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鲜卑人追上来了。”一个亲卫打断了阎柔的沉思。
阎柔转身而望,见一些鲜卑骑士已经绕过山角,越追越近,马蹄声沿着山谷滚滚而来,可以听出不同的层次感,说明有大量的骑兵追了下来,沿着河谷数里之遥。不知是弥加被激怒了,还是发现了那名阵亡的亲卫,看到了新甲,贪心大起,不管怎么说,他都上当了。阎柔心中欢喜,命令其他的骑士继续向前,自己则率领亲卫骑停了下来,拨转马头,再次发起冲锋。
又是一次摧枯拉朽的战斗,阎柔重创了追得最近的一队鲜卑骑士,留下数十具尸体,扬长而去。这一次他走得非常从容,连受伤坠马的亲卫都没有落下,扶上马背,一起撤退。既然已经吊起了弥加的野心,他连一片甲叶都舍不得留给弥加。
阎柔熟悉地形,穿山越谷,如闲庭信步,鲜卑人虽然兵力雄厚,却无法展开,只能跟着阎柔钻山沟。在被阎柔打了几次反击之后,他们再也不敢追得太紧,只能远远的缀着。
弥加很生气,但也没办法。他派人绕道去围堵阎柔,但阎柔几次变道,让他的计划都落了空,白白消耗体力。一个不慎,又被阎柔安排的几百骑兵打了个伏击,险些连战旗都夺了去。
弥加暴跳如雷,发誓非要追上阎柔不可。他坚信,论长途追击,汉军绝不是从小生活在草原上的鲜卑人对手。当年檀石槐就是凭这个优势战胜臧旻、夏育等人,让数万汉军血洒草原的。而且他断定,汉军之中最难对付的就是阎柔,只要能抓住阎柔,剩下的太史慈等人不堪一击。
弥加追,阎柔逃,万余骑兵一前一后,在群山中周旋了两天,绕了一个大圈,慢慢向白檀山靠拢而去。
这时,弥加不仅和素利、阙机脱离了联系,就连应约而来的槐头都有些懵了。他赶到预定地点,却只看到一些交战后的痕迹,弥加本人却不见踪影。
……
太史慈站在山坡之上,看着远处的群山。
远远的山顶,有一名骑士站在山坡之中,摇晃着手中的旗帜,指示着敌军将至。太史慈的目力极佳,甚至超过绝大多数负责瞭望和传递消息的斥候。
敌军将至,战斗即将展开,可是在太史慈的心目中,胜负已定。弥加追击阎柔两日,人困马乏,又遭遇伏击,除非运气逆天,否则他根本没有幸免的可能。
一战全歼近万鲜卑骑兵,这个战绩足以让他立足幽州,坐稳幽州东部督的位置。但他并不觉得开心,反倒有些不解。既然鲜卑人如此不堪一击,为什么二十年前汉军出塞会一败涂地,几乎全军覆没,直接导致臧旻、夏育、田晏三员经验丰富的将领被贬为庶人。
臧旻是讨平许昭父子的名将,连孙坚都曾在他的麾下作战。夏育、田晏是段颎麾下的将领,守边多年,他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名将,仕途却不顺利。臧旻还好一些,后来又重新起用,官至二千石,夏育、田晏则彻底消声灭迹,再也没能重入仕途,征战一生,只落得晚景凄凉。
光武重儒术,武人难出头,连凉州三明都不过如此,何况是其他人。如果不是遇到吴侯,我哪有一展拳脚的机会。
太史慈一声轻声,无尽感慨。
远处传来隐约的号角声和马蹄声,又有数十骑冲出了山谷,进入白檀山前的谷地。那些骑士一边策马奔腾,一边用力挥舞着手中的战旗。太史慈下达准备出击的命令,传令兵摇动战旗,给四面埋伏的骑兵发出信号。敌军将至,他们不能用战鼓或者号角传令,只能用战旗传递消息。
看到太史慈的回应,阎柔的部下按照预先计划的路线,沿着山坡向西急驰而去。很快,山谷中涌出更多的骑兵,他们队形松散,但士气高昂,策马从山坡下经过,有的举起手中的武器,有的用长矛挑着鲜卑人的髡头,向埋伏在山坡两侧的袍泽炫耀战功。
几拨骑兵过去之后,阎柔也出现了,粗粗看去,他身边的亲卫骑数量变化不大,战马体力也保持得不错,骑士策马驰骋,不时回身射击。就在太史慈等人的注视下,阎柔还完成了一次反冲锋,斩杀数人,逼得鲜卑人不得不放缓脚步,派出骑兵从两侧包抄。但阎柔没给他们包围的机会,拨马再次撤退,引得鲜卑人穷追不舍。
看着阎柔绕过山坡,鲜卑人的主力终于出现了,弥加的战旗赫然在列。在千余亲卫骑的簇拥下,弥加进入谷地,来到坡前,太史慈一眼看到了大纛下面的身穿华丽甲胄的弥加,嘴角不禁一挑。
