯放过,自己绝对是九死无生。
但是让李二陛下亲自审案,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别说李二陛下日理万机,根本就没有时间审案。就是李二陛下真有时间审案,从程序上讲,李二陛下也不应该赤膊上阵。即便自己强烈要求,李二陛下也有亲自审案的意思,也会被群臣阻止。
事到如今,只能速战速决,在大家都没做出反映之前,就让李二陛下把案子审清了。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一狠心,道:“启禀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把慎几召来,微臣愿意与他当堂对质!”
“哦?如此也好。卫国公,你再辛苦一趟,把李氏和慎几都带来!”
“遵旨!”
不到一个时辰,李氏和张慎几就被押到了李二陛下的面前。
“小人张慎几参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品诰命夫人张李氏,参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二陛下还没开口呢,张亮就道:“慎几,现在,你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你与李氏私通,意图诬陷张某人谋反……”
他话还没说完呢,张慎几就是一阵冷笑,道:“老匹夫,张亮,你现在已经完啦!难道还想拿小爷垫背?简直是痴心妄想!不错,我承认,我张慎几,是把你老婆日了!不过,那又怎么样?你也没少日小爷我呀!咱们俩算是扯平了。至于你谋反的事情,你家小爷爷是一点都没搀和,你别往我身上攀扯!你就等着受那千刀万剐之刑吧!”
张慎几的话就更劲爆了,群臣一片大哗!
李二陛下眉头一皱,道:“你就是张慎几?”
“不错,正是小人!”
“你和张亮是什么关系?”
“启奏陛下,小人和张亮名为父子,实质上……唉,想当初小人在相州买笔为业,生活也还过得去。张亮见小人姿色不俗,就把小人接入府中,欲行那苟且之事,小人畏惧他的权势,一时糊涂,也就从了……”
“那你和李氏又是什么关系?”
“小人只是被张亮所逼行那苟且之事。实际上小人不好男风,只爱女色,后来就逐渐和张李氏勾搭成奸!本以为此事天衣无缝,谁想到还是被张亮那老贼知道了!陛下,小人承认与张李氏通奸,但是对张亮谋反一事,小人确实是一无所知啊!”
“张李氏,你又怎么说?”
“张慎几所言,句句属实!妾身没什么好说的。”
郭业嘿嘿笑道:“勋国公,这可咋办?人家承认给你戴了绿帽子,就是不承认诬陷你谋反!你说你都要死的人了,还要把自己带绿帽子的事情,大白于天下,这真是何苦来哉!”
张亮听了这话,好悬没气死过去!
张慎几和他老婆通奸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知道。他以为自己和张慎几海誓山盟,情深似海,互许生死。只要自己稍微暗示几句,张慎几势必就会帮自己把谋反一案扛起来!有了自己和张慎几两个人证,就是张李氏不承认,这场官司也有得打!
万万没想到,自己胡诌的张慎几和李氏有私情的事情,竟然一语成谶!什么情深似海?哪个是海誓山盟?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绿帽子自己是带了,但是谋反之罪还得自己抗,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这可怎么办?
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呢,李靖又给他加了一把火,道:“陛下,微臣奉命搜查勋国公府,除了找到那块木牌之外,还有若干违禁逾制之物。现在那些逾制之物已经带来,您要不要看一下?”
在封建社会,什么人应该穿什么衣服,住什么房子,用什么物品,乃至娶几个老婆,死后的坟地应该有多大,都有规定。超出了这个范围,就叫做逾制。
张亮贵为勋国公,那要是再逾制,基本上就是向李二陛下看齐了。其时,天下承平日久,法禁松弛,张亮喜好奢侈之物,家里有几件逾制的东西,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件事,说小不小,但是说大呢,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要是一般的官员,被弹劾逾制,基本上就是降级罚俸,怎么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运气好的话,甚至只是罚铜了事。
但是今天不同,张亮刚牵扯进谋反的案子里,又有了逾制这件事,那可就说不清楚了!你用了只能李二陛下才有资格用的东西,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