“那人就是百战部落的大帅弥加吗?”太史慈伸手一指。
“应该是他,战旗是他的。”田畴没有太史慈这么好的目力,但他看得清弥加的战旗,见弥加一路追击阎柔到此,虽然兵力不少,但士气低落,队形更是无从谈起,知道这一战胜负已定,心情也格外轻松。他刚才粗略的看了一眼阎柔的队伍,估计阎柔的损失也非常有限,比预期的要好。由此可见,太史慈提供的甲胄和鱼干效果明显,让阎柔拥有了不少优势。
太史慈看着百战部落的鲜卑骑士已经大半入谷,下令击鼓。
命令一下,早已准备好的鼓手用力敲响大鼓,战鼓声如惊雷一般在山谷上空炸响。眨眼之间,两侧的山坡上就响起了回应的战鼓声,数十面战鼓交相呼应,来回震荡。
在战鼓声中,无数隐身于山坡后的骑士冲上山坡,沿着山坡开始加速,马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密,渐渐联成一片,与战鼓声应和,雄壮威武。
公孙续高高举起手中的双头钢矛,厉声长啸。“白马——”
“无敌!”数十名白马义从在他身侧,大声呼喝着,拉开手中的角弓,全力射击。此时此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跟着公孙瓒冲锋陷阵的时光,有几个骑士甚至流出了激动的泪水,却依然哑着嗓子,嘶声大呼,尽情宣泄着自己心中的豪情。
“白马——”
“无敌!”更多的骑士大声狂呼,跟着公孙续和白马义从策马加速,沿着山坡呼啸而下,杀向乱成一团的鲜卑人。
听到战鼓声,看到山坡上出现的骑兵身影时,百战部落的鲜卑人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中了埋伏。当他们看到白马公孙的战旗,听到数千骑兵高呼“白马无敌”,沿着山坡飞奔而下时,后背直冒凉气。公孙瓒曾经长期担任辽东属国长史,和鲜卑人无数次交手,白马将军、双头铁矛的赫赫威名让很多鲜卑人不敢小视,此刻看到公孙续等人奔驰而来,他们仿佛又看到了公孙瓒,下意识的便想避开正面。
借着山坡加速,公孙续等人先射出一阵箭雨,然后冲入鲜卑人的阵中。他们不求杀伤,策马狂奔,迅速切割鲜卑人的阵势。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给鲜卑人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借助战马的速度,长矛刺破鲜卑人的战甲、胸膛,战刀割开鲜卑人的皮甲、咽喉,追击两日,筋疲力尽的鲜卑人根本挡不住这些如下山猛虎的汉军骑士,被杀得四处奔逃。
在另一侧,阳猛率领两千渔阳突骑也冲下了山坡,杀进了鲜卑人阵中。虽然刘备关照过,他们只是助太史慈一臂之力,立功多少并不重要,可是眼前的形势再明显不过,鲜卑人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时候不抢功劳什么时候抢功劳?不用太史慈关照,这些渔阳突骑就决定全力以赴,不是为太史慈,而是为他们自己。
五千骑兵以千人为一队,在各自校尉、司马的率领下,在鲜卑人的阵中穿插奔驰,迅速切断了弥加的退路,杀得鲜卑人人仰马翻,惨叫连连。鲜卑人虽然极力组织反击,但侧面受敌,体力又不支,敌人从两侧杀来,就像剪刀一样剪断了他们的阵势,兵不见将,将不见兵,号角声此起彼伏,却无法传递任何有效的信息,空有优势兵力却无从发挥,一交战便陷入全面被动。
弥加头皮一阵阵发麻。他没有理会身后响成一片的号角声,只是死死盯着前面的山坡。他相信,最致命的一击肯定会从那里发起,那里才是正面突击的最佳位置,两侧的骑兵只是为了截断他的退路而已。
对面的山坡上,数千骑兵沿着山坡依次排开,每个人都穿着闪亮的甲胄,举着长矛,整个队型就像一口寒光闪闪的环刀,随时可能呼啸而下。队型的中央,一将横矛立马,威风凛凛,一面大纛在他身后,在风中微微拂动,上面绣着一只浴火凤凰,火焰升腾,凤凰展翅欲飞,昂首欲鸣。
第1809章 时乎运乎
田畴立马太史慈身后,看着太史慈一动不动的身影,由衷钦佩。
太史慈武艺高强,射艺、矛法都堪称绝世高手,但他绝不是匹夫之勇,他是指挥若定的大将,知道怎么将各部优势发挥到最大。阎柔诱敌,公孙续、阳猛突阵,百战部落已经中伏,后路被截,败亡在即,太史慈却不急于出击,仅是亮出阵势牵制谷中的弥加,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以便公孙续、阳猛尽情冲杀。
听说太史慈去过辽东,又追随过刘繇,最后却还是成了孙策的部下。这大概就是运数吧,除了孙策,没人能让太史慈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也没有人能尽太史慈所长,让他建功立业。
马蹄轻响,阎柔提着长矛,单骑而来,拱手向太史慈称谢。“多谢都督。”阎柔眉开眼笑,精神亢奋,伸手抹着肩甲上的一道伤痕。“有了这精甲长矛,我们简直是如虎添翼,与鲜卑人交手十几年,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你不用谢我。”太史慈笑道:“等将来见了吴侯,你可以谢吴侯,或者向黄大匠父女道谢也可以。这些甲胄、武器都是他们父女的智慧。”
“是啊,是啊,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阎柔乐得合不拢嘴。“不仅是黄大匠父女,还有本草堂的医匠们,他们研制的伤药太好了,简直是起死回生。唉,以后可得对读书人客气点,他们的功劳太大了。”
阎柔说完,抑制不住开心,放声大笑。太史慈也笑了。田畴心里却是一动。他与阎柔相交日久,阎柔对他一向很客气,但他也清楚,阎柔这样的武夫对读书人的敬意只是迫于无奈,表面文章而已,背后不知道怎么说他呢,像今天这样发自肺腑的感激读书人是非常难得的事。
黄大匠父女是什么人,本草堂的医匠又是怎么回事?田畴忽然发现,自己虽然和太史慈相处了好些日子,却没真正听太史慈说过中原的事,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太史慈向他请教幽州的形势。如今太史慈对幽州的形势已经大致了解,他却对中原一无所知,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傲慢。
田畴脸有些发烫。
“伯温辛苦了,伤亡如何?”太史慈问道。
“轻伤的不算,总共折了三百多人,其中包括十一名亲卫。”阎柔咂咂嘴,用手中的长矛指指谷中的弥加。“都督,待会儿让我冲阵吧,我要杀了弥加,将那些新甲夺回来了。”
“不必急在一时。”太史慈露出微笑。“甲胄再好,也不如百战老兵,好好疗伤,能多救一个人都是好的。你这一次立了大功,吴侯不会亏待你的。”
阎柔大笑。有了太史慈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说话的时间,公孙续、阳猛已经率部突击了两个来回,将弥加的后阵杀得千疮百孔,一片狼藉。他们先后退回山坡,拨转马头,就像搭在弦上的箭,随时准备再次发起冲锋。幸存的鲜卑人忙不迭的逃离,再也不愿意面对他们的正面冲击。
弥加率领的前军已经成了孤军,进不得,退不得。
太史慈举起了手,轻轻向前一挥。
“咚咚咚……”战鼓声响起,身披精甲,手持长矛的骑士们松开缰绳,轻踢马腹,战马开始加速,沿着山坡奔驰。他们跑得并不快,但阵势严整,转换流畅自然,赏心悦目。
骑兵向两侧分开,让出正面,一些人马俱甲的精骑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一骑,两骑,十骑,越来越多的甲骑出现在战阵的最前端,汇成一个方阵,像一柄银光闪闪的重锤,向谷中弥加砸去。
弥加倒吸一口冷气,手脚发麻,浑身冰凉。
太史慈居然准备了这么多甲骑?
公孙续早就知道甲骑的存在,倒也不怎么惊讶,只是觉得这五百甲骑同时出阵简直太酷了,仅是列阵冲锋就让人有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正面看着这些甲骑碾压过来,别说是弥加,换了任何人心情都不会好。
公孙续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对面山坡上的阳猛,心中暗笑。他心里清楚,太史慈摆出这样的阵势,目标不仅仅是弥加,还有一心想敷衍了事的渔阳突骑。刘备想糊弄太史慈,但太史慈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这些渔阳突骑既然来了,就别想再回到刘备身边去了。
对面山坡上的渔阳突骑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着沿着山坡冲下的甲骑,就像石化了一般。即使隔着宽阔的山谷,公孙续也能感觉到他们的震惊。
五百甲骑借着山坡加速,进入谷中时已经达到了预计的速度,虽然并非全速奔跑,气势却依然惊人。正当其冲的鲜卑骑士惊骇莫名,纷纷拨马逃离,他们深知甲骑的可怕之处,正面冲击绝无胜算。
弥加也拨转马头,决定逃跑。草原上出现甲骑的时间比中原更早,即使是那些粗劣的马铠也能让甲骑拥有轻骑兵无可匹敌的冲击力,更何况这些配备了精甲的汉军甲骑,哪怕身后还有白马义从、渔阳突骑虎视眈眈,他也宁愿逃跑,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与甲骑对阵必死无疑。
草原上的民族从来没有死战的习惯,利则蜂聚,不利则云散。将旗一动,鲜卑人就崩溃了,原本就不算坚固的阵型如春冰涣解,前面的还挤在一起,后面的已经策马狂奔,加速撤退。
“轰!”甲骑入阵。锋利的长矛刺穿鲜卑骑士的甲胄和身体,披甲的战马撞得鲜卑骑士的战马踉踉跄跄,昂首悲嘶,骑士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随即被沉重的马蹄踩中,痛得惨叫。
甲骑如水银泄地,不慌不忙的向前挺进,坚决而无情地杀死面前所有的敌人,迅速消融着鲜卑人的阵势和生命。从两侧山坡上看去,只看到一道银线不断向前延伸,其他的颜色迅速被消解,被淹没,只剩下无尽的惊恐和绝望。
身穿精甲的轻骑兵开始加速,从两侧包抄,对溃败的鲜卑人痛下杀手。一匹匹战马奔驰而过,一枝枝利箭腾空而起,射入鲜卑人的阵中,溅起点点血花。两侧山坡的骑士也拉开弓,将一阵阵箭雨倾泻到鲜卑人的阵中。
弥加心急如焚,连声嘶吼,下令撤退。甲骑正面强突,轻骑两侧掩杀,这是骑兵的经典战术,鲜卑人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鲜卑人的拿手好戏,只是他从没想过汉人也会用这样的战术,而且用得比他们还得心应手。论起工匠技术,中原人向来优势明显,可是骑兵一直是草原人的优势,如今居然被汉人打得一败涂地,以后在草原上还怎么立足?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弥加只想着怎么才能逃出去。
前面不仅有正在转身的骑士,还有刚刚被白马义从、渔阳突骑蹂躏过的阵地,满地的血污和尸体让撤离变得异常艰难,他们无法加速,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开同伴的尸体,以免绊倒,而两侧山坡上的箭雨更让他们苦不堪言,沿着阵地两侧迅速向前挺进的汉军骑士更让他们心急如焚。
身后惨叫声越来越大声,马蹄声越来越清晰,甲骑杀到了身后。弥加转过身,绝望地看着那些银光闪闪的甲胄。他原本想追上阎柔,将那些新甲占为己有,此时此刻,当数百具新甲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什么也不想要,只想逃走。
甲骑轰然杀到,两柄一丈五尺长的长矛刺到面前,将弥加挑了起来,又远远地扔了出去。
弥加最后看了一眼山坡,看了一眼那人,那旗。
太史慈横矛立马,岿然不动。战旗随风,轻轻吹拂。
……
白狼山。
牵招勒住坐骑,看向不远处的山坡,眉心微蹙,手往腰间的战刀悄悄地移了三寸。
山坡上,数十骑士静静地立着,当先一人身披大氅,手挽缰绳,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牵招一行。见牵招停住,他松开马缰,缓缓下坡,来到牵招面前。
“广阳阎志,见过牵君。”
牵招打量着阎志。阎志很年轻,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但满面风霜,眼神狡黠,一看就是心思机敏之人。他笑得很从容,一副胜利者的得意。
牵招心中不快,冷笑道:“阎君来得好快。”
阎志大笑,他扬扬手。“牵君不必客气,要说来得快,来得早,我自愧不如。郭图、许攸早就经过此地,再往前数,袁绍的使者和宗女来得更早。不过这种事从来就不是比谁来得早,谁来得快,而是看谁身后的力量更值得依靠。牵君,你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想必已经见过乌延,不知道他有没有答应你出兵?”
牵招眉头皱得更紧。乌延是右北平的乌桓大人,有众八百余落,自号汗鲁王,袁绍曾经封他为单于,又嫁宗女给他,这些年礼物不断,算得上关系亲密,但他与乌延见面时,乌延却推三阻四,不肯答应出兵协助。牵招私下里一问,才知道阎志不久前已经来过,乌延答应了阎志的要求,保持中立,既不入侵三郡,也不让鲜卑人通过他们的驻地,实际上已经是屈服于太史慈。
乌延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孙策实力强横,不久前一战击败强人公孙度,占据了辽东,而袁谭却是孙策的手下败将,如今仅有冀州一州,实力无法与孙策相提并论。虽说袁氏对乌桓人有恩,但生死存亡面前,袁氏的那点私恩并不足以让乌桓人为他们卖命,乌延不想像蹋顿一样死在中原,死在孙策的手下。
“牵君,识时务者为俊杰,袁使君不是吴侯的对手,天下终究是吴侯的,你又何必为袁氏卖命?”
第1810章 墙头草
牵招冷冷地说道:“君子爱人以德。天子在长安,吴侯虽跋扈,未有鼎立新朝之意,你又何必着急。且五德有常,吴侯既以朱雀为号,当为火德,不能为新朝之君明矣。阎君若想做从龙之臣,只怕会失望的。”
阎志微怔,随即放声大笑。他拱拱手。“久闻牵君随大儒读书,学业有成,佩服佩服。我读书少,不懂那些大道理,只知道吴侯能用人,战无不胜。袁本初倒是以舜帝后裔自居,奈何官渡一战,兵败身亡。”阎志意味深长地看着牵招,顿了顿,又道:“况且我听说吴侯不好读书,他信不信这五德说也未可知。”
“他不信,不代表五德说不对。”牵招哼了一声,轻踢马腹,昂然向前,与阎志拱手作别。袁谭急着等乌桓骑兵解围,他没有时间和阎志闲扯。
阎志勒马让开,看着牵招从眼前经过,渐渐走远,又扬声道:“牵君,希望你的学问能教化乌桓人,多读书,不要动辄扰边入塞劫掠,让三郡百姓能过个安稳年,也算是功德一件。”
牵招微滞,勒住了坐骑,回头看了阎志一眼,欲言又止。他扬了扬手,继续策马加速。骑士们紧随其后,从阎志面前经过,有人侧着打量着阎志,眼神复杂,却没有人和阎志交谈。他们随着牵招一路走来,在乌延那里碰了壁,知道这一路的辛苦很可能只是白费心思,情绪都有些低落。
看着牵招等人远去,阎志收起笑容,歪歪嘴,神情不屑。他自知学问浅薄,与牵招辩论只是自取其辱,所以直指要害。太史慈要化胡为华,袁谭要笼络胡人,看似手段相似,但目的却不一样,太史慈是为了边疆安定,避免百姓受难,袁谭却是引胡人入侵,就算牵招学问再好也无法为袁谭掩过饰功。
况且乌桓人也好,鲜卑人也罢,都不是什么有学问的人,他们更看重的是利害。袁绍战死,袁谭屡战屡败,孙策却一战而定辽东,这些乌桓人才不会听袁谭的邀请,去招惹孙策呢。如果太史慈能旗开得胜,击败鲜卑人,这幽州的形势就明朗了,就算牵招能说出花儿来也没人会听他的。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实力最重要。
阎志拨转马头,招呼随从骑士跟上来,向乌延的牧地走去。不管怎么说,牵招刚刚去过,他总要去看看形势,以免乌延变卦,节外生枝。
走到半路,阎志收到阎柔派人送来的消息。太史慈在白檀山大破百战部落的弥加,斩首三千余级,俘虏五千余人,弥加阵亡,百战部落精锐近乎全灭。
阎志放声大笑。他想了想,叫过一个骑士,让他转身去追牵招,将这个消息告诉他。骑士领命,拨转马头,飞驰而去。阎志想象着牵招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表情,心情更好,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放声高歌。骑士们听说阎柔立了大功,知道阎氏兄弟这次转换阵营是个明智的决定,将来功名可就,富贵可期,也兴奋不已,跟着阎志一路奔驰,洒下一路欢快的歌声